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可和周述的烤麦麸音乐节

　　他的声音并不大，却沉沉的，听着压抑。
　　她愣了愣，才意识到他刚才说的那两个字，心间泛起丝丝点点的酸痛，然后慢慢放开了他的手。
　　周述很快地退开半步，像是要走。
　　“等等，”麦可叫住他，“周述……”
　　说完他的名字，又说不出别的话了。
　　他这才发现她的眼眶有些红，麦可别开脸去，不再看他。
　　可能是，刚才那句话说得过重了。
　　周述本打算抽身离开，借此和她划清界限，犹豫片刻，终究不忍她难过。
　　他放缓语气，低声问：“晚上艾蔚约我们，你去不去？”
　　她和他约定碰面的时间地点，但似乎还有些不高兴，最后看了他一眼，而后转身，和林尹走进餐馆。

　　——

　　吃饭的时候，林尹态度不冷不热的。
　　麦可吃的不多，只点了一份小块的巧克力蛋糕，吃完后剩下的时间，都在看林尹吃。
　　没过多久，又不自觉走起神来，在脑海中反复回想周述刚才的神情。
　　他让她放手，脸上写着抗拒。
　　麦可垂眼，自嘲地笑笑。
　　心想，难道，周述就这么讨厌她吗？
　　她只是想让他多留一会儿，多陪她说说话，没那么难吧？

　　“你在想什么？”林尹放下刀叉，拿餐巾擦了擦嘴。
　　“没什么，”麦可勉强对他微笑，“不是要讨论课题吗？现在可以开始了。”
　　只是一个课堂展示的汇报内容，他们很快就确定了方向，分配好各自要做的事情后，林尹招来服务员，点了一瓶酒。
　　“你白天喝酒啊？”倒把她看愣了。
　　“今天心情不好。”林尹没头没尾地解释。
　　于是，她只能看着他，不断地往空杯子里倒酒，仰头一口喝干。
　　“心情不好就得喝酒吗？”
　　“下次你也可以试试，”林尹看了她一眼，“坏情绪抒发出来，总比憋在心里要好一点。”
　　她点头，在表面上应了。

　　吃完饭，和林尹分别之前，他突然问起麦可晚上的安排。
　　“晚上要和周述去找艾蔚，”她忘了有没有和林尹提过，“就是烤麦麸乐队的成员，你还记得吗？”
　　“你以前说过。”林尹挥了下手，“那你过去吧，晚上注意安全。”
　　“嗯，明天见。”
　　麦可和林尹不同方向，绕过他，打算过马路，又被林尹拉住了。
　　“怎么了？”她抬头。林尹侧身站着，正遥遥地看向马路另一面，好像有话要说。
　　“麦可，只是作为朋友提醒，”他显得有些严肃，“你要小心周述。”
　　她一愣：“为什么？”
　　“刚才你们见面，我也在场，”林尹说，“你是当局者迷，但我作为一个外人，看得很清楚。”
　　“这个人，不真诚，你要小心。”
　　“当然，这只是我个人的判断，”林尹话锋又一转，“至于要不要远离他，决定权在你自己。”
　　她很意外，不明白林尹为什么会这么想。
　　“但他是我朋友。”
　　“你拿他当朋友，他呢？”林尹问，“他有在乎过你吗？”
　　原来在其他人的眼里，周述真的是这么冷漠自私的人么？
　　到底是林尹看错了，还是她？
　　麦可走过马路，到对面的大街上，还在想这个问题，感到少许焦虑。

　　——

　　下午，周述回图书馆查了点资料，快要到约定的时间，他走出馆，又往校外的方向去。
　　和麦可约在长山大学校门口旁的巴士站点见面，原本他是想去接她的，她却推托说不用了。
　　八十二周年校庆在即，下午集体放假，学生会召集同学们清扫校园、美化环境。
　　他走到半路，撞见张武义。
　　张武义刚把一袋子的落叶扔进垃圾桶，大声问了句：“你干什么去？”
　　“有点事。”他只说。
　　“我上次在联谊会上碰到麦可了。”张武义露出憧憬的神情，赞叹，“她可真漂亮啊。”
　　周述问：“你想说什么？”
　　张武义没理会他，随机又摇头说：“不过麦可肯定不会喜欢你这种类型吧，闷得要死。”
　　“行了，”不知怎的，他听着有种不舒服的感觉，直接打断，“扫你的地去。”
　　初冬的北京虽然没下雪，但也着实冷了。周述没戴手套，没过一会儿就冻得手指发紫。
　　他走到校外的小卖铺前：“老板，拿包烟。”
　　老板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小声嘀咕几句，从里面扔了包烟出来。
　　他付了钱，靠在墙边，不太熟练地撕开包装，摆弄着打火机，好不容易才把烟点燃，放进嘴里吸了一口，被浓烈的烟草味呛得直咳嗽，皱着眉又把烟掐了。
　　麦可就是这时候出现的，周述来不及回头，远处传来一个声音：“周述，你在干什么！”
　　而当他回过头来时，就看到了麦可。

　　麦可回宿舍换了身衣服，穿着南华大学的橙色文化衫和运动裤，头发散着，双手背在后面，正笑眯眯地望着他。
　　让他的坏心情也一扫而空。
　　“周述，你在干什么？”她又重复了一遍，伸手夺过了烟盒，不可思议道，“你居然也会抽烟啊。”
　　“很少抽，”他绷着脸，想要解释，“味道不怎么样。”
　　“我听说对身体不好，”麦可认真地看着他，“我替你扔了啊。”
　　她晃了晃手里的烟盒，揣进自己的口袋里。

　　他们并肩走出街区，登上一辆巴士车。
　　车上很空，麦可和周述找了两个相连的座位坐下了。
　　一路颠簸，她像是这才想起来要问：“艾蔚约我们去哪？”
　　“一个酒吧。”他微微侧过头，低声回答。
　　“她怀孕还喝酒啊。”麦可很无奈。艾蔚都是要做妈妈的人了，一天到晚还这么疯。
　　“有秦峥在，艾蔚有分寸。”他倒看起来一点儿都不担心。
　　就这么坐在一起，肩膀将要碰到肩膀，时不时公交车拐个弯，她还会不小心直接靠过去。
　　她与他聊天，总要费尽找话题，这次识趣了，干脆地沉默。他便也跟着沉默。
　　白天快要结束，天色逐渐变暗，麦可望着窗外，忽而想到袁丽曾跟她说过，有的人享受独处，有的人一分钟不说话就难受。人与人的性格太不同了。
　　所以，可能她永远都没办法理解周述。似乎在他看来，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比与人相处，要容易得多。
　　但她总归是闲不住，坐了一会儿，还是率先开了口：“你最近很忙吗？”
　　“和之前一样。”他回答。
　　“那我下次找你吃饭，你有空出来吗？”
　　他略作思考，认真问：“可以明确一下你说的下次是什么时候吗？”
　　“……”
　　好吧，她其实想说，如果有空的话，可以每周末都一起吃饭。
　　但这么过分的要求，提出来会让他觉得麻烦吧？
　　“你当我没说。”她叹了口气，放弃聊天。
　　好像每一次和周述见面，她都会感受到不同程度的挫败。
　　但又控制不住地想见他。
　　周述看了一眼麦可的侧脸，也不明白这姑娘什么意思。
　　有时候，会觉得她的问题莫名其妙。
　　而今天她看起来又有些心神不宁。是因为林尹吗？
　　车停了，打断他们各自的思绪。

　　——

　　酒吧里，代表烤麦麸乐队的那两个人已经被围住了。
　　客人见了明星，总觉得稀奇，有几个喝多了的女人，话都说不清楚了，还拉着艾蔚一个劲儿地问问题。
　　艾蔚这人，怀着孕也不消停，全程噼里啪啦的，那嘴就压根没停过。
　　噗噗的烦躁已经写在脸上了，后来实在被烦得不行，闷不作声地出去抽烟。
　　好不容易艾蔚才脱身，端着杯子坐了过来，她现在肚子有些明显了，也没化妆，但这酒杯……
　　察觉到麦可的视线，艾蔚忙解释：“这不是酒，温水来的。我喝不了酒装装样子还不行了啊。”
　　“噢。”麦可松了口气，刚才还差点以为，艾蔚为了过酒瘾，连肚子里的孩子都顾不上了。
　　“我们现在有了点名气，出个门都能被人认出来，”艾蔚偷偷告诉他们，“噗噗可不高兴了。”
　　想想也是，噗噗的性格，跟周述几乎如出一辙，最讨厌社交了。
　　“其实挺麻烦的，”艾蔚感叹，“我真没办法想象那些当红明星该怎么活，难不成得时时刻刻端着，那多累啊？”
　　她笑：“这就是成名的代价。”
　　“说得也是。”

　　艾蔚聊她最近的生活，每天写歌，和经纪人吵架，回家还得应付情绪无常的噗噗，大概全世界的创作人都是差不多的，情绪像朵千变万化的云。
　　“你是不知道秦峥有多难搞，”艾蔚趁噗噗不在，可劲儿地抱怨，“要一个人关在房间里写歌，上次我好心做了鸡汤给他端进去，他还骂我一顿，你说说，要是以后你老公这样，你能忍？”
　　麦可战术性喝水，可不敢答这话。他们两夫妻吵架是情趣，她要是随意评价，就是多管闲事了。
　　“你现在大二了吧？上大学怎么样啊？”艾蔚有些惋惜地说，“我当年都没机会上大学呢。”
　　“这个嘛，”她放下水杯，想了想，“其实没想象中的那么自由，还不是要上很多课，尤其到了期末，连续一周都是考试，真的要被累惨。”
　　等忙到毕业，又要投身于工作中，庸庸碌碌，过普通人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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