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头掉落小青梅

　　备战高考，米栗每天都埋头苦读，不敢浪费一分钟时间。

　　努力奋斗，争取不需要仰视那个骗子。

　　这条道路艰难坎坷，她却不曾畏惧过。

　　米栗不觉害怕。
　　她从小被教育要坚强独立，不管遇到什么困境，她总会想尽办法闯过去。

　　黑板角落一边的倒计时数字越来越少，米栗的内心却愈发平静，不悲不喜。

　　明日就要去考场，各科老师们在台上慷慨陈词，讲述此次考试的重要性。

　　“高考，对于现在你们来说是最重要的。”

　　“考出好成绩不仅代表你们自己，更是代表我们学校，你们家长的脸面。”

　　“收回那句话，你们不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希望你们都能够考出自己心仪的成绩，不负韶华拥有属于自己的骄傲！”

　　王婷婷：“祝福你们，我的孩子们。”

　　每个考场外都被围得水泄不通，全是翘首以盼自家孩子的父母或别的亲人。

　　这是最后一门考试。

　　再没有鸡飞狗跳的那些事情：
　　准考证丢了。
　　晕头转向跑错考场。
　　腿断了被交警抬着走。
　　身份证掉下水道。
　　被房间门制裁锁家里。

　　人群一阵躁动，有名女生转动笔尖，慢悠悠出现在视线中。

　　王婷婷一看那步伐就知道是谁，打开绿豆糖水盖子，“让，都让，我的学生。”

　　才出来就被拦下，几个话筒送在嘴边。

　　记者：“你好，你高考的目标大学是哪个学校呢？”

　　神色释然得米粟淡淡笑着，眉宇间透露出一股沉淀已久的自信气质。

　　“清大或北华。”

　　她轻飘飘吐出几个字，不慌不忙地从人缝中穿梭而过。

　　“老班，不是不让你来嘛。”

　　边喝糖水边对王婷婷抱怨，米栗却语调轻松，没有任何不满情绪。

　　这考场有班上几个没父母送考的孩子，她怎么放心让他们独自面对压力。

　　“喝你的，哪来那么多话，也别操心你那几个小伙伴，苏礼去另一个考场接他们了。”

　　记者挤过人群，还想接着发问：

　　“你好，还是我，哈哈哈。”
　　“刚刚你说的那两个学校可是非常难考，你随意说出，是很有信心吗？”

　　竖起大拇指，米栗扬起灿烂笑容。

　　“那可不，要是这点自信也没有。”
　　“可不是条咸鱼嘛。”
　　“趁成绩没下来，白日梦做做，内心多舒坦呀！哈哈哈哈！”

　　王婷婷打她屁股，没好气地骂：“臭丫头，净胡言乱语。”

　　夏日骄阳似火，天空湛蓝如洗，云层散漫漂浮。

　　在人来人往的火车站，送别去外省旅游的唐糖和司响，米栗坐在铁皮椅上，休息片刻。

　　空调凉飕飕的风迎面扑来，她闭上眼，感受到惬意。

　　最近为了省钱，米栗就算再热，睡在院子里，也没有开空调。

　　舅舅支援的生活费越来越少，可能是因为舅妈又生了个儿子，不乐意家里的钱流出吧。

　　默默叹口气，整理好仪容仪表。

　　有人说高考假期去打工是浪费时间，可米栗没法子，她得为日后生活打算。

　　人活在当下，会有选择权利。

　　那是基于有退路的情况。

　　她没有。

　　玩偶服里真的很热，不透气又重又闷，汗湿贴紧身体，黏糊糊的十分难受。

　　休息时间，眼前都一片模糊了。

　　赶紧扶着树坐下，米栗伸手去摸裤兜，掏出手帕擦拭，满脸汗珠。

　　手臂轻微发抖，她已经顾不上，本能地拼命喝水，解渴降温。

　　忽然想起那时看的电影，男主角肯定也和她现在一样难受吧。

　　烈日下的高温补贴不好拿，米栗不过休息十来分钟，又立刻投入工作。

　　“甜滋滋冰淇淋了解一下。”

　　“凭传单可打九点五折，甜滋滋冰淇淋了解一下咯。”

　　扯着嗓子喊，传单一份份发放，被拒绝是常事，更令人讨厌的是拿了之后随手丢掉。

　　米栗一手按住玩偶头，蹲下身一手去够传单，瞳孔盯着手里的传单，眼眶泛酸。

　　她咬牙坚持，直到最后一份传单发出。

　　周遭一切嘈杂声音都渐渐变弱，米栗终于解脱，把玩偶头拿开，抬头仰望蓝天白云，深呼吸几口新鲜空气。

　　老板娘拿了份可能是顾客不要的冰淇淋，递给米栗，笑着说给她打八折。

　　三十块一份。

　　抿抿干裂的嘴唇，她接过今天一百二十块的工资，弯腰鞠躬道谢。

　　没有拿冰淇淋。

　　“白水也很好喝。”
　　“回家把冰箱插上电，我可喜欢喝冰镇凉白开啦。”

　　她安慰自己，不敢回头快速离开。

　　不是她不想吃，实在是太贵了，不划算。

　　她不愿意花费这些冤枉钱。

　　傍晚菜市场会有些打折特价菜处理，米栗紧着没有太差劲地挑，笑眯眯跟老板讨价还价。

　　她好像一瞬间长大了。

　　明白为什么小时候吵着要买好吃的好玩的，妈妈都不同意。

　　炒菜时发现没有油，小区生活超市有卖，但特别贵，米栗想想也就算了。

　　吃饭时，多加了辣椒，勉强还能下咽。

　　“我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嘛，哼哼。”

　　对着天花板自说自话，电视蒙上遮灰布，遥控器已经很久没有打开过的痕迹。

　　早睡早起身体好，没有丰富夜生活，吃饱饭运动一会儿，米栗就洗漱睡觉了。

　　高考完毕，比没考前还要辛苦。

　　周而复始，直到那日中暑晕倒，老板娘招到一个男孩子，委婉辞退了她。

　　本来想奖励给自己一个大鸡腿。

　　拿到六十块时，她扯扯嘴角。

　　放弃那个简单但对于现在来说不该有的念头。

　　吃了店里两个冰淇淋给她消暑，不可能是免费，工资得扣钱。

　　这个月生活费迟迟没有到账。

　　米栗打电话给舅舅，一直是占线没人接听。

　　她从自动取款机屋内出来，看着马路上奔流不息的车辆，定时定点的红绿灯，行人匆忙的脚步……

　　她忽然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仿佛昨日妈妈刚给她过完十岁生日。

　　冰冻便宜但难得的炸鸡腿妈妈一个没吃，都给她留着，她该回头对小伙伴喊一声：

　　“你等下，我吃完饭马上来。”

　　茫茫人海中的普通一员，哪有那么多金手指，有欢乐的同时也必定在某一时刻承受痛苦的代价。

　　可是妈妈，生活好像很不如我意，我挺想避风的，但我没有港。

　　夏季小区的野猫多，绿化带卫生堪忧。

　　这个工作比发传单好。

　　虽然臭点脏点，但至少不会热得难受，无需忍受毒辣的太阳暴晒。

　　在小广场跳舞的大妈阿姨们，还夸赞她勤工俭学，知道贴补家用，很是孝顺父母。

　　米栗一笑带过，没有哭惨。

　　三千块你找不来一个农民工。
　　却可以轻松找来一个大学生。

　　她从前跟听笑话一样，时至今日才发现，赚钱真的很难。

　　相处几日的流浪猫，见到她不躲闪，还喵喵叫地过来求摸摸。

　　米栗笑嘻嘻地捏了捏它们毛茸茸的耳朵，“乖，你们真可爱。”

　　一路跟着小猫，被带到一个犄角旮旯里。

　　脏兮兮的，却是猫妈妈能找到最安全，可以放心入睡的地方。

　　它瘦骨嶙峋，恐怕再也醒不来了。

　　“喵呜～”

　　流浪猫蹭蹭米栗的掌心，眼睛里有泪光。

　　米栗愣怔了一秒，突然就红了眼眶，她连忙捂住眼睛，不敢去看。

　　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只是打心底觉得，这些流浪猫很可怜。

　　“喵呜～”

　　流浪猫继续蹭蹭她的裤腿，似乎是安慰，又好像是告诉她，自己很幸福，很好。

　　土坑里铺满米栗从草丛边薅下来的小野花，给猫妈妈用最好看的方式安葬。

　　“干什么呢，快来干活。”
　　“拿一样的钱，凭什么你休息时间多。”

　　“别叫了。”
　　“我这不是过来了嘛，喊什么喊！”

　　有一起兼职的年轻人，对方当然不想看到自己劳动，别人悲伤感秋的偷懒。

　　擦擦眼泪，将手中剩下的面包碎丢给小猫们，大阔步提起夹子和垃圾袋。

　　在花坛边缘不小心绊了脚，啪叽摔进泥土里，溅了她满身污垢，狼狈不堪。

　　米栗低低□□了一声，双手撑地，慢吞吞地爬起来。

　　胳膊擦破一点，渗出血丝。

　　“啧，我居然平地摔。”
　　“难道我就是命中注定要做女主角的人！”

　　自嘲着笑笑，米栗拍拍衣服上的尘土，感叹今天回去要费水洗澡洗衣服。

　　“栗子？”

　　身后传来一道熟悉声线。

　　向南似乎刚结束活动，一身演出服还未换，见到她很震惊，忙跑过去想搀她，关心问道：

　　“怎么弄成这副样子了？”
　　“你怎么在这里？”
　　“还有旁边垃圾袋和夹子？”

　　摆手迅速后退，“你别碰我，我身上脏。”

　　尴尬扣手，神色有些窘迫，咧开嘴角，对向南笑了笑。

　　米栗知道自己不偷不抢不违法，靠自己本事挣钱不丢人。

　　但遇到熟人，以不太端庄的姿态。

　　她还是会微微有点，不好意思。

　　拒绝无效，她被拉进一个温暖怀抱。

　　米栗吓了一跳，条件反射般推他，身子挣脱不开。

　　“你干嘛呀，很脏，快放开我。”

　　“不脏。”
　　“就算脏，我现在也脏了。”

　　向南对她的抗议充耳不闻，紧紧搂着她，下巴抵在耳朵，沉默良久，缓缓说道：

　　“别捡了，跟我回家。”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