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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12 章
但她仍旧觉得后脊骨发寒,仿佛有一双冷幽幽的眼睛盯着自己。
米栗抬头环视屋子,确认没有异常。
墙上时钟在倒着走,滴答,滴答,声音格外响亮。
水龙头没有扭紧,淅沥沥的水声中,有水顺着管道淌出来。
一片黑暗中。
大门无风自动,发出吱呀的摩擦声。
路灯映射下,黑影拖长,像是有人正从外面走来。
米栗浑身僵硬,她屏息盯着那扇门,努力控制自己不要乱动。
下楼梯时,拖鞋与地面不慎发出声响。
她听着自己的心跳声,咚咚咚,一下一下。
一张苍白的脸从阴影里探出来,带着一抹诡谲笑容。
“……女儿。”
他声音沙哑,像是含了痰。
可不正是那个早死的父亲,李浩。
血液从头顶迅速蔓延至全身。
她整个人如坠冰窖。
“……你……”
“你是我的赔钱货女儿啊。”
他慢慢靠近,伸出一只满是皱褶的手。
米栗猛然瞪大眼睛,瞳孔放大,喉咙发出呜咽般的声音。
“我的女儿,我怎么变成这样了?”他问。
“是谁把我弄成这副惨兮兮的样子?”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愤怒。
米栗拼命后退,“别……别过来……”
李浩继续往前迈步,表情狰狞:“我要杀了你。”
“你别过来……”
米栗恐惧万状,撞到茶几,纸张铺天盖地的砸下来,将她淹没。
恍惚中。
发现都是数学试卷。
而且标注了日期,明日就要上交。
“你喵喵的!”
“我就是赶到明天早上,也做不完呐!”
一瞬间,什么害怕都无影无踪。
她抬起眸子,眼神里的怨念比厉鬼更加骇人。
李浩脚步倏地一顿,像是被吓到了。
“你、你别乱来……”
厉鬼怕恶人,更怕写不完作业的学生和刚刚加完班的社畜。
“乱来?”米栗扯唇冷笑,“我现在就是乱来!”
暴打恶鬼,追得满屋子跑。
嘴里还念念有词地骂他:“你个狗东西,我辛辛苦苦写试卷,你居然敢来吓我?”
她踩在冰冷坚固的木质楼梯上,步伐稳健,毫不慌乱。
李浩被她逼到窗边。
外面是深夜漆黑的夜,远处的山峦隐藏在夜幕之中,透着森冷寂寥。
手臂抵在窗户框上,似乎想阻止她前进,同时用凶狠的眼神盯着她,恨不得吃了她一样。
“我是你老子,你凭什么打我?”他喊。
“凭你是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米栗冷漠的反驳,“你欠揍!”
“我告诉你,我没有爸爸!”
“你以后休想来梦里欺负我,也不许去找我妈妈,不然我掘了你的坟!”
那天脑袋撞墙的滋味真的不好受。
父亲恶毒又扭曲的话语还萦绕耳畔,她恨透了这种无助。
每次生气发怒,气的不是事情本身,而是自己没有能力解决。
“你敢!”李浩气得咬牙切齿,指着她破口大骂:“我是你老子!”
“闭嘴。”米栗说,“在我心里,你早就死了,不是你撞玻璃那个时候,而是很早以前。”
她转过头看着窗外,目光沉沉的落寞:“我有妈妈,我不需要爸爸。”
窗外飘着小雪,像一团团棉絮。
“你这个孽障!”
李浩气急败坏,挥舞着枯瘦干瘪的双手,朝她扑过来。
米栗没有闪躲。
她仰头望着他,平静得令人胆寒。
那张布满抽烟痕迹的脸近在咫尺。
她缓缓闭上眼睛,睫毛颤抖,泪珠从眼角滑落,滚烫,融化在空气中。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
一阵白光闪现。
终于,耳边响起轻柔温润的嗓音,低低唤她的名字。
“米栗。”
“我爱你。”
这句话在她耳边轻轻荡漾,犹如春雨润物细无声,让她冰封已久的心湖重新掀起涟漪。
“童年阴影,是可以消失的。”
“妈妈,这一次,栗子没有骗你。”
那些痛苦的,心酸的,绝望的记忆,都该随风消逝了。
一幕幕画面就像老照片,褪去色彩斑斓的颜料,最终归于灰烬,散落在时光里,再也无法寻觅。
米栗缓缓睁开眼。
她怔怔地望着天花板,眼底是迷茫的,混沌的。
直到耳旁传来熟悉的声音,她才回过神。
五张大脸,凑到眼前,露出灿烂的笑意。
热牛奶的香气弥漫鼻端。
轻轻抿了一口,学老大爷般哈口气,“你们怎么来了?”
“你发烧了,还一直做噩梦叫唤。”
叶淮洲拿着湿巾给她擦擦脸,眼下乌青严重,眉宇间尽显疲惫。
米栗点头,抱着牛奶杯蹭了蹭脸颊。
唐糖把被角掖到她脖子里,担忧地问:“你睡了一天,感觉还好吗?”
“一天?”
“等会儿,今天几号?”
手机亮屏,显示准确日期。
今日是旅程的第四天。
也就说明她回来后,又过了一夜才醒。
郝有钱:“我们都回去睡觉,叶哥在这里照顾你,他估计根本没睡。”
此话一出,氛围改变。
司响缓慢眨了下眼睛,似乎明白现在该干些什么。
“我们去餐车拿点好吃的。”
“叶哥留下,帮她再量下体温。”
唐糖颇为不情愿,但还是跟其他人离开房间。
瞬间安静下来。
米栗看向坐在床边椅子上的叶淮洲,正拿着毛巾贴在她额头上,眼睑垂着,专注凝视她。
她忍不住笑了,“你怎么不睡觉?”
“你发烧了,我得陪着你。”态度软下来,声音低沉带点哑,“我也睡不着。”
后一句像是为了安慰她,故意补充。
神色漾出懊恼,大约是后悔撼天动地让米栗出了火车,着风冒雪。
“你做噩梦了吧。”
“哭了一会儿,又愤怒的表情。”
“是梦见什么了?”
米栗不自在地笑笑,侧脸去瞧地毯细密的纹路。
还能干什么,暴打人渣父亲。
“你真想听?”
她往里拱一点,拍拍床。
叶淮洲明白意思,顺从躺下。
米栗枕在他胸膛,听他平缓的心跳声。
清清嗓子,酝酿了一会儿。
缓缓道出从未讲过的小时候的经历。
末尾不忘添加一句:
“不过现在好了,现在我有你了。”
叶淮洲呼吸粗重,额头渗出一层薄汗,脸上表情却很奇怪,有惊讶,有难过。
他紧绷的肌肉放松,喉结滚动。
过了良久,他沙哑地说:“栗子,想听听我的故事吗?”
火车过弯时,桌面红酒杯轻微碰撞,叮咚脆响。
日暮时分,天际线染上金黄色。
晚霞余晖透过车厢玻璃洒进来,将两人笼罩在一片绚丽的橘红色光晕里。
在那一刻,破碎又复杂的心,终于放下心结,像一场纷繁交错的梦境,纠缠着彼此,无法挣脱。
天边层层叠叠的云朵,像是一只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越过万水千山,穿越岁月洪流,在某一刻突然停顿。
它找到了,心灵的归宿。
餐铃敲响四五遍,工作人员依旧没有出现在六人视线中。
摸摸饿扁的肚皮,郝有钱皱眉问:“怎么搞的,连个人影也没有。”
昨天从经停站离开后。
车上无论是客人还是服务人员,都越来越少,直至整节餐车厢只剩他们六个旅客。
在声声呼唤中。
终于有个一扭一扭走来的餐车服务员。
“你好,需要点些什么?”
虽说不能歧视残疾人,但这些二十来岁的小姐姐表情也太过丰富了。
手不正常扭动着,膝盖和脚踝也不自然地扭曲,说话时脑袋一动一动。
挺像因为某些疾病导致的间歇性癫痫一类。
郝有钱不满地说:“你们也太慢了,明明这里没有客人,都在忙些什么呢?”
“抱歉,我们饿了,在吃饭呢。”
拦下还想絮絮叨叨的胖子,米栗友善一笑,点了些大家爱吃的菜。
餐具碰撞声,在寂静空寥的车厢内格外清晰。
郝有钱边吃边聊,“哎呀,求爷爷告奶奶,可算是上菜了。”
“也不知道几天后我们参加的荒野求生能不能吃上饭。”
辣椒炒肉在口腔里炸开,刺激味蕾,饭粒沾着汤汁溢出唇畔。
唐糖用纸巾擦掉,抬头看向郝有钱。
“不会吧,我看了一个花絮。”
“几个人在海岛沙滩边支帐篷,烧烤露营看星星。”
“那不就是个休闲享受节目吗?”
爆浆牛肉丸的汤汁很烫,给郝有钱的舌尖烫得通红,不停哈气。
满脸的难以置信,他含糊不清地说:“你知道这档节目的主题是什么吗?”
“什么啊……”米栗咽下嘴里的虾仁,好奇追问,“不就是荒岛求生,吃吃喝喝吗?”
“对,这个节目主题是求生!”
“但是谁说我们去吃吃喝喝了?”
“那个导演出了名的变态,喜欢在各种情况下整人,要不是你们非要去,我才不去!”
“糖糖,你在哪里看的视频,翻出来给我瞅瞅。”
艰难吞下嘴里的食物,郝有钱迫不及待催促唐糖。
“我随便找的,网页搜索引擎里,链接发给你了。”
郝有钱迅速打开浏览器。
搜索栏粘贴输入链接,出现一行标题。
【关于荒岛求生】
点击,一条三分钟的视频映入眼帘。
郝有钱瞪大了双眸。
视频里,一男一女背靠椰子树坐着,女孩的手搭在男人肩膀上。
“你的身材真棒~”
“嗯,我也觉得。”
郝有钱:“……”
他的手抖着退回原处,继续搜索,然后,又是三条相同的视频。
这次他已经不想吐槽,只想骂脏话了。
视频画质极差,只勉强辨别出轮廓,但仍能够看到两人亲热的举动。
“卧槽,”郝有钱捂着脸哀嚎,“这他妈谁弄的!”
司响心头浮现不祥的预感,他把蛋黄蛋白分开,蛋白给了唐糖,忙问:
“什么意思?”
“我们看的不是这个节目吗?”
“是这个。”
他崩溃点头,“但是这是上一季的尾声福利局,但现在我们没赶上最后一期。”
“所以!”
“我们没有那么幸福呀!”
激起千层浪般,顾朝飞嗷嗷叫喊,“不会吧,我以为是去享受生活呢!”
米栗:“……”
这种时候,她除了沉默还能做什么?
叶淮洲一脸平静,他连泥水都喝过。
满脑子主要忧心小姑娘的吃穿用住。
悲鸣并未停止,而是愈演愈烈,唐糖绝望道:“要不是看了这个视频,我也不会提议去那个节目哇!”
“现在退出来得及吗?”
“要不我们还是抓紧时间回家,打个火锅安安生生过年吧。”
她肠子都悔青了,好好刷宫斗剧不好嘛。
做甚闲得发慌去网上查哪个综艺好玩。
一早就知道现实的郝有钱摊开手,耸耸肩,“没法更换,我们签合同了。”
“啊……”
唐糖沮丧地低垂着头。
米栗劝慰她:“我们换个思维,去待一阵,给十几万的出场费呢。”
人民币呀!
想买啥就买啥的芒宁呀!
唐糖立马振奋起来:“好像也是哦,比起吃一会儿苦,赚钱更重要一些。”
她转头望向司响。
好像想到什么手捧花,什么洁白纱。
整张脸红扑扑的,羞涩又甜蜜。
司响愣了愣,耳根泛红。
他轻咳一声,“……我觉得也是。”
郝有钱摸摸接话:“我们的钱,都是我爸那个冤大头给的。”
有模有样给他道谢。
几人笑闹一番,总算恢复了元气,继续讨论下一步计划。
米栗:“节目还没开始,我们去找找附近有没有果子。”
唐糖:“如果在海岛就好了,我们就在沙滩搭帐篷,再找些吃的。”
郝有钱:“万一倒霉,分到荒野去,顾朝飞搭帐篷,司响四处捡柴火,叶哥负责烤蘑菇,咱们互补,轻松又舒适!”
司响:“你什么都不干呗。”
叶淮洲:“他……属于女生组的,跟着去一起玩吧。”
顾朝飞:“嘿嘿嘿嘿……”
郝有钱:“哎,什么意思?怎么觉得话里话外有点奇奇怪怪的?”
米栗:“没有,说你得好呢,你的福气还在后头呢。”
和叶淮洲相视,暧昧一笑。
巧克力有些齁,吃了马上得糖尿病那种。
大家果断放弃它。
转战一个六寸奶油蛋糕。
奶香浓郁,闻着令人食指大动。
蛋糕上面还点缀着切块的小草莓,看上去诱人极了。
虽然它很漂亮,但米栗还是疑惑地问:“你们谁点的?我刚刚没有点呀。”
互相对眼神,大家都摇头。
“害,管他呢。”
“大不了我们一会补钱就是了。”
郝有钱一锤定音。
他拿刀叉戳戳奶油,送进嘴里。
甜腻的味道从舌尖蔓延至喉咙,深吸一口气,表情陶醉,“唔,又香又软。”
“是,和你一样。”
顾朝飞不正经的调侃,奶油残余在嘴角,看得他眼神深深。
郝有钱斜睨他,“你个不懂欣赏美食的,你知道什么。”
味道非常美味。
米栗视线持续关注后厨方向。
她还是想问问,这是赠送的,还是别的客人点送往房间的。
刚刚那个女服务员离开时。
观察到她制度裙子末端,小腿肚上,有个不太清晰的痕迹,像是牙印……
吃饱喝足到处溜达。
每个车厢皆空无一人。
疑惑不解缭绕在大家心中。
空调温度渐冷,郝有钱搓搓胳膊:“没有暖气什么鬼?省这点电,我们可是花了那么多钱,等会儿去投诉他们!”
“哇啊!”
米栗忽然大叫一声,叶淮洲本能反应,身体在下一秒抵达,并拥入怀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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