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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最讨厌考试了,”艾蔚心有余悸,“到现在我还经常做噩梦,梦到高考呢。”
“我也是。”麦可找到知己,回忆道,“有一次梦见临上考场了,忘带准考证,还有一次梦到我睡过头了,被拦在外面不许进去。”
“可怕。”艾蔚打了个寒噤。
“周述呢?”
她听到艾蔚的问题,顺着望去。周述靠着吧台,正和里面那个男酒保聊天,时不时地笑一下。
怎么和别人就这么聊得来?
不过他好像也没错过她们的谈话,分神看过来,回答:“我没梦到过。”
艾蔚哦了一声:“忘了你是保送的了。”
周述没在意她讽刺的语气,从酒保那里拿了份酒单,递给麦可:“看看喝点什么。”
“我不喝酒。”她想推辞。
“这上面还有无酒精饮料,”他仍旧把酒单推了过来,“有想吃的,也可以点。”
她这才接过,还没看几眼就被艾蔚拽了过去,耳旁响起调笑:“你男人好有钱,这里的东西可都不便宜。”
麦可瞪了她一眼,用眼神警告:他、不、是、我、男、人。
艾蔚诧异地耸肩,对她做口型:你、不、是、喜、欢、他、吗。
她仍是摇头。
喜欢,又能怎么样呢?
麦可仍是不敢多点,看了看酒单,觉得喝这么贵的东西很没必要,便想还给酒保。
艾蔚却把她拦下了:“我还没点呢,不宰白不宰。”一口气点了好几种酒。
“艾蔚,”麦可急道,“你忘了你不能喝酒吗?”
“我给你点的,”艾蔚对她眨眨眼,“心情不好要靠酒精麻痹自己。”
她呆了呆。
怎么艾蔚和林尹的说辞这么像?
麦可从小接受的教育,女孩子都应该禁烟酒,应该贤良淑德,举止端庄,就连麦简都这么宠她了,有次发现她偷烟盒,还狠狠骂了她一顿。
妈也说,只有那些疯女人才喜欢喝酒。
所以在她根深蒂固的观念里,酒是非常不好的东西。
但东西端上来,被艾蔚压着尝了几口,又变得不是这么回事儿了。
这里的酒,贵有贵的道理。
初时只有苦味,后有回甘,她喝了一小杯,便头脑昏涨,感觉身体轻飘飘的。
“怎么样?”艾蔚问。
“头有点晕。”她诚实地说。
艾蔚哈哈大笑起来:“那看来你酒量不行啊,妹妹。”
但总而言之,是一种好的感受。她原本压在心里的那些负面情绪,似乎也散了一些。
“还喝吗?”
“嗯。”她点头。
艾蔚又倒满一杯。
北京真是藏龙卧虎,就连来酒吧,也能碰上懂费马大定理的酒保。
周述聊得投机,抽空往旁看了一眼,却发现小姑娘已经喝得脸色通红,正靠在艾蔚肩上傻笑。
“麦可,”他皱眉走过去,拿走她手里的杯子,“谁给你喝酒的?”
不用想也知道,当然是艾蔚。
这人还挺耀武扬威的。
周述叹了口气:“你自己一个人疯就算了,为什么还要搭上别人一块儿?”
“麦可说心情不好,当然要喝酒了。”艾蔚理直气壮地说。
他一怔。心情不好?
“唉我不管了,”艾蔚托起麦可的肩膀,推到他这边,“我把她交给你了。”
他下意识伸手抱住她。小姑娘喝了酒,嘴里还在胡言乱语,说要再来一杯,在他怀里动来动去。
周述一时有些哭笑不得。垂眼看了看。
她本来就显小,原先白嫩的皮肤,泛着不自然的红。
很任性,所以刚才他看见她的第一眼,脑海中自然蹦出这三个字,“小姑娘”。
但其实,真论年龄,她比他还要大三个月。
实际相处中,他总觉得,她比他要小很多。
艾蔚这时候已经冲上台去,拍了拍麦克风,对着底下喝嗨了的听众大喊:“Are you ready?”
底下人:“Ready!”
她又喊:“朋友们你们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噗噗走进来,面无表情地问:“这是闹什么呢。”
周述同样是麻木脸:“你老婆又发疯。”
噗噗嗯了一声:“看出来了。”
气氛变得欢腾起来,艾蔚打了个响指,后台居然还真给她面子,响起伴奏。
她唱了一首粤语歌,王菲的《胡思乱想》。
……
无端想吻谁
在风花说月里
无端想爱谁
如果想远离
幻想不爱你
……
怀中的人本来睡着了,可能是被吵到,又不安分地动了动。
周述把她抱得更紧些。
艾蔚的嗓音偏空灵,所以这歌她唱很合适。
从始至终,噗噗都盯着台上的方向,神情是难得一见的温和。
在私生活里,他是秦峥,他们是烤麦麸乐队,是有血有肉的人。而在今晚,他们只是一对寻常的夫妻。
——
她喝醉酒,不知不觉睡着了,后来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趴在吧台上。
酒吧的人差不多快走空了,只有里面那个酒保还在兢兢业业地擦杯子。
她坐起身,看到身边的周述,迷迷糊糊地问:“艾蔚呢?”
“秦峥先带她走了,”他微微倾身,替她翻正领子,低声说,“本来也想带你走,但你刚才怎么也不肯。”
“我耍酒疯?”她惊呆了,“没给你添麻烦吧?”
“倒不麻烦。”他笑了下,很有耐心。
无非就是强忍着困意在酒吧坐到凌晨等她睡醒,有什么麻烦的。
“小姐,”酒保小哥抬头笑道,“刚才这位周先生等你醒来的时候,还在算数学呢。”
“是吗?”她笑笑,看了过去,才发现周述搭在吧台的手下,压着一张白色的稿纸,“方便给我看看吗?”
他顿了顿,似乎迟疑了一下,不过还是把手里的草稿纸递给她。
她接过去一看,上面只是一些凌乱的点和线条:“你在画什么?”
“没什么,”他说,“我带的笔好像没水了,就试了试。”
她哦了一声,把那张纸还给周述,有些抱歉地说:“对不起,你快毕业了,写论文应该很忙吧?”
他摇头:“没事。”
麦可见他还坐着不动,没有要走的样子,略微放下心来,又重新趴下来:“我跟你说,昨天麦简给我打电话了。”
他微微颔首:“说的什么?”
“我哥说,他的公司也要开分公司了,过不久要到香港去,”她笑笑,“嫂子也怀孕了。”
他点了下头:“那很好。”
“你不是有个姐姐吗?还没结婚?”
“她应该快了,具体的我不太清楚。”
“艾蔚和噗噗,他们不是也很快就结婚、怀孕了吗?”她有些忧愁地叹气,“但你觉不觉得,有点太快了?”
他和她对视一眼,虽然没说什么,但麦可总觉得,周述听得懂她的言外之意。
结婚听上去固然美好,但也带着点尘埃落定的意思,好像组建家庭之后,未来的人生,都是注定了的。
“周述,”她微微靠过去,抬起下巴,仰头看着坐得笔直的他,“你以后想结婚吗?”
这个问题有些暧昧,但麦可发誓此时她单纯作为朋友,而不是卑微地喜欢他很多年,又说不出口的人。
“我不知道,”周述沉吟道,“我父母之间没有太多感情,他们更在乎利益,所以一直没离婚。如果只是为了钱,我觉得,没有结婚的必要。”
麦可突然想到高中时的他,忍不住笑了:“你以前还跟我说,你不会谈恋爱的,也不会有喜欢的人。”
他愣了愣,往后靠了下,难得像同龄人一样露出窘态,无奈道:“麦可,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是很久了……大概有四年?
那个时候她高一,他已经是高三,奇怪的是,明明高中学习节奏那么紧张,他们却零零散散地凑出了许多独处的时间。
坐在一块儿听歌、看风景、聊漫无边际的天。
现在想想,以前她还真是天真,心里有什么话都会和周述讲,也时常会见到,他无可奈何,却很温和的神情。
她偶尔高兴,还会跳舞给他看。
并不是故意显摆,而是因为那个时候她每学会一支舞就会很高兴,也希望她所有的高兴,都能和他分享。
如今她当然做不到这些。
她和周述,年岁增长,芥蒂越多,隔阂也越深。
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和他相处。
四年有多长,可能就是,仔细回忆的话,还能记起来。
却再也触摸不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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