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娘晚晚入画来

　　孟攸再寻出来时，穆晚已经出门去了。

　　她怀里揣着那盒胭脂去了一家脂粉铺，这家脂粉铺离家近，东西也齐全，穆晚时常来光顾。

　　“周娘，生意这么好！”穆晚一进门就冲店里的女人打招呼。

　　被唤作周娘的女子打扮得俏丽，脸上涂的脂粉都是南乐县最好的，看起来效果不错。

　　她从柜台前迎了出来，一把拉了穆晚的手笑道：“你可好久不来了，上次买的还没用完？”

　　穆晚道：“用完了，这不是来了嘛。”

　　她从怀里掏出那盒茉莉花味的胭脂，问：“周娘，我大兄说上次给嫂子买了一盒这个，她很喜欢，叫我帮忙带一盒回去。”

　　周娘瞧了一眼那胭脂盒，笑道：“眼光不错，过来，我给你拿最新款，加了香蜜的。”

　　周娘从一个架子上取了两盒不同味道的下来，让穆晚挑。

　　“你方才可是说你大兄？”周娘道。

　　穆晚打量着周娘手心里的两盒胭脂，一盒茉莉花味，一盒果味，包装是全新的，不同于顾氏给她的那盒。

　　“是大兄，他来买过几回呢。”穆晚道。

　　“哪有。”周娘道，“你大兄天天跟着你爹东奔西跑，哪有空来我店里买胭脂，你说的是你二兄吧，二郎倒是来过几回，买的正是这款。”

　　“二兄？”穆晚惊得抬头看着她，“你是说二兄来买胭脂？”

　　“是啊。”周娘道，“他可会选了，难道不是给你买的，是买给他那未婚小娘子的？”

　　穆晚愣了愣，转身就走，“周娘，我还有事，下回再来！”

　　“诶……”周娘都没来得及留人，就看着穆晚跑远了。

　　穆晚一路跑回家，径直往穆晨房间里去，她一手推开门，躺在床上的穆敬吓得迅速弹了起来。

　　“晚晚？”穆敬揉着额头看着她，“你跑到这里来干什么？”

　　“穆晨呢？”穆晚道。

　　穆敬听她语气不善，瞌睡顿时清醒了大半，“你不会要因子初喝酒一事责怪穆晨吧，你可别呀晚晚，他怎么说也是你二兄，你也别太让他难看。”

　　“好，我不责怪他。”穆晚朝穆敬走近两步，定定地看着他，“那大兄与我说说，你都帮着二兄瞒了什么？”

　　穆敬一怔，脸色顿时白了几分，他手忙脚乱地从床上下来，胡乱将鞋子套在脚上。

　　“晚晚，晚晚妹子……”穆敬一把拉了她，“你别瞎说，你二兄本分得很，什么事都没有，明日就要迎娶王家娘子了，这当头不能闹出什么事来。”

　　穆晚叹了口气，沉着声道：“阿兄，你就说，他买胭脂是不是送给王家娘子的？”

　　穆敬拽着穆晚的袖子没说话。

　　“你只管跟我说实话，我不出去乱讲。”穆晚道。

　　只见穆敬缓慢地摇摇头。

　　“也就是说他背着全家人，偷偷和别家娘子来往。”穆晚道，“阿兄，你还帮他瞒着，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害惨了嫂子！”

　　穆敬一副为难的样子，“晚晚妹子，穆晨他还小，什么都不懂，只是一时犯了错，我已劝得他及时回头，别耽误了大事。”

　　穆晚道：“是谁家的小娘子，他俩来往多久了？”

　　穆敬道：“也就几个月，没什么大不了的，那小娘子口风也紧，不会乱说的。”

　　“糊涂！”穆晚冷着脸，“阿兄还是快去向嫂子解释一番，她以为是你在外头有了人，日日在家掩门哭泣，你竟还如此潇洒，若是嫂子和肚子里的孩子有个三长两短，你这辈子都别想安生。”

　　穆敬一拍脑门，“我明明瞒着她的……”

　　穆敬道：“女人的心思你不懂千分之一，她不说不过是不想在爹娘面前拆穿你罢了，你竟还以为她蠢笨。”

　　穆敬又是一巴掌朝自己拍去，“难怪昨日不让我进门，今日也不让进……”

　　“还不快去，当心她的身子，若是真有个好歹，你看阿耶不打断你的腿。”穆晚道。

　　穆敬大跨步出了门去，跑到顾氏那里去求她原谅。

　　穆晨不在屋里，穆晚便到别处去寻，正巧在院子里遇见了甄氏。

　　“晚晚。”甄氏叫住她，“子初来与我说了，今后定不会再出去喝酒玩乐，你也别再同他置气了。”

　　“阿娘，我没有……”穆晚道，“他人呢？”

　　甄氏指了指穆晚的屋子，“在里面呢。”

　　穆晚暂时放下穆晨的事，准备先和孟攸聊聊，喝个酒而已，不用如此委曲求全。

　　刚推开门，穆晚便见着孟攸和穆晨两人坐在一起。

　　孟攸坐在书桌前作画，穆晨盘腿坐在地上发呆。

　　“晚晚。”孟攸见她回来了，赶紧起身相迎。

　　孟攸无论何时对她都是极尽温柔，穆晚看着他都生不起气来，便道：“我没有因你喝酒一事而气恼，本就是我答应你去的，以后你也只管去便是。”

　　她看了眼穆晨，接着道：“我生气是为别的，阿兄们瞒着家里人好大一桩事，若是让人知道了要如何交代？”

　　后半句话是看着穆晨说的，穆晨猛地站起来，紧紧地盯着穆晚。

　　孟攸不解，“晚晚是何意？”

　　但他看了一眼穆晨，仿佛又明白了什么，“二郎瞒了什么？”

　　穆晚道：“阿兄，明日便是你的大婚之日，若是生出事端你该如何？”

　　穆晨眼神闪躲，顿了顿道：“大兄已帮我解决，明日不会有人闹事。”

　　“你就这么笃定？”穆晚沉声道，“我们与王家定亲已有一年，两家早已当做亲戚往来，明日王家娘子就要进门，你却还如此不知分寸，你早早去告诉阿娘吧。”

　　被个妹妹训斥一通，穆晨觉得丢人，扭头就冲了出去。

　　“二兄，你不去说，我便去说！”穆晚冲他的背影道。

　　“我自己去！”穆晨回。

　　孟攸不明白他们打了什么哑谜，只道：“晚晚，二郎是你兄长，你方才那语气是有些过了，就是父亲教训起来不过也就那样。”

　　穆晚道：“孟郎你不知他犯了多大的错，若是捅出来传将出去，我们穆家都要没脸见人。”

　　孟攸道：“二郎一向用心在学业上，能犯多大的错？”

　　穆晚将一个胭脂盒子拍在桌上，“孟郎看看，这是他买来送给人家小娘子的，被大兄发现还帮他把事瞒了下来。”

　　孟攸一怔，“不是王家娘子？”

　　“是王家娘子我还用千辛万苦说这番话？”穆晚道，“我还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娘子，明日若是人家找上门来，看他怎么收场。”

　　孟攸终于意识到了事情的严肃性，这穆家也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在外面招惹了女人没有那么容易摆平的，若是人家真要计较，恐怕是不好收场。

　　“那晚晚可有什么好法子，二郎既然说大兄出面解决了，想必也差不到哪去，兴许此事就算揭过了。”

　　虽然穆敬和穆晨都说此事解决了，但穆晚还是忧心，穆家向来清清白白，名誉正好，若此事没有妥善解决，那连累的还是穆家。

　　自己好不容易接了母亲的衣钵，谣言一事还没过去，不能再让这桩事发酵出来。

　　穆晚道：“我去一趟母亲那里。”

　　来到甄氏那里时，穆晚正看见甄氏领着穆晨往穆荣的书房去，穆荣很快就要回来了，此事肯定会进穆荣的耳朵。

　　穆晚在外站了片刻没有进去。

　　穆敬从顾氏房里退了出来，也正好瞧见这一幕。

　　“妹子，交给阿娘处理吧。”穆敬道。

　　穆晚看向穆敬，小声道：“我可是做错了，他怎么说也是我二兄，我是不是不该戳穿他。”

　　穆敬道：“此事终究也是瞒不住的，不怪你，是他自己做错了事。”

　　穆敬拍了拍穆晚的肩，“邱伯母在厨房帮手，你去搭把手。”

　　穆晚答应着去了。

　　穆荣一回来便去了书房，一直到吃晚饭时穆晚也没见着他们二人出来。

　　邱氏看了甄氏一眼，“不去请请，好歹他明日就要做新郎官了，可别叫他爹打了。”

　　甄氏道：“不必管，咱们先吃了罢。”

　　几人用了晚饭，甄氏和邱氏去歇息了，剩下的人也都各自回了房。

　　穆晚坐在屋里发呆，过了许久才悠悠地道：“我原本以为二兄是个不懂风情的，没想到他早就开窍了。”

　　孟攸来到她面前站定，定定地看着坐在椅子上的穆晚笑了笑，“缘分是没有定数的，是孽缘还是正缘谁也说不清。”

　　穆晚抬头望着他，“二兄的正妻是王夕文。”

　　“我知道。”孟攸道，“二郎心里有分寸，你我多说无益，晚晚快去歇息，明日一大早就要起来了，你又睡不够。”

　　穆晚往床上爬去，两脚一蹬就把鞋子脱了，孟攸蹲下身将她的鞋子摆整齐。

　　“孟郎，你说咱们两个是不是孽缘？”她忽然道。

　　孟攸正吹了灯爬上床，正巧与穆晚面对面，但两人都还没适应黑暗，尚且看不清彼此，只知道离得很近。

　　“不是孽缘，是前世今生的善缘。”孟攸道。

　　穆晚感受到了他的呼吸，倏地把身子往后倒去，索性直接躺好准备入睡。

　　“孟郎说话越发好听了，你们学院里的先生都教了些什么？”

　　“教帖经、墨义，诗赋杂文。”

　　孟攸挪到里侧躺下，刚放好的手臂碰到了旁边的人。

　　他索性抓了穆晚的手掌握着，闭眼而眠。

　　“我来月事了。”穆晚忽然小声道。

　　“嗯……”孟攸睁开眼睛侧头看着她，“可有不适，我去拿些热水备着。”

　　说着，他起身下床，摸索着去点了灯。

　　“并无不适，我只是告诉孟郎一声。”她道。

　　“原先的水凉了，万一你半夜醒来想喝可不行。”孟攸提着水壶出了门去。

　　望着他的背影隐入夜色中，穆晚心头泛起一丝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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