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晚晚入画来

　　孟攸一脸正色地看着穆敬和穆晨，“两位阿兄，说好了不去勾栏巷。”

　　“不去不去！”穆敬道，“你当我们什么人！”

　　两人拖着孟攸快步去了。

　　穆晚去了衙门办公。

　　午时，衙门的人在公厨吃饭，今年地方财政挣了钱，各地都有余利，衙门的伙食也开得好些。

　　贺玉泉端了饭菜来与穆晚同坐一桌，他道：“穆娘，二郎的婚事筹备得如何了，若是家里忙不过来，我让你伯母去帮把手。”

　　穆晚想了想道：“我看是有些繁琐，那就有劳伯父请伯母来一趟了。”

　　“好说。”贺玉泉道，“孟郎君可回来了？”

　　穆晚道：“贺伯父总是问起孟郎，是有什么事吗？”

　　贺玉泉呵呵笑道：“无事，他上回送我的画我甚是喜欢，还未当面谢过。”

　　“伯父客气了。”穆晚道，“他理应孝敬您，他是昨日下午到家的，今日被阿兄们拉过去消遣了。”

　　贺玉泉：“是该放松放松，在州学待久了也是会乏的，那里课业繁重，比不得在家里随便学的那些。”

　　“是啊，我允他好好玩一天。”穆晚道，“孟郎年纪不小了，与二兄不同，他既想考功名就要比别人付出更多努力才行。”

　　贺玉泉点头称是，“不过以孟郎之才，就算考不上功名将来也能在长安谋个职位。”

　　穆晚一惊，“伯父何出此言，他有什么才能可在圣人脚下谋生的？”

　　贺玉泉笑道：“你有所不知，孟郎君的画世间少有，就连当今名噪一时的翟公也曾指名赞过《神骏图》，前阵子一幅《晚枫呤》又是名满洛阳。”

　　穆晚听了只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竟这么厉害，既如此他从前为何不留在洛阳，或者在长安谋个差事也行。”

　　贺玉泉道：“孟郎君为人低调，不以真名示人，这么久以来，人们只见过其画，并未听说过其人，我想也正是因着他有如此心性才能作出与众不同的画来。”

　　穆晚思索片刻，她知道孟攸便是芙蓉居士，也知道他的画颇有些名气，但却不知名气竟这样大。

　　翟公可是长安城里的宫廷画师，是圣人的御用画师，连翟公都称赞，那一定不容小觑。

　　“怪不得伯父对孟郎的态度变化这般大，原来是看破了他的伪装。”穆晚道。

　　贺玉泉笑道：“先前是我眼拙了。”

　　说起擅于绘画，穆晚记得前世与她定亲的新郎也是精于此道。

　　她还记得宁父曾在家中大堂上对他的画作大加赞赏，躲在隔壁间的她隐约听见，那幅画似乎叫《双骑游春》。

　　在国泰民安的当下，人们总是醉心于创作，文人墨客争相涌来。

　　善于绘画不见得有多稀奇，但是画得奇好之人却不常有。

　　从衙门下值后，穆晚到家吃晚饭。

　　饭桌上只有几个妇人。

　　穆晚道：“阿娘，阿兄他们还没回来吗？”

　　甄氏道：“没呢，你父亲今日也有公事，等这两日忙完了，二郎成亲时他要休假的。”

　　穆晚嗯了一声，两口把饭扒拉完了。

　　顾氏道：“穆娘，我有件小衣裳的花色拿不准，你待会儿帮着我挑一挑。”

　　“好啊。”穆晚应着。

　　吃完了饭，甄氏去检查婚事一应东西放妥了没有，穆晚跟着顾氏往她房中走去。

　　婢女含秀在顾氏的示意下没有跟着进屋，她在外面将门关上了。

　　平常来时没有见过含秀在外面关门的，穆晚当下意识到了不对劲。

　　“嫂子，你是不是有事同我说？”

　　顾氏的眼眶顿时红了一圈，两滴眼泪啪嗒往下掉。

　　穆晚吓了一跳，赶紧抓着她的手，“怎么了嫂嫂……你，你别哭啊。”

　　顾氏根本说不出话，眼泪珠子断了线般地往下落。

　　“穆娘……”

　　她抽泣着，说不出一个完整的词汇。

　　穆晚赶紧掏出手帕给她擦眼泪，只能安慰道：“嫂嫂快别哭了，你肚子里还有孩子呢，当心孩子也跟着哭。”

　　这话果然有用，顾氏抽泣了一阵就止住了哭泣。

　　穆晚拉着她好好坐下，这才敢小心问道：“怎么回事，大兄欺负你了，我去帮你报仇，保管打断他的腿，好叫父亲也不敢帮他。”

　　顾氏说话的声音都哑了，她道：“穆娘，我竟不知道你大兄他在外头有人了……他这样辛苦瞒着我，我问他还不承认。”

　　穆晚惊得僵在原地，缓了缓才道：“嫂子弄清楚了？莫不是误会？”

　　“误会什么！”顾氏气得不轻，“我都抓到证据了他还抵赖吗，还是说穆娘，你要帮着他？”

　　“嫂嫂别误会。”穆晚赶紧道，“若是真的，那定是大兄的错，我是不会站在他那边的，你肚子还怀着他的孩子，父亲母亲也会为你做主的。”

　　顾氏道：“我没想着告诉父亲母亲，说了又能怎样，闹得全家皆知。”

　　“那嫂嫂想如何？”穆晚道。

　　顾氏道：“我如今大着肚子不便出门，穆娘你能不能帮帮我，去瞧瞧那个女人，瞧瞧他们如今到哪一步了，将来是否要进穆家。”

　　穆晚顿了顿，道：“嫂子确定了吗？”

　　顾氏重重地点了点头，她从一个隐蔽的抽屉里拿出个胭脂盒来。

　　“这个就是你大兄买来给她的，被我发现了，他还哄骗我，说是送我的，我何曾用过这类脂粉，我也不喜这花的味道。”

　　穆晚接过那盒胭脂查看，“我倒是知道哪里有的卖，既然如此，想必大兄还会再送一回。”

　　顾氏红着眼眶，“麻烦妹子了。”

　　说着，她又落了几滴眼泪。

　　穆晚皱着眉头安慰，“你有身子，情绪本就不稳，再伤心恐怕不好，先别想了，待我去查清再说。”

　　顾氏答应了好，便送穆晚出了门。

　　回到自己房里，穆晚拿着那盒茉莉花味的胭脂叹了口气。

　　怎么大兄是这样的人，她多少有些不信。

　　自己和两位阿兄一起长大，他们的为人穆晚不敢说百分百清楚，但至少人品有的保证。

　　眼下顾曼容还有不到两个月就要临盆了，而穆敬还闹这么一出，穆晚不太相信穆敬能做出这样的事。

　　左右都答应了顾氏，她也要去会会顾氏口中的那个女人。

　　外面响起敲门声。

　　“娘子……”

　　穆晚开了门，只见一个高高的人影瞬间跌了进来。

　　“娘子……”

　　孟攸扶在穆晚肩头，身子摇摇欲坠，一身的酒味很是浓郁，不知喝了多少酒下肚。

　　门外，穆敬和穆晨两个人互相架着肩膀，脸上被酒气熏得红成一团。

　　想起顾曼容刚才说的事，穆晚看穆敬的眼神就变得不善，她冷声道：“这是喝了多少，泡酒缸里了？”

　　穆敬是有媳妇的人，顿时能体会到穆晚语气里的杀意，当即站直了身子道：“都是我灌孟郎的，妹子别责怪他。”

　　他拉了一把穆晨，两人赶紧告辞溜了。

　　穆晚转头看向一身酒气的孟攸，顿时露出个嫌弃的眼神来。

　　她将人拖进去扔在床上，没好气道：“以后不许跟穆敬他们出去鬼混。”

　　孟攸迷迷糊糊中一把抓了穆晚的手腕，“娘子，我没有鬼混……”

　　穆晚见他醉得有些神志不清，便灵机一动地套起话来，“大兄可有跟你说过什么秘密？”

　　孟攸口齿不清地道：“娘子说……什么秘密？”

　　穆晚：“比如说养在外面的女人，他可曾提过？”

　　“女人……不曾有女人……”孟攸道，“娘子信我。”

　　“我是说大兄，他可有女人，有没有同你提起过？”

　　孟攸闭上眼睛，看起来似乎很疲惫，原本白皙的皮肤变得通红，整个人都被酒熏透了。

　　能喝成这样，定是喝的乾和葡萄了，穆敬可真是舍得花钱。

　　看他那半死不活的样子，穆晚知道今夜是问不出个什么了。

　　穆晚拿着湿毛巾胡乱将孟攸擦了两下就不再管他，自行抱了被子去小榻上睡了。

　　第二日，孟攸睡到日上三竿才起，他扶着额头去洗漱，正好撞见一同过来的穆敬和穆晨。

　　穆敬左右看了一眼，悄声问孟攸，“昨夜妹子可有责骂你？”

　　孟攸摇摇头，“不记得了，昨夜睡得沉，不过……晚晚昨夜应是睡的小榻，我起来时见被褥还在上面。”

　　孟攸说着，舀了水洗脸。

　　穆敬道：“那铁定是生你的气了，你不知道，昨夜曼容连门都不让我进，我硬是同二郎挤了一晚。”

　　穆晨抱歉地道：“都是我连累你们了。”

　　“不怪你。”穆敬道，“女人就是口是心非，明明允了你出去玩，回来还要找你的不是，二郎你以后可要当心，那王家娘子也和她们差不离。”

　　提起王家娘子，穆晨就把头低了下来，眼中闪过一抹黯然之色。

　　他将脸埋进水盆里泡着，想让自己清醒清醒。

　　穆敬看着他那样子，叹了口气，一手拍了拍他的肩，“万般皆是命，你就认命吧，与王家娘子成亲后好好待人家。”

　　孟攸的头还隐隐作痛，他是极少喝酒的，身体不胜酒力，昨日被灌那么一通，到现在都缓不过劲来。

　　“两位阿兄，我这就去给晚晚赔不是。”说着，孟攸便先走了。

　　家里事多，穆晚提前一天休了假，一早上已经帮着甄氏干了不少活了。

　　一旁的邱氏正在打量屋檐下的灯笼是否端正，转头便瞧见了过来寻人的孟攸。

　　邱氏笑道：“穆娘，你郎君来了，给他端碗醒酒汤去。”

　　穆晚放下手中的活计，看向过来的孟攸，“吃早饭了不曾？”

　　“还未来得及。”孟攸道，“我想着先来给娘子赔不是，昨日是我不对，不该过多饮酒，让娘子操心了。”

　　穆晚语气平淡，“没操心，昨夜我也没管你，快去吃点东西，别伤着胃了。”

　　穆晚虽然没责怪，但听她的语气却不见高兴，孟攸感觉得出来，可他一时也不知该说什么，毕竟穆晚并未发脾气。

　　“那我先去了。”孟攸只得往厨房去，现下还能找着些吃的，都是早上剩下的。

　　穆敬二人也正巧在厨房里东翻西找，几人拿了婆子递来的吃食勉强填饱了肚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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