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可和周述的烤麦麸音乐节

　　“麦可？麦可？”袁丽茫然四顾。
　　“来了。”
　　麦可抱着作业本匆匆走来，她坐在袁丽身边，一起冥思苦想。
　　五分钟后，袁丽憋不住了，戳了戳徐行楷：“你想出来了吗？”
　　“没呢。”徐行楷脸色涨红，双手抱着头，“这题也太难了，我怎么想也想不明白。”
　　这次数学期中考的最后一道压轴题，可谓难倒一大片。讲卷子的时候数学老师故意卖了个关子，说再给点时间让同学们好好想想。
　　想也想不出来，果然学数学是需要天分的。
　　又过了五分钟，徐行楷突然一拍手：“我知道了！”
　　袁丽和麦可纷纷望去：“答案是什么？”
　　“不知道，”徐行楷看向麦可，出了个主意，“你不是认识那个周述吗？”
　　“认识是认识……”
　　“你帮忙去问问，这题他肯定会。”
　　“是啊，我怎么没想到呢，”袁丽也怂恿她，“周述这么聪明，肯定一看就明白的。”
　　麦可想了想，说：“也行。”

　　从在一中相遇到现在，差不多也过半个月了吧，麦可还是没能成功掌握周述的行动轨迹。
　　这人说来也奇怪，被誉为天才，连连跳级考满分，老师们都喜欢，却凭喜好到场上课，有时起晚了干脆不来了，任性得不像个学生。
　　麦可经常找不到他。
　　好在今天比较幸运，她先去四楼高三级看了眼，没看到周述的人，又上到五楼乱晃，终于在一间空课室找到了周述。
　　麦可轻轻推开门，进去。
　　周述坐在讲台上，微垂着头，眼镜摘下来放在一旁。他很高，五官偏硬朗，像这样闭眼毫不设防地沉思时的模样，她还是第一次见。
　　听到动静，周述问：“谁？”
　　他睁眼，看到麦可，像是有些惊讶，朝她点头致意。
　　“你在干什么，周述？”麦可凑到他跟前说，“一个人这样很奇怪。”
　　近看之下，他实在是好看，不过缺点是太冷，话也不多，对谁都热情不起来。
　　周述的视线落在她脸上，停顿几秒，随后他从讲台上跳下来，摇头道，“没什么。”

　　周述不喜欢回答问题，但麦可想听到答案，因此她耐心地追问：“你告诉我，周述。”
　　她诚恳地强调：“我很想知道。”
　　周述露出些许无奈的表情，好像拿她没有办法。
　　“我在想问题。”
　　麦可哦了一声，不打算继续问了。连周述都需要仔细研究的问题，她一定听不懂的。
　　“我也有问题想问你，”麦可翻开她的笔记本，递给周述，“这次期中考的压轴题，我和我朋友都不会，你帮我回答一下。”
　　周述只是看了一眼，张口就报出了正确答案。
　　麦可愣在原地，惊呆了：“你怎么知道的？”
　　“看出来的。”周述说。
　　“怎么看出来的？”麦可睁大眼睛，“你好厉害。”
　　周述沉默了，气氛因此变得有些尴尬。他拿起一根粉笔走到黑板前快速地写下解题流程。
　　麦可还没抄完答案，周述就把粉笔扔回盒子里，说：“没其他的事情我先回去了。”

　　“等等。”麦可连忙叫住了他，等他回头，却不知说什么才好了。
　　周述挑了下眉，问：“还有事？”
　　麦可知道她应该说没有，但又不太想这么轻易就把周述放走。
　　“周述，”她小声说，“你待会儿要去干嘛？”
　　“回家。”
　　“那你等等我。”
　　麦可追过去，抓住他的校服衣摆。她依赖同时也坚定地对周述说，“我跟你一起走。”
　　周述垂眼，有些发怔。

　　麦可一直知道，他并不是好相处的人，因此她把衣服攥得更紧了。
　　长达一分钟的僵持之后，周述终于妥协了。
　　“好吧，”他握住麦可的手把自己快要扯变形的校服抢救回来，看了她一眼说，“我去校门口等你。”
　　麦可回教室收拾完东西，顺便把解题方法告诉了徐行楷，背着书包急匆匆地跑到校门口。
　　放学快半小时，学生该走得走，该留得留，校外倒很空旷，没多少人。

　　周述已在那儿等了，几乎什么也没带，只是左手拎着一支水性笔。
　　“周述，”麦可奇怪地问，“你不带作业回去吗？”
　　周述低头看了看她：“我从来不写作业。”
　　“……好吧。”
　　毕竟周述不同于普通人，不能用寻常的标准来要求他。
　　但好歹，也没必要在差生面前做出这等模样吧。

　　麦可跟着周述往前走，暗暗腹诽。半月以来，她数学课时常跟不上，去找某人诉苦，他都轻描淡写扔过来一句“那你加油”，随便打发了，可见情商是有多低。
　　“知道你厉害了，”麦可埋怨，“既然你连作业都不用写，为什么不花点时间帮帮你亲爱的朋友？”
　　“……”周述一回头，“谁是我……的朋友？”
　　看他为难的神情，似乎说不出亲啊爱啊之类的字眼。
　　“我啊！”麦可瞪大眼睛，“难道我不算你的朋友么……”
　　话说一半，她脚步停了，害怕地盯着地面。

　　远处走来几个人，为首的那个叫郝志杰，是和麦可初中一个班的，经常对她开腔冷嘲热讽，有时心情不顺，还会对她拳脚相加。
　　他们人多势众，迎面而来，发出好大的笑声，正好挡在麦可必经的道上。
　　郝志杰稀奇地“呦”了一声。
　　“这不是我们的小美女么？”
　　小美女，那还是初二的时候郝志杰给她起的绰号，某天放学他们将她堵在路上，还像如今天这般轻浮的笑容，不仅抢走了她身上所有的钱，还说以后要经常找她“聚一聚”。
　　后来还是麦简得知此事，单独找郝志杰干了一架。

　　麦可不敢硬碰硬，用力扯着周述的衣袖，小声念叨着，快走，快走。
　　周述淡淡地扫视那一伙人，没出声，气氛却顿时变得剑拔弩张了，郝志杰轻抬眉梢，吹了个口哨：“兄弟，你什么意思啊？”
　　“你什么意思？”周述反问。
　　“我就见见老同学呗，”一群人对着麦可流里流气地嘻嘻笑出声，“这么久不见，小美女有没有想我啊？”
　　说罢，郝志杰走上前来一把扯住了麦可的头发，笑得阴狠：“还是说……把我忘了？”

　　痛……
　　麦可痛得眼泪都要出来了，发根被扯得生疼，与此同时她更感到害怕。郝志杰他们可不是她一个人应付得了的，要不要逃跑？
　　她闭着眼睛不敢看，只是茫然地想着，挺过去就好了，大不了就挨一顿揍，也没什么的，又不是没被打过……疼痛感却消失了，紧随而来的是一声惨叫——
　　郝志杰的惨叫！
　　麦可睁眼。

　　周述正抵着郝志杰的脖子把他摁在地上，是发了狠的，郝志杰脑门处的皮肤摩擦着瓷砖，连还手之力都没有，那帮小弟也是充威风的，吓得根本不敢动。
　　“你放手！”郝志杰嘶吼出声。
　　周述又是对他耳语几句，起身时还狠狠地踹了他一脚。麦可从来没见过郝志杰沦落到现在这副落水狗的模样，他们那么多人，居然连周述一人都打不过。
　　她被周述拽着走了，郝志杰他们没追过来。

　　“你刚才跟郝志杰说了什么？”在路上，麦可对周述可是刮目相看了。
　　“没什么，”他还是那般懒散的样子，“让他别来招惹你。”
　　“你认识郝志杰？”不然为什么他们这么害怕？
　　“算是吧，”周述应了一声，“有次他们找我收保护费，我教训了一顿。”
　　麦可默了……说得可真轻松。
　　“麦可。”他语气突然一本正经。
　　“怎么？”
　　“你不能受人欺负。”憋了好半天，他才说出来这么一句。
　　麦可因为刚才的话发愣，随后感到无奈：“我也不想啊。”
　　毕竟郝志杰他们是男生，她是斗不过的，为了自保只能选择服从。
　　他略作思考，下了定论：“那你和我一起。”
　　麦可眨眨眼，懵了。这是邀她以后放学都一起走的意思吗？仔细想想，倒也不是不可以。

　　“你不嫌烦吗？”她原以为，以周述的性格不喜欢和特定的人绑在一起。
　　“没所谓。”他绷着脸说。
　　麦可盯着周述深邃的五官，注意力很快就转移了：“你好像受伤了。”
　　周述的伤口不深，不过是郝志杰挣扎时指甲在他脸上划出一道三厘米的血痕，很快就结了痂。但位置太惹眼，就在右眼角处，麦可一再坚持要去买药处理一下。

　　镇上就有药店，他们买了药，坐在街旁的长椅上。往来的大多是穿制服的职员，只有他们两个穿校服的学生。
　　麦可拿棉签沾了碘酒，小心翼翼地点在周述的伤口上。
　　“疼吗？”她轻轻吹着气。
　　周述没什么表情，坐得有些僵硬，等麦可擦完药才说，不疼。
　　“以后你也得小心点，”麦可凑上去，贴了个创口贴，“不要随随便便就打架。”
　　这话周述没应，想来是不会听她的话的。麦可收拾好东西，轻轻叹口气：“回去吧。”

　　在回去的路上，麦可跟在周述后面，快到镇外的村口时，他突然停了下来。
　　麦可差点迎面撞到他后背，紧急刹了车，茫然抬头问：“怎么了？”
　　周述看了看她，表情有些差：“以后你不要一个人回家。”
　　“哦，”麦可傻傻地应了一声，“好。”
　　周述皱了皱眉，又说：“刚才那帮人，我讨厌他们，你别再跟他们接触。”
　　“知道了，”麦可笑起来，“快回去吧。”
　　周述点了点头，往他家的方向走了。

　　麦可到家，看见麦简坐在院子里唉声叹气。
　　“哥，”她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你猜今天周述跟我说什么了？”
　　麦简宛若没听见，他抬头，哭丧着脸：“我失恋了！张文丽说她喜欢别人了！她怎么能这样！”
　　“哦……”麦可默然。
　　张文丽和麦简是去年才好上的，还是张文丽主动表白，想想麦简刚谈恋爱那一阵子，每天都要在家里嘚瑟一番，真是风水轮流转。
　　麦可绞尽脑汁想着安慰的话语，却听麦简一声怒吼：“她根本就不喜欢我！”
　　她一愣：“哥，什么是喜欢啊。”
　　麦简冷静下来，看她一眼：“你连这都不懂？”
　　“不懂。”
　　“喜欢就是，你时刻都想见着他，觉得他一顶一的好，谁也比不上，就非他不可了。”麦简给了一个非常朴素的解释。
　　“这就是喜欢了吗？”麦可很疑惑。
　　“是啊，”麦简毫不犹豫地点头，“这就是喜欢了。”

　　之后麦简跟她说的那一大段乱七八糟的恋爱史她都没怎么听，满脑子都想着这句话，还有这两个字，喜欢。
　　喜欢是什么？
　　还记得那天麦简刚被张文丽表白，他急冲冲地跑回家，拉着麦可一起玩摘花瓣游戏。
　　第一瓣是喜欢，第二瓣是不喜欢，摘到最后一瓣，得出的结论是，他喜欢张文丽，麦简的恋爱得以成功了。
　　那她对周述，算不算喜欢呢？
　　在麦可这里，喜欢不是一个绝对的概念，可以用容器度量，用程度副词修饰。
　　她发起了呆，回想着周述的模样，他面无表情地教训那帮恶劣学生的样子，以及回去的路上他皱着眉对麦可说，“我讨厌他们”。
　　他说：“麦可，以后我们一起走。”
　　不自觉微笑起来，她想，她找到了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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