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可和周述的烤麦麸音乐节

　　他曾要到一张南安大学中文系的课表，没记错的话，今晚她有课，九点四十五分结束。
　　周述算着时间，晚上回了趟公司，交代老刘一些事情，又被父亲撞见，拉着他吃了顿夜宵，等回到宿舍已经将近十一点。
　　这时候其他舍友都洗过澡躺在床上闲侃，他放下包，脱了外套，只拿着手机走下楼。
　　麦可的手机号码很好记，因此没有必要存通讯录，只要她来电，他便能知道，那个人是她。
　　等待通话的忙音只响了一声，周述就听到她的声音。
　　“喂。”
　　“麦可，”他说，“我是周述。”
　　她嗯了一声，轻轻的：“我知道是你。”
　　他问：“你晚上有课？”
　　“有，”麦可躲避着袁丽的视线，走出宿舍，到了走廊上，单手背在背后，斜倚着墙面，“我十点就回来了。”
　　周述笑了下，说：“抱歉，刚才有点事耽搁了。”
　　“没事，”她低头盯着鞋尖，停顿了会儿，想着该怎么说，“你还没告诉我……毕业了打算干什么呢。”
　　上一次，她就问过他这个问题，不过那时周述还没决定下来。
　　“我保送直博了，”周述说，“但我父亲的公司人手不足，需要我过去帮忙，所以这几年我会边工作边读书。”
　　麦可有些吃惊，闪过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这样你会不会很累？”
　　“不会，攻读博士学位对我来说，不是困难的事，空出来的时间完全可以兼顾公司事务，不过本科毕业之后，我可能要搬出去住了。”
　　“住哪？”她问，“租房子吗？”
　　他静了静，才道：“我在学校附近买了一套房。”

　　麦可恍然想到那天他开房，拿出的那张金卡，买套房子对于周家来说，自然不是什么难事。
　　她本有些赧然，以为自己又问了幼稚的话，却听见他的声音。
　　“等那边装修好了，想不想来看看？”
　　反应过来，才领悟到周述这是邀请她去他家里的意思。
　　两人刚有突破性进展，麦可自然联想到别的含义，脸烧了起来。
　　所幸周述没看见，在电话那头疑惑地叫她。
　　“嗯，好啊，”她这才回答，“到时候我帮你搬家。”
　　几个女生追逐着从隔壁宿舍窜到对面，打翻了两个水盆和一个水桶，引出一片清脆的欢笑声。
　　就这么在寂静的夜晚，听着周述低沉的声音和他说几句话，这种体验已经好几年没有过了。
　　她突然回忆起来：“你记不记得以前我做不完作业还会找你求救。”
　　“记得。”周述的声音也染上笑意。
　　有一次，她有好几张卷子没写完，打电话给周述，他居然真的大半夜跑到她家里，站在院门口，任劳任怨地举着手电筒，监督她做完。
　　当老师都没这么严格。
　　他是有强迫症的，新发下来的作业本，要不就不写，要写就一定要全部写满，字体保持一致，严格对齐。知道这点之后，她就故意把作业写得很乱，他看到以后肯定会拿一个新本子，帮她重抄一遍。
　　那个时候，好像时间很多，用也用不完似的。
　　“麦可。”他突然说。
　　“嗯？”
　　她下意识应了，但还沉醉在他的声音中。周述说话的音调偏低，不像林尹那样总是情绪饱满，相反的，他总是不带情绪，显得很冷。
　　如今从手机里传出来，听着倒有说不出的味道。
　　“晚安。”

　　——

　　难得空闲的星期六。
　　起床后，她给周述发短信：今天有空吗？想来找你。
　　周述很久都没有回复。
　　到了下午一点多，麦可吃完午饭，收到他的消息：多久到？我来接你。
　　她刚走出食堂，步子一停，仔细对着手机逐字逐句地看。
　　再发消息太麻烦，干脆给他打了个电话。
　　周述很快就接了，问她：“现在过来吗？”
　　“你现在没有别的事情吧？”她先确认一遍。
　　“没有，”周述说，“那边装修好了，要带你去看看吗？”
　　“行啊，”她同意了，“顺便一起吃饭。”
　　周述让她走到校门口，他来接。
　　麦可赶紧冲回宿舍补了个淡妆，袁丽刚起床，顶着个熊猫眼嘲笑她：“不就去约个会吗？你和周述都认识多久了？他会没看过你素颜的样子？”
　　“那不一样。”她挑了个水红色的口红，抹在唇上，又觉得颜色太深了，用纸巾擦去一些。
　　“反正我就一句话，”袁丽走过来，神情极度严肃认真，“到他那里过夜可以，千万要记得避孕。”
　　“我知道。”麦可哭笑不得，心想哪儿那么快啊。
　　和周述确定关系之后，除了第一次发生的那晚，其他时候他们都纯洁得像两个小学生，只是偶尔打电话发消息，连牵手都没有过。
　　而且周述都不让她喝酒了，装醉肯定不能，只能装清醒。
　　“行吧，美女你赶紧走吧，周述不还在等你吗？”袁丽撩了把她的头发，去阳台挤牙膏。
　　“你昨晚干什么去了？”麦可望着她的背影喊道。”
　　“找男人去了。”袁丽挥挥手，“谁还没个一.夜.情对象了。”
　　麦可笑了笑，再度对着镜子检查一番，出去了。

　　那辆黑色轿车就停在校门口，她走到副驾旁，敲了敲车窗。
　　周述抬抬下巴，示意她进。
　　麦可打开车门坐进去：“抱歉让你等。”
　　“我也是刚到。”周述打转方向盘，退了出去。
　　那套房子离这儿不远，在一个新开发的高等小区里面。周述说两年前开盘的时候他就买了，加上装修的工期，也是最近几天才交房。
　　跟在他后面走上三楼，进门之前，周述先给了一个医用口罩让她戴着。
　　她接过，有些不知所以。
　　“刚装修的房子有甲醛残留，对人体有害。”他干脆替她戴上，指尖的温度停留在她的耳垂处。
　　麦可犹豫了一会儿，不太敢和他对视，看着他衬衫的第二颗扣子问：“怎么了？”
　　“算了。”他叹了口气，又把挂在她耳朵上的口罩取下来。
　　但他的手，还在抚摸她的耳垂，很轻柔的力度，不带暗示。
　　她慌乱之下抬眼，刚好和他视线相交。
　　余光碰撞，他突然用手掌贴住了她的后脑勺，摁过来。
　　唇压着唇，她有些呼吸不畅，辗转几番后，实在坚持不下去了，吃力地偏过头去。
　　“你正常呼吸就行。”他笑了下，直起身子。

　　两人都戴上口罩，走进房内参观了一圈。
　　这是个三居室，装修得雅致，主色调是白色和灰色，家具电器都一应俱全。
　　“你觉得这里怎么样？”坐回客厅，周述这才问。
　　“很漂亮。”麦可由衷道。
　　他笑了下，像是不经意道：“你以后可以常来。”
　　她看了看他，站起身来，又在客厅里走了两步。
　　拖鞋踩在软软的地毯上，非常舒服。电视旁的书架上摆着几本英文期刊，最下一层，居然还有本哈利波特。
　　“你居然也会看这种书？”麦可蹲下来，不可思议道。
　　“之前偶然在书店看见就买了，”他在沙发上说，“还没时间看。你想看的话可以拿去。”
　　那是全系列的第四本，哈利波特与火焰杯，不过买一整本要好贵，她只能去书店公共区看，还只看到一半。
　　麦可美滋滋地把书塞进包里，坐回去跟他说：“以后你要是买了闲书没时间看都可以借我，这样不浪费。”
　　他似乎觉得好笑，偏头看过来：“我不怎么买闲书。”
　　“那你为什么会买哈利波特？”
　　她越想越不对。他平时当真是对小说一点兴趣也没有，何止是看书，就连看电影，也基本看些有事实根据的纪录片。
　　周述静了静，没答这话。
　　当然不能告诉她，那次在书店闲逛，无意走到小说区，想着之前聊天的时候她提过一句，最近迷上了看哈利波特，而旁边正好有好些人在抢购火焰杯，赶紧买了一本。
　　书买回家，他自己是看不了的。因为这是第四部，前面的一二三本他都没看过。
　　只能带她来。
　　新装修的房子不能久待，他们没坐多久就下楼了。
　　在楼道里，她抓着扶手，边走边问：“你打算什么时候搬过来？”
　　“陆续在搬，”他回答，“下个月退宿，我会直接住进来。”
　　“那你得经常通风。”
　　不过油漆味差不多散干净了，应该很快就能住人。

　　回到车里，周述给她系上安全带：“晚上打算干什么？”
　　“没想好，”她说，“干什么都行，别让我学习就行。”
　　他浅浅笑了下：“那先去吃饭，你想吃什么？”
　　“不知道。”她侧头，看过去，“你没发现每次你都让我来决定？其实吃什么都无所谓。”
　　“那就吃湘菜。”他想了想，“我记得你能吃辣。”
　　“能吃一点。”她如实答道。
　　辣椒是个很神奇的佐料。如今只是坐在车里，还没闻着菜味儿，麦可光是想象辣在舌尖的触感，就已经开始馋了。
　　她本来只能吃点微辣的东西，吃不了重辣，上大学之后宿舍里有个重庆人，天天带着她们去吃些重口味菜，现在她的吃辣能力也练出来了。
　　到了湘菜馆，点个剁椒鱼头，东西端上来后，麦可盯着那盆铺满红椒的鱼，心中还不以为然。
　　北京人做湘菜，能辣到哪去？
　　她拿起筷子夹了块鱼，直接往嘴里塞。
　　“小心刺，”周述在对面说，“味道怎么样？”
　　麦可放下筷子：“你尝尝。”
　　他尝了一口，而后面不改色地倒了两杯茶。
　　两人默契地开始用茶水洗鱼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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