墙头掉落小青梅

　　繁星高悬，仰头便能看见那轮黄月，月光慷慨地洒向人间。

　　草丛里两道身影，米栗算着时间还有一个小时就下班，可以拿到工资。

　　说什么都不跟向南走。

　　他害怕黑灯瞎火，一个女孩子在这里实在不安全，便跟着捡垃圾，赶也赶不走。

　　你不听我的，那我也不听你的。

　　熬到发工资，向南躲在建筑边，注视整齐列队的小区门口，米栗拿到不过区区一百块钱。

　　嘴角克制不住上扬，一副很满足的模样。

　　朝他挥挥手，就想转身离开。

　　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拉住她的手腕，语气急促道：“说好去我家坐坐的。”

　　停顿半秒，米栗慌张看周围，见没人注意这边，才低声用气音道：

　　“公众人物，出门怎么不戴个口罩？”
　　“太晚了我的回家，下次再去坐哈。”

　　“那我送你回去。”

　　向南得到的总是拒绝，无计可施，站在原地，静静凝视她半晌，突然开口道：

　　“你不让我送，我就坐地上撒泼打滚耍赖皮，让明天头版头条都是我俩的绯闻。”

　　说完好像觉得这个主意很不错，跃跃欲试的目光瞟向未散场的人群。

　　米栗无语望天，扶额，“你赢了。”

　　眉开眼笑带着人上车，却发现忘记加油，
　　油箱空空如也，根本没办法启动。

　　实在不行就走路，反正向南不想错过来之不易独处的机会。

　　黑色闪亮片外套反穿，他把帽檐压特别低，米栗跟保安室要了个黑色口罩给他带上。

　　不像明星，像刺客，要去谋杀秦王。

　　并排走在路上，向南一直在找话题聊天，可惜效果不佳。

　　米栗很累，脑袋昏昏沉沉的，敷衍的嗯啊应付着，偶尔抬手揉揉眼睛。

　　肚子咕噜咕噜响起，她大喊大叫，试图遮掩这份饿意，却显得格外滑稽。

　　“哎呀，今天月亮真的好圆。”
　　“那边的车子好闪噢，像钻石哎。”
　　“我不小心放了个屁，嘿嘿嘿嘿 ，真是不好意思哈。”

　　被拉进便利店前持续胡言乱语，等按在餐桌旁，才终于安静下来。

　　泡面还要泡一会，向南把其他可以先吃的每个品种都来一份。

　　“嘿嘿，谢谢啊。”

　　反正也给发现了，还是不要扭捏，米栗干脆利落吃饭，填饱饥肠辘辘的胃。

　　“你平时都不吃晚饭吗？”

　　用柠檬水顺下鸡蛋黄，米栗摇摇头。

　　“怎么会，只是忙忘了。”
　　“只有今天而已，我可是很爱惜身体的。”

　　眼眸瞥到一侧，向南将心疼藏进了深邃的瞳仁中。

　　吃得急，烫到喉咙，米栗咳嗽两声，接过杯子喝了口凉水，嗓子稍微舒服些。

　　她放下杯子，又开始往自己嘴里塞泡面，一副饿惨了不管不顾的模样。

　　把口罩脱掉，再也忍不住地深深叹息从向南嘴里发出。

　　“你打算以后就这么过？”

　　嗦面的动作顿了顿，米栗低垂脑袋，含糊不清道：“没有，我就是攒点生活费。”

　　“等开学上课，就不这样了。”

　　用纸巾擦擦嘴角残留的汤汁，她笑了笑道：“不用担心，我有办法。”

　　向南心底涌出一股异常情绪。

　　米栗的性格，从小到大没变，不骄不躁，坚韧倔强。

　　即使再困难，也不愿依附他人，哪怕只是暂时的。

　　站在便利店落地窗前，趁米栗系鞋带，向南偷偷往她包里塞了三百块钱。

　　混合在一堆零钱里，不易被察觉。

　　新进便利店的三个女生，其中一个忽然手指落地窗外，结结巴巴道：

　　“那，那是，是向南吗？！”

　　身体瞬间行动起来，贴在玻璃使劲看一身黑衣的男子。

　　确定身份后激动的敲玻璃，尖叫声此起彼伏。

　　不妙！

　　米栗和他对视一眼，向南把衣领往上拉，牵着她掉头就跑，飞速消失在街道尽头。

　　紧追不舍的三个女生疯狂呐喊：

　　“哥哥别跑！”
　　“我们就是想要个签名。”
　　“别跑啦，要跟不上啦！”
　　“你旁边那个女生是谁！”
　　“哥哥，哥哥我爱你！”

　　不过一个拐角处的时间，那两人身影都没得了，咬咬牙，三女生直跺脚，接着往前追。

　　四周寂静无声三分钟后。

　　“呼——”

　　藏在斜坡墙角边的两人同时松了口气。

　　米栗拍着胸口，一脸庆幸：“幸亏刚才反应够快，不然肯定被抓包。”

　　不满地摸摸鼻子，向南苦恼皱眉，低声喃喃：“早知道不跑了，被发现好像还更好。”

　　无比郁闷自己条件反射般的逃命之举。

　　“我……”

　　话音未落，向南猛地捂住嘴唇。

　　剧烈喘息几声，他坐在地上，脸颊憋得通红，眼眶泛红。

　　“你怎么了，哪儿不舒服？！”

　　米栗察觉到他的异样，连忙凑近急切询问。

　　向南摇摇头，“没什么，就是胃疼。”

　　伸长胳膊，将米栗圈入怀中，下颌抵在她肩窝，低哑嗓音道：“我抱抱。”

　　被他突兀的动作弄懵，米栗呆滞几秒才反应过来。

　　“胃疼我们去医院。”

　　她想推开他，可惜力量太弱，根本撼动不了向南，只能任由他将自己牢牢禁锢。

　　“我抱一会才能舒服。”

　　“别动，就一会儿，很短的时间。”

　　向南轻声呢喃，双臂环绕在她腰际，收紧，仿佛想要将她融入骨血一样。

　　米栗的身体僵硬，不敢动弹。

　　“我……”

　　“嘘。”

　　“我……”

　　“不准说话，乖。”

　　向南闭着眼睛，声音低哑迷蒙，带着浓浓的眷恋。

　　这样的感受，他从未拥有过，也不曾奢望，如今，竟然如此真实。

　　他紧紧搂着她，心中升腾起巨大的惊喜。

　　米栗体温弥漫开来，沁入心脾，仿佛浸泡在春日午后的阳光里，温暖而恬静。

　　向南甚至希望这一刻时间永远停止。

　　约莫有两分钟。

　　他还沉浸在这幅甜蜜与幸福中，不可自拔，猝不及防被提问。

　　米栗：“胖墩，我怎么不记得你有胃疼的毛病？”

　　向南：“谁胃疼，我没有胃疼呐。”

　　露馅只在一瞬间，猛烈挣扎推开身躯。

　　米栗瞪着他，眼睛里写着“骗子”二字。

　　“你……”

　　“对不起，我现在真的有点不舒服。”

　　向南立即诚恳认错，态度端正，泪眼汪汪着。

　　米栗抿了抿唇，似乎在考虑信不信，片刻后说道：“我们去药店。”

　　立马站直了身子，他捂住胸口，“走吧。”

　　两人走在熙攘的街道上，向南左右观察周围的情况，米栗则盯着自己手表，心不在焉。

　　老板为了挣钱，无所不用其极地推销。

　　看着面前一堆专治各种病症的药物，向南犹豫不决，到底要不要吃。

　　在米栗逐渐怀疑的目光下，硬着头皮吞下几颗胃药。

　　别墅小区进出需要登记，向南就在这里止步不前。

　　“明天不许去绿化带。”
　　“直接来我家，A栋1601。”
　　“别问我在不在家，我就是不睡也会等着你来。”

　　说罢飞个香吻给她，步履轻盈，拔腿就跑。

　　在原地傻愣半晌，米栗哭笑不得，拍拍头顶的落叶。

　　“谁想问你在不在家？”
　　“我根本也没答应呐。”

　　回房间洗漱完毕，躺在床上翻来覆去，辗转难眠。

　　不经意间拿起手机，手点开相册，屏幕映出叶淮洲的照片，她心跳骤然漏跳半拍，慌张中不小心点击删除键。

　　在最近删除的照片里可以复原。

　　但米栗指尖迟迟没有点下去。

　　随后赶紧关掉屏幕，心跳越来越快，最后扑通扑通跳得像擂鼓。

　　不敢再多想，匆匆钻进被窝里，努力调整呼吸，慢慢进入梦乡。

　　清晨，米栗从噩梦中醒来。

　　额头冒冷汗，脸色苍白，浑身虚脱，像是经历一场恶战。

　　睁开眼睛，空荡荡的卧室内只有自己一人，她茫然坐起来，心神恍惚。

　　“失忆……”

　　米栗摇摇头，试图让自己清醒些，重新躺倒回去，将被单裹紧全身。

　　只余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天花板，陷入了沉默。

　　洗漱好正打算不吃早餐，糊弄过去。

　　路过妈妈房间，一声稍大的声响，恍若厚实木头砸在冰凉的地面。

　　窗户不知何时被打开，帘子卷曲飘扬，外面的阳光透进来，洒落一片金灿灿的碎芒。

　　将米栗纤细的身影勾勒的朦胧。

　　那么厚重的灵牌，歪歪斜斜倒在地上，雷打不动按时更换的水果散落一地，一颗院内青梅树的果子摇晃碰撞她拖鞋边。

　　米栗的手颤抖了一下。

　　她不敢置信的走近，蹲在地上，伸出手，捡起灵牌，怔怔出神。

　　若是别人，她定会吓得不轻，以为是闹鬼了。

　　但此刻，米栗无比希望是闹鬼了。

　　永生挚爱的亲人，怎么会害怕她回家。

　　青梅口感酸涩，酸得她直皱眉。

　　控制住面部表情，其余几颗捏在手心摩挲，嘴里大口吃着果子。

　　“别担心，妈妈别担心。”
　　“我没有饿着肚子，我吃早餐了。”

　　一点点仰头捡拾水果，米栗笑容满面。

　　可爱又可怜得像只动物园表演的海豹。

　　水珠顺着眼角滑落，滴在地毯上，晕染成斑驳的水渍。

　　狂风呼啸而过，吹散了云朵，蔚蓝天空澄澈如洗，偶尔闪过几道流虹。

　　一瞬间天光大亮，阳光将整个房间笼罩，她抬眸，眯着眼适应光线。

　　“天气真好。”
　　“妈妈你看，光都照到我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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