坑了 别看

作者:茉莉大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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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3 章



      楚文帝的子嗣不多。
      文帝共有十七个兄弟,他是最为平平无奇的那个,后来娶了宣国将军家的独女陈氏,这才借着老将军的势力,坐上了如今的帝位。

      史书对陈皇后的评价是:善妒。
      原先还连着凶暴二字,只是在当时谢慕枝的强力干预下,不得已去除了。
      谢慕枝不大满意这个评价,可数十位清贵文臣合力抗衡之下,也只能无奈后退一步。
      她记得为首的那人就是沈怀斐,好好的医师不做,非要和她作对。

      景安的前十五年,楚文帝连一个子嗣都没能留下。
      陈氏嫁来之前便出生的大皇子、诞下的婴儿、怀着孕的妃嫔,都死在了她的手下。
      而在陈氏彻底失势、被诛灭满门之前,最后一个受害的,则是楚文帝本人。

      谢慕枝与谢无珩,是他名义上最后的子女。
      是以,谢慕枝几乎占据了全天下的荣光,虽说一出生便没了母亲,却得了文帝倾注的满腔心血,就连春狩都要带上她这么个娇滴滴的女儿家,果然叫她不慎引得狼群冲撞。

      文帝长叹一声,“吾女昭平,到底是不如男儿。”
      那是他的掌上明珠,虽说心疼,却也难免生出了点点心酸之情,“被一群畜生吓得魂不守舍,现下如何了?”

      谢慕枝夜半梦魇的消息传入了文帝的耳中,眼下天边微光四起,正是黎明未明,他也起身来亲自看望。
      谢慕枝端坐在下首,打量着楚文帝温和关切的表情,只觉得头皮阵阵发麻。
      数十年不见,谢慕枝强压下心中的不安与陌生,谨慎答道:“多谢父皇挂念,我…只是有些害怕,过几日便好。”

      狩猎的行宫不比皇城内事事妥当,文帝仍是有些不放心,下令传召城中的太医星夜驰来,这才起身拍拍她的肩膀,慈爱道:“好生修养,莫让父皇担忧。”

      如此舐犊情深。
      谢慕枝却避开了这样的眼神,只是困顿应了一声。

      她还记得当年……病床上的文帝歇斯底里,下令将她凌迟处死的怒吼。
      种种一切,只觉得恍若隔世。

      这些竟然重头来过,难道是上天特意给了她机会?

      想得出神之际,红袖却匆匆赶来,附在她的耳边悄声道:“禀公主,二皇子他今日也被狼群冲撞,听说是受了很严重的伤,却无人医治。”

      此次随行共有三位御医,其中两位是帝王御用,常人轻易传召不得。另外一个却是让她谢慕枝占了整夜。

      谢无珩的腿上,确然是有这么满目狰狞的旧伤疤,谢慕枝原先还以为那是他行军打仗途中留下的痕迹,有次忍不住出声问了,却只得到似笑非笑的一瞥。
      他丝毫不介意地告诉她:“是卿卿留下的印记。”

      ……原来是真的。
      狼群是被她引起,医师也是被她占着不放。

      谢慕枝按了按太阳穴,心中涌起阵阵烦躁。

      谢无珩是陈皇后所生的儿子,但宫里一向有说法……说谢无珩是皇后与人私通所生。
      所以,楚文帝才会对他厌恶至极,甚至他在宫里人人皆可欺辱,平日里他只住在自己的宫里,不会随意外出。

      谁都不会想到,这么一个沉默到几乎不存在的皇子,竟然会在数年后翻身为王,将所受过的屈辱,千倍百倍地叫人偿还。

      可现在……
      他只是一个随时可以消失的病弱皇子。

      只要谢无珩消失,那么后来的一切就不会发生,她也不会被活生生吓死了。

      这念头在她胸中闪烁,不知不觉中已经咬紧了牙关,一旁的红袖看着疑虑,忽而听谢慕枝说道:“有这么严重?带我去看看。”

      红袖只得答是。
      文帝嘱咐过要她静养,谢慕枝不好声张,只带了红袖和两个婢女从偏门出去,赶近路绕了条竹林小道。

      前日刚下过一场春雨,空气湿润清新,脚下松软的泥土混着些许落花,谢慕枝的脚步沉沉,正在心里回忆此时谢无珩的模样,忽而被一支破空利箭擦过脸颊,一惊之下便定住了脚步。

      红袖挺身将她护在身后,怒叱一声,“大胆!谁人敢对昭平公主不敬?”

      那只利箭的尾端带着一抹黑色,是君王的近卫黑羽军。
      “滚过来。”
      竹林尽头的那人却再次拈弓搭箭,箭尖直指谢慕枝,微微冷笑,冷声道:“敢跑的话,小心你的人头。”

      清晨雾重,隔着轻淡的白雾看不清那人的表情,可这声音却叫谢慕枝挺直了脊背。

      红袖瞪大双目,还想冲过去理论,却被谢慕枝抬手压过。
      接着是一声清亮的声音响起,“司空统领?你为何要与我为难?”

      司空止一愣,下意识地移开了指向昭平的箭矢。
      谢慕枝静静望着他,接着粲然一笑,“怎么?”

      “昭平公主。”他小声嘀咕了句,尴尬且犹疑问道:“公主…是不是伤着腿脚了?”
      谢慕枝走路时总喜欢脚尖先着地,心情好的时候,看起来总是一蹦一跳的,像个小兔子。
      无论隔得多远,司空止总是能将她一眼辨出。

      可方才司空止远远见到的她,却是走得四平八稳,端庄秀丽。
      他便断定此人绝非昭平……却不想是他太心急。
      正懊恼间,谢慕枝却已含笑向他走来,克制不住心中欢喜,凑近了问他,“你在巡逻?”

      “是。”司空止收起弓箭,交予了一旁的属下,接着单膝跪地冲她行礼,偷瞄着谢慕枝的一双脚,“方才不曾认出公主,多有冒犯,还望恕罪。”

      她今日穿了一双轻便的绣花布鞋,粉粉嫩嫩的绸缎鞋面上沾了些许春泥,只叫人想替她一一擦去。
      司空止还在跪着,谢慕枝却只是绕着他,不紧不慢地转了半圈,这才说道:“起来吧,别跪着了。”

      身着利落劲装的男子这才起身,面上还略有不自在,低声问道,“公主不是在殿中休养?”
      他的眉宇间一如既往,如此坦荡光明,看向她的时候,黑沉沉的瞳孔中总会映出她的面容,清澈得宛如山涧小溪。

      谢慕枝低低应了声,“我今日心中觉得十分烦闷,便出来走走。”

      “公主还是莫要随意走动。”司空止却向她抱拳,谨慎答道,“前日那狼群骚动得古怪,行宫内恐有隐患。”
      这些话本不应该和昭平公主说出,原以为她会就此害怕,不料谢慕枝却只是随意一笑,接着轻轻巧巧反问道:“有司空统领在,我又怕什么?”

      司空止颊边涌起一阵绯红,慌乱间竟后退半步,又强行稳下。
      他的嘴角克制不住上挑,“公主谬赞了。”

      “话虽如此。”司空止温和地抬眼看她,“可是行宫内到底不比皇城,还请公主珍重自身。”

      谢慕枝其实并不太记得这场春狩,虽说这其间确然发生了许多事情,然而却与她并不相干。
      上一世的她在此时还只是个天真愚蠢的公主,只知玩乐,对于皇城中的波云诡谲,却是半分不晓。

      她抿唇,语气软了些许,不自觉带了些许以往的娇气,“知道啦。”
      司空止替她让开道路,“那,让臣送公主回去。”

      穿过这片竹林,前头就是谢无珩所在的清澜院了。
      那是距离陛下居处最远的一个地方,虽说这次带上了他,也不能让他叫文帝看了心烦,住处亦是如此偏远僻静,几乎就在山脚之下,寻常并无人在此走动。
      难怪司空止会不放心她在这里乱晃。

      谢慕枝不自觉望了眼清澜院的方向,刚要点头,司空止却是如临大敌般地拔剑而出,拦在了她的身前,向前方喝道:“什么人?”
      黑羽卫立刻飞身而出,在一从竹林中,逼出来了一道人影。

      是个小太监。
      他几乎要被吓破了胆子,此刻颤颤巍巍地跪趴在地上,哆嗦着喊道:“将军……饶命,公主饶命!”

      红袖踮着脚看过去,“是二皇子身边的近侍。”

      谢慕枝瞳孔猛地收缩,打量着那无比慌张的小太监,娇喝了声:“二皇子指使你来偷听?”
      闻言,红袖诧异地看了她一眼,又飞快垂头。

      司空止却没注意到她恶意揣测的这一句,只是凑上了前,皱眉道:“你鬼鬼祟祟躲在这里做什么?”

      “奴婢撞见了公主和将军说话,不敢出声打扰,并非有意躲藏,更不是偷听…”小太监的头死死贴在地上,“还请公主饶命。”
      谢慕枝慢慢走近,立在司空止的身边问道,“听闻二皇子受了伤,你不去伺候他,出来做什么?”

      “是……是二皇子让奴婢出来。”那太监才反应过来,从怀中掏出一个香囊,顺着呈给了谢慕枝。
      谢慕枝一怔,没有伸手去接,只是神色复杂地看向那散发着幽幽香气的香囊。

      小太监不敢抬头,只恭顺将香囊举过头顶,颤声说道:“前日,公主殿下您在猎场上丢了这只香囊,叫二皇子捡着了,他让我来送还给公主。”

      谢慕枝慢慢伸手接过了那香囊。
      她和谢无珩的关系实在说不上是亲近,因为父皇十分厌恶这个二皇子,对这个名义上的皇兄……她着实没什么印象。

      只记得是个十分沉默寡言,又有些冷漠的人。
      也是因为父皇的厌恶,他在宫里几乎是人人皆可欺辱,就连谢慕枝都亲眼看见过,次数一多,她看不太顺眼,偶尔会出手帮一帮他。
      有次不巧被嬷嬷发现了,便立刻十分严厉又隐晦地责骂了她,反倒让她起了点反骨,在之后反而时常偷偷摸摸地去找谢无珩,想来二人关系亲近了些……也就是在这一年的春狩过后。

      接着,便是大半年后的那件事了,此后的她根本就不敢回忆起这个皇兄,拼了命地刻意忘掉他这个人。
      没想到十年后再见,对方却变得那样的疯了。

      怔怔地回忆着这些旧事,司空止却出声问道:“二皇子殿下的伤,怎么样了?”
      他也听过些许皇室秘闻,平日里从不主动询问这些事情,然而此时眼见他们兄妹之情,难免多嘴了一句。

      “勉强止住了血。”小太监壮着胆子看向谢慕枝,小声说道,“只是皮肉都溃烂了,不能下地走动。”

      司空止微微皱了皱眉:“如此严重?”
      他下意识看向谢慕枝,却是微妙地了然,“抱歉,是臣僭越了。”

      楚文帝十分厌恶这个皇子,以至于他受了重伤却无人照料。
      谢慕枝今日定是偷偷来照看谢无珩,没想到却叫他不识眼色,凭空打扰了。

      思及此,司空止飞快后退了几步,语调里含着三分歉意,“公主殿下请自便,臣下日后绝不会多言。”

      谢慕枝清了清嗓子,她迟疑了片刻,便微微颔首,“多谢统领。”
      快要到了清澜院时,司空止却又追了上来,双手奉上了一瓶药,“公主,这是我司空家秘制的金疮药,恐怕二皇子殿下他用得上。”

      御医那边开出的药物都有定论,谢慕枝不能声张此事,就算是来看望谢无珩,也只得两手空空,这金疮药来的可谓贴心无比。

      谢慕枝只得接下此药,她定定看了看司空止,随后弯了弯眼睛,“司空统领,我要如何谢你才好?”

      司空止微微一愣。
      随后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上薄红一片,轻声对她说道:“殿下,请不要动。”

      被他星辰般的眸子晃了下神,谢慕枝当真没动,眼睁睁看着那少年统领单膝跪下,微微弯着腰,用袖口认真替她擦去了鞋面上的污泥。

      清晨第一缕日光穿破竹林,数不尽的白雾颗粒在光中凌舞。

      “好了。”
      鞋面上干干净净,司空止起身,这时候倒知道不妥,只低声说了句告退,便逃也似地飞快转身离去。

      谢慕枝噗嗤一笑,一直覆着阴霾的心情似乎总算是轻松了些。
      她随手抛着那只香囊,漫不经心转向了清澜院的方向。

      旋即动作一怔。
      香囊高高抛起,却没再被接住,骨碌碌地滚到了地上。

      竹林尽头,那道劲瘦的身躯默默立在了红瓦围墙边,不知道向这里看了多久,面容稍嫌冷漠,琉璃般地眼眸折射清晨初阳的光线,闪烁着点点斑斓的冷光。

      谢无珩瞳孔一斜,瞥了眼地上的香囊,随后平静地问了一声,“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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