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可和周述的烤麦麸音乐节

　　有了动机，接下来就得制定计划。
　　怎么告白，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要说什么，怎么预判他的反应，以及备用方案……
　　好多好多。
　　麦可自习课上列了个单子，趴在桌上，头都大了。
　　袁丽凑过来刚好看见了：“我不想再做你平凡生活中的万分之一……这什么鬼？”
　　“小声点。”麦可急急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拉着袁丽偷跑出课室，上了天台。
　　“你可千万别和别人说。”

　　袁丽早明白了几分，失笑：“你想和谁表白？周述？”
　　麦可抿唇，不搭话。
　　“不是吧？真是周述？”袁丽傻眼了，“他真有正常人类的情感吗？你知道上次我在路上跟他打招呼，他居然头也不抬就这么走过去了。怎么会有这种男生？”
　　她沉默了。
　　再好看的男生，要是不友善，也会拜好感。周述不会讨女孩子喜欢，甚至，很难相信他居然也会喜欢人。
　　“我说麦可，你换个人喜欢不好吗？你这么漂亮，根本不愁人追，干嘛非要热脸贴着冷屁股，去招惹那个周述？”
　　袁丽苦口婆心。
　　麦可靠在白墙边，摸了摸鼻子，眯起眼睛：“你听。”

　　是广播站又开始放歌了，张学友的《吻别》，她经常听，现在几乎伴奏声一响，就能马上说出歌名。
　　“这些以后再说，”她笑了笑，“我突然想到该怎么跟周述表白了。”
　　“怎么表白？”袁丽缠着她势要问个清楚，“你就说说嘛。”
　　麦可搂她肩膀，伴着《吻别》走下楼：“保密。”

　　——

　　过了两天，李立志特地来传话。
　　“烤麦麸乐队闭关前倒数第二次演唱会，”他把门票拍在麦可桌子上，“时间地点都写上面了。”
　　“艾蔚到底怎么你了？”袁丽惊诧。
　　“她把我的眼睛都打肿了！”李立志愤怒地指着自己眼角处，那儿还有一圈乌青没消散，“我他妈第一次见这么暴力的女的！”
　　他满腹牢骚，但碍于艾蔚的武力威胁，还是不忘提醒麦可要准时到场。
　　“放心吧。”麦可笑了笑，突然感到有些紧张。
　　下一次演唱会就在后天，周述应该也会去。到时候……真的要把那东西给他吗？
　　算了，不想了不想了。
　　她默念着，“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转回去规规矩矩地坐着，尽量想着这周的物理作业，而不是擅长物理的周述。
　　课间的时候却还是碰上了。

　　麦可本来抱着一大摞作业低头走路，前面突然出现个人，把路都挡住了。
　　她抬头，就见到了她想见的那个人。
　　“周述！”
　　周述点点头，问：“干什么去？”
　　“给老师送作业，”她跟着他走，追着问，“周述，你吃过饭没有？我和你一起吃吧，你等等我，我很快就忙完了。”
　　他本来走得快，为了照顾她，步子倒放慢了不少：“要送到哪？”
　　“啊？什么？”
　　“不是送作业？”周述叹口气，“你反应怎么总是慢半拍。”
　　走廊上来来往往都是学生，他个子高，模样又出众，停在中间就分外显眼。
　　不少路过的女孩子看到帅哥都瞟过来，认出来是周述，又心有余悸地转过去走了。

　　麦可本来还在气他嫌她反应慢，忽然噗嗤一声笑了：“按理说你长得这么好看，应该会有很多人追才对。怎么咱们学校的女孩子这么怕你？”
　　他皱了皱眉，似乎觉得烦：“怕？”
　　“对，好多人，”麦可刚进校就有过耳闻，“尤其是女生，都觉得你脾气很差。”
　　周述面无表情地看了过来，用那种命令的语气：“少说废话，快点，别浪费时间。”
　　……好吧，不是觉得，是脾气本来就很差。

　　一起送完作业，又坐在一起吃饭。
　　她还是不安分，右手拿着筷子心不在焉地吃着，右手伸进口袋里摸来摸去。
　　“摸什么呢？”他看她一眼。
　　“没什么。”麦可立马不摸了，双手碰着碗小口小口喝汤。
　　打算送给周述的礼物就在口袋里，她还没拿出来。
　　要是演唱会那天真的给他了，他看到她写的东西，会感到惊讶吗？
　　还是会像今天这么平静。

　　小卖铺专门有卖五颜六色的卡纸。还是昨天放学后，她特地绕路过去挑了个颜色，一回家就奋笔疾书。
　　一笔一划，她卯足了劲儿，写得很认真，把想对周述说的话都写上去了。
　　写完后，按斜对角对折，再对折，展开，分别沿边对内折叠，大功告成。
　　昨晚麦简闯进她房间，就对这个怪模怪样的小星星很好奇：“这什么？你们美术课还有折纸作业？”
　　“不是不是！”麦可把小星星当宝贝样的护在怀里，把她哥暴力赶出门。
　　怎么能说那是送给周述的情书呢。
　　用小麦色卡纸，折成小巧的五角星，里面写着她饱满的心意和那些未曾诉说的、欲言又止的、隐秘的期待——
　　“我想和你听一辈子的烤麦麸乐队演唱会。”
　　在纯粹无知的年月里，大约这就是她全部的愿望了。

　　—

　　到周末，麦可在演唱会新场地门口等到了周述。
　　这是镇上一座无人问津的塔楼，楼梯呈螺旋式上升，直通往楼顶的天台。
　　他们走到一半，忽然狂风大作，麦可的头发被吹得飘了起来，周述也没好到哪去。
　　就算是破足球场也比现在好，她这样想着，不自然地扯了扯长裙。
　　周述在前，比她先到顶层。他趴在栏杆上叫她的名字，让她上来。
　　麦可答应了一声，上去之后才发现这天台除了两块软垫之外，什么也没有。
　　烤麦麸乐队的演唱会，又成了专门演奏给他们两个人听的了。

　　五分钟后，艾蔚和噗噗才到，见到他们先问了声好。
　　周述有些挑剔地问：“今天有新曲子吗？”
　　“你以为写歌跟写作业似的，想写就写得出来啊？”艾蔚嗤地笑了，嫌他幼稚。
　　没有新歌可听，接下来的五十分钟就是烤麦麸乐队的老歌大乱炖。中途听到一半，周述果然又睡着了。
　　她记得很清楚，第二次听烤麦麸乐队演唱会时，他无聊得睡着了，头垂下来搭在她肩上，呼吸和热气均匀地灼烧她的皮肤，那是她距离他最近的时刻。
　　不过这次她没这么好运。
　　周述侧身躺在垫子上，睡得不省人事，像一个脆弱得能让她随时触碰的平凡人，而非真实世界中冷冰冰、不合群的周述。
　　直到所有的曲子演完，他还没醒。

　　艾蔚关掉话筒，蹲下来，伸出双手虚虚拢在他脖子旁边，坏笑着说：“我真想痛下杀手。”
　　“别冲动，”噗噗冷冷地接话，“他今年高考完就去北京了。”
　　麦可听得一怔，茫然地问：“……什么？”
　　“你不知道？”艾蔚有些惊诧，“我也是听他姐说的，这小子保送到北京的大学了。”
　　她一颗心沉了下来。
　　保送到北京……也就是说，他明年就要走了？
　　她听麦简说过，北京是个很有魅力的大都市，像他们这种小地方出来的人，过去那边了，就很难再回来了。
　　“怎么了麦可？”艾蔚道，“你脸色很差。”
　　“没、没什么。”她强颜欢笑着。
　　后来周述醒了，他们又顺着阶梯下去。
　　他刚睡醒走得慢，麦可拽了他一把。
　　周述的手很热，手背贴着她冰凉的掌心。她下意识地弯曲手指，想跟他十指相扣，但只碰了一瞬，他就触电般地甩开了。
　　刚从塔楼出来，她本来在前面走，突然被扯了一下。
　　她转身，周述停下。他们身后是光秃秃的黄色沙地。
　　“你怎么了？”他探询地盯着她。
　　麦可勉勉强强摆出一个微笑来，说，没什么事。
　　周述皱了皱眉，指出：“麦可，你脸色不好。”
　　他很少会注意到麦可的情绪，就算她心情特别不好，难受极了，他往往也看不出来。
　　她居然就这么冲动地问出口：“周述，你明年要去北京了吗？”
　　说完，她又想去碰周述的手，但他敏捷地往后让了让，她没能碰到。

　　麦可垂下手，执着地拦在他身前：“你告诉我，是真的吗？”
　　周述看了她一会儿，随后说“是”。
　　“哦，好的，”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要躲避他的眼神，低头看着地面，无可无不可地说，“好吧。”
　　察觉到周述的视线，麦可又补了一句：“恭喜你啊。”
　　“麦可。”他说。
　　“行了，”她急促地打断，朝四面八方望来望去，佯装打了个哈欠，“太晚了，我好累，明天见。”
　　“麦可。”周述无奈地说。
　　麦可没再看他了，自顾自抹了把脸，像逃跑似地离开了周述身边。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