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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 章
他们在快日落时到达了那个小镇。镇子距离海边二十多公里，白色的海鸟滑翼而过，吱吱地叫。
斯科皮每年都会在暑假里一个固定的日期后消沉几天，阿不思上学时不知道。七年级毕业后，两人搬到了一起。突然有一天，斯科皮安静地消失了，像是桌上蒸干的一滴水。圣芒戈说他请了假，但阿不思对他的休假计划一无所知。他发了疯似的找，在心里向梅林祈祷，斯科皮千万别是又被哪个该死的时间转换器带回了过去。在继承了波特家爱折腾基因的阿不思将英国半个巫师界翻了一个遍后，几天后，罪魁祸首斯科皮若无其事地回来。
他将自己拾掇得整整齐齐，穿着崭新的袍子，戴着阿不思送他的袖扣（两人的定情信物之一），脸上带着温和的笑容。斯科皮用无辜的眼神告诉所有人，一切如常。他只是来了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没来得及告诉任何人，包括他的枕边人。
斯科皮可以骗过所有人，但他无法隐瞒阿不思。在深夜时，当他们熄灭了所有的灯与蜡烛，当这世界上只剩下对方的体温、心跳与呼吸后，斯科皮异常凶狠、几乎是带着悲伤的亲吻言明了一切。
阿不思猜到了。那是因为阿斯托利亚的忌日。斯科皮试图将自己变成一尊没有感情的石膏像，但那些具有腐蚀性的情绪源源不断地从心口流出，最终，让他就剩下了一个看似坚硬实则一戳就破的苍白的壳，坚强且脆弱。
阿不思不知道过去几天斯科皮是怎么度过的。他回以亲吻时发现了他手臂上新出现的那道深深的疤痕，他嗅到了魔法的味道，停住。沉默，情热消散。尽管斯科皮一再辩解那是因为圣芒戈的一次工作意外，但太晚了，阿不思已经想象出了斯科皮的一千种悲惨遭遇，其中包括酗酒，抽烟，往自己身上划刀子。
阿不思一条条询问，后来成了质问。斯科皮一条也没否认，但也没承认。他披上衣服去开窗，继续保持沉默。阿不思在他身后不断问他，你去了那里，去了哪里，去了哪里。斯科皮有点烦躁地伸手去摸口袋，没找着烟。这个动作被阿不思注意到，从侧面证实了他的猜测，即斯科皮度过了几天非常悲惨的日子。
那一晚，斯科皮抱着被子去了沙发，阿不思终于可以独霸一整张床，但其实两人谁也没完全睡着。阿不思几次想开口，最后都咽了回去。他在快天亮时睡过去，几小时后醒来，发现斯科皮不知何时爬上了床，正抱着他的一条胳膊睡觉。阿不思动了动，发现胳膊已经被压麻了。
阿不思闭上眼睛又睡过去，再次醒来后斯科皮已经不在身边了。他一惊，听到厨房里传来动静才心安。在那之后，两人都很有默契地没再提及此事，就好像斯科皮不曾消失，那些黑夜中毫无节制的亲吻不曾出现，阿不思不曾注意到他的异常。
我们需要在一起，阿不思在那之后总是这样说，在平安夜时，在新年许愿时，在斯科皮因为病人的离世压抑地哭泣时，在阿不思因为放错配料被上司骂得狗血喷头后，在他滑入他的身体时。我们需要在一起，我们需要在一起。阿不思将这句话变成了一道魔咒，刻进了斯科皮的记忆。
阿不思安排了这次旅行，像斯科皮上次一样一声招呼也没提前打。他在阿斯托利亚忌日第二天突然出现在马尔福庄园的壁炉前，脸上粘着飞路粉粉末和炉灰，坚定地抓住斯科皮的手，将他带走。斯科皮没有挣扎，没有疑问，像是一年前那场对峙后默契的延续。
现在他们走在小镇的路上，阿不思坚持这一路不使用魔法，要像麻瓜一样旅行，斯科皮没有反对。箱子拖在凹凸不平地石子路上发出的声响一路伴随着他们，像入眠时窗外喧嚣的马路，夏日无聊的虫鸣。
一刻钟后，他们迷路了。阿不思瞪着手里的旅游地图看了半天也没得出结论，斯科皮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板子”，问阿不思：“你订的旅馆地址是什么？”
阿不思愣愣地盯着斯科皮手机屏幕的界面：“你在用什么？”
“地图，”简洁的回答，“一个APP。好了，跟着我走。”
阿不思拖着箱子跟在斯科皮身后，半天才憋出来一句：“马尔福家的人会用……呃，APP？”他不确定地吐出最后那个音节。
“马尔福家的人会的还有很多，你要不要亲自试试？”夕阳照着斯科皮的侧脸，他的表情晦暗不明，似乎在暗示什么。
阿不思闭嘴了。
五分钟后他们到了。两名男巫站在小旅馆门口，瞅了瞅旁边外墙斑驳、高耸入云的大教堂。教堂门口的布告栏贴着展览的通告，似乎是什么中世纪的医学与巫术。他们盯着那张有点吓人的宣传画，陷入沉思。钟楼准点敲钟，嗡嗡的钟声将他们震醒。
“你知道吧，他们现在不猎巫了。”阿不思试图解释。
“我知道，我学过魔法史。”斯科皮试图接受这场荒诞的对话，以及即将在教堂隔壁过夜的现实，“他们晚上也敲钟吗？”
阿不思在对视中败下阵来。
“是莉莉帮我订的旅馆。”他嘟囔着，“好吧，我们可以对窗户施‘闭耳塞听’。吵不到你睡觉。”
“或者我们可以做点别的。”斯科皮拎起地上的箱子，“走吧。”
阿不思觉得这是个暗示。
旅馆前台花了五分钟时间向他们介绍钥匙要如何使用。斯科皮虚心学习的时候，阿不思在打量走廊上贴着的大幅黑白照片。照片上的女演员明眸皓齿，顾盼生辉。与巫师不同，她的美被永远定格在了那一瞬间，可真神奇。
斯科皮拿着钥匙走过来，站在阿不思身旁也仰头盯着照片上的女演员看。过了一会，他说出了一个名字，阿不思惊讶地扭过他。
“费雯·丽，我妈妈最喜欢的女演员……她看过她所有的电影。”
阿不思觉得斯科皮比他更像是个在混血家庭长大的小孩。他居然还记得名字。
斯科皮说完拎着箱子要走，却被前台拦住。
“城市税每人每晚三欧元。”
斯科皮顿了一下，在那一刻似乎是想回头去问问阿不思这究竟是什么玩意，为什么他以前从没碰到过。但他忍住了。他伸手掏出一张名片递给对方。
“麻烦您给我们寄账单。”
那名麻瓜疑惑地看着名片上魔杖与骨头交叉的标志，挠挠下巴。阿不思及时发现了这一点，立刻冲上前，估摸着是斯科皮不小心拿错了。他在心中感慨了一下斯科皮居然也有犯错的时候。
“真是不好意思，我男朋友拿错了。多少钱？我现在就付。”阿不思拿回来那张圣芒戈治疗师的名片，伸手去掏钱袋。
拿出来的是一把金加隆和银西可，它们尖叫着让阿不思把自己赶紧花掉，把对面的麻瓜吓得一下子坐到了地上。
最终他们还是选择了账单，只是换成了波特家的地址。作为波特家唯一一个在麻瓜世界长大的人，哈利也是他们家唯一一个持有麻瓜信用卡的人。莉莉就是拿哈利的信用卡给阿不思订的旅馆。斯科皮不知道，如果德拉科知道他儿子出门旅行居然是死对头花钱会作何感想。
斯科皮觉得他清楚德拉科的底线在哪。只要他以后不改姓波特，德拉科估计最多也就是假笑着在婚礼上把哈利的手捏断。
斯科皮提着箱子走上狭窄的旋转楼梯，像是在蜗牛壳里爬升。他们的房间在顶楼。阿不思跟在他身后，手里还攥着那张雪白色的圣芒戈名片。
斯科皮·马尔福
咒语伤害科，实习治疗师
阿不思觉得他明白斯科皮为什么要选择这个职业——他的母亲，阿斯托利亚。
他一路低头跟着斯科皮上楼。十九岁的斯科皮已经是个身材挺拔的年轻人，加之楼梯狭窄，他将前面的路挡得严严实实。斯科皮在前面放下箱子，将钥匙插进去，转了一会把手，打开了门。阿不思没想到他在走进去后又停住，差点和他撞上。
阿不思和斯科皮一起站在门口，沉默了。近些年家养小精灵的待遇不断提高，马尔福家小精灵的窝都比这间“双人间”要宽敞（注意，他用的词是“窝”）。而波特家呢，虽然不及马尔福家财大气粗，阿不思的房间也起码是眼前的两倍。
房间里拉着窗帘，仍热得像烤炉。一张不大的双人床几乎占去了一半的面积。
阿不思试图活跃气氛。
“你知道吧，我爸小时候曾经在碗柜里住了十年。”言下之意是在这间小房间凑合几晚也不是不能接受。
“我知道。我们有半个学期的魔法史课都在讲波特先生的童年。”斯科皮拎起箱子，深吸了一口气，“你都睡过去了。”他揭露完，走进房间。
阿不思觉得那一刻斯科皮有点后悔和他谈恋爱，或者至少后悔盲目地相信他和他跑出来了。他觉得有必要为自己辩解。
“莉莉告诉我这家旅馆处于‘历史中心’，能享受市景的！”
斯科皮绕过床，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到了旁边房子的烟囱和山墙。他顺手打开了窗户，让新鲜的空气流进来。
“市景？”
阿不思被噎住，但他并没有放弃推销。
“这家旅馆位置绝佳！大部分景点十分钟内就能步行到达。”
“是啊，没准我们晚上被吵醒还能去祭拜一下曾经在教堂里享受火焰的女巫。”斯科皮不想碰倒任何东西，小心地转身，伸手摸了摸枕头的布料。这时候阿不思突然想起来了斯科皮应该是养尊处优长大的。斯科皮挑剔的目光落在这间简陋的小房间里，阿不思罕见地感到难堪。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和一个人一起旅行三天，你就能知道你们能不能走过得下去。
阿不思觉得马尔福少爷这时候应该想逃走。
斯科皮坐到床上。他对阿不思说：“我记得我说过，只要和你在一起，让我住山洞我也愿意。你看这还有咖啡机。”他苦中作乐地指了指放在窗台上的机器。
这次不放心的人成了阿不思。他也绕过床，走到窗前，抓起咖啡机旁的奶精，去查看盒子底部，愣住。
“……过期了。”阿不思诚实地说。他抬头去看斯科皮，一秒钟后，两个人忍不住哈哈大笑，旅行的劳累与刚刚的难堪都消失不见。在这一刻，阿不思觉得他能和眼前的人过完一辈子。
他弯腰去吻斯科皮，被对方一把扯到床上。两人亲热了一会分开，阿不思不明白为什么斯科皮推开了他，然后他看到了敞开的窗。
这真的是一间很小的房间。房间里没有桌椅，只有床、嵌进墙里的衣柜和一个床头柜。床头柜上放着藤条灯和落满灰尘的电风扇。斯科皮将两扇窗的墨绿色窗帘都拉开，没用魔法成功打开了电风扇，箱子被丢到角落。他们一起躺在柔软的床上，听着风扇运行的声音、隔壁的电视声和天空中海鸟的叫声，等待着太阳落山。
窗台上摆着一个花瓶，里面插着一支花，在夕阳余晖中似真似假。夏日的天很长，天空保持着淡蓝色，似乎夏日的魔法是让时间在夕阳时分徘徊许久。
旁边教堂震耳欲聋的钟声再次响起时，斯科皮捏住了阿不思的手。阿不思笑：“别怕。”他像是在安慰小孩子，斯科皮似乎笑了。过了一会，斯科皮说：
“小时候，我妈妈这么安慰过我。我那时候怕雷声，所以她每次都陪着我。”
阿不思静静地听着，没有转头，只是稍加用力握住他的手。
“她给我买糖果，告诉我怎么交到朋友……她不仅是我的母亲，还是我的朋友。”
“我真的很爱她。”
也许阿不思真的不是位合格的恋人，他在床上躺着躺着，居然睡着了。等他醒来时，天色已经很暗了。他的肚子叫了几声，被旁边的斯科皮听到。
“出去吃点东西？”
阿不思被他的声音吓了一跳。他转过身，在暮光中看到斯科皮脸上的微笑。阿不思产生了一种奇怪的想法，似乎眼前的微笑是被撕碎后又拼接在一起的。他伸手抚上去。
斯科皮扣住他的手。
“我属于你。”他轻轻说，淡金色的睫毛在暗淡的光中几乎隐匿，像天使在凡世敛起翅膀。
“我也属于你。”阿不思回应道。
他们很快纠缠在一起。阿不思在轻喘时提醒道：“没关窗。”
斯科皮没有立刻回应，继续着他的吻，如狡猾的强盗在地动山摇时探求宝藏。终于，他得到了。阿不思刚刚一直揪着他的头发，硬是拔下来了好几根。不知道长此以往斯科皮会不会被他拔秃顶。
对此一无所知的斯科皮躺到阿不思身旁。
“我施了‘闭耳塞听’。”他补上解释。两人再笑，十指相扣。
阿斯托利亚在她的日记曾经写过这样一段话——
“我渴望至死不渝的伟大爱情，我向往平凡的幸福；我想成为在黑暗中燃烧的光，我期盼在动荡中保有安生。我向神明祈祷，人生数十载，愿我不枉此生。”
“而后，我遇到了你。在那一刻，所有的幻想烟消云散，只有你。我明白，我想要的只有你。”
天色已经完全暗下来。斯科皮牵过阿不思的手来，在黑暗中轻轻亲吻他的手指。
他想他找到了那个人。
“我爱你。”
The End
彩蛋：为什么订了这家旅馆——
阿不思：莉莉和我说我爸信用卡额度不够了，只能订得起这家。
财大气粗的马尔福掏口袋，发现自己并没有麻瓜的信用卡。
斯科皮：……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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