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烬之焰[西幻]

作者:森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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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章风暴群岛


      贮魔水晶的硬度远不比钻石,但要将它打磨成粉并不容易;再算上这种特殊矿藏自有的价值,康诺特其他炼金材料加在一块,连它的零头都比不了。而哥罗德山脉出产的水晶又和格伦维娜地区的不同,在淡紫色中带了一点灰,不过磨碎后很难看出这点差别。
      乔希用小勺子挖起一点,徐徐倒进瓶中。没有陡然变色,没有剧烈起泡,更没有炼金工坊可能发生的剧烈爆炸。略微发棕的酒液将粉末徐徐包裹,安静得像将细沙投入一汪水。
      从侧面可以看到,作为魔力载体的矿石碎屑正在发出微弱的光。那一小团流动的光先是往下沉,随后如有了生命一般,在瓶中缓缓游弋。康诺特用木塞堵住瓶口,轻轻晃了两下,便将它和其他制好的魔药放在一起,也没贴标签。
      “打起来的话,你分得清哪瓶是哪瓶吗?”
      “只要把放的位置固定下来,就不用担心拿错了——我甚至不需要特意去看。”康诺特微微一笑。“对了,还有件事得拜托你。”
      “你说吧!”乔希扬起脸。
      剑士将一块半个巴掌大的贮魔水晶原石放到乔希面前,原石粗糙的表面还留有矿工敲碎矿石时留下的痕迹。
      康诺特刻意放慢了语速:“若情况不妙,我可能会通过罗西娜给的魔法装置传送回船上。如果那时我丧失了理智——简单地说,就是穿了身冒红烟的黑色铠甲,见人就砍——你就握着它念一句咒语,再把水晶往我身上扔。”他记得乔希拿石头敲树上的野果时一扔一个准。
      乔希疑惑地皱起眉:“咒语?”
      “上古贤者的语言,你就当是咒语吧。‘Spaje ohag Drakova’,就是这句。”
      这种历史久远的语言据说与魔法有关,因此为热衷神秘学和保密行为的术士所垄断——准确地说,文字本身只是单纯的文字,但它又像连接着火药的引线,经由少数人之口说出后,便能支配和“引爆”不同形态的元素之力。
      当然,它也可以用于再寻常不过的书写和日常对话,只是现在又有谁会这么做呢?
      即便是有机会和动力接触到多数珍奇书籍的乔希,上古语言对他来说也全然是一片空白:“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康诺特摸着下巴,半真半假地答道:“没什么实际意义,和平静术差不多吧,就是不太好翻译成通用语。”
      乔希低下头,无声地重复了两遍,又问:“莫莱呢,你也告诉她这个了吗?按理说你们认识这么久,她应该从你那儿学了不少东西。”
      “她就算了。”
      “为什么?”
      “因为她口音太重,总是念不准。”

      楚沙港西北的海面上,风暴群岛就像数块被摔碎的瓷片,大小不一、形状各异,或布有碧绿的丘陵,或是一片荒芜,或被冰雪覆盖,从沃珐罕大陆的一角延伸出去,零星地散布在辽阔的怒海边缘。
      “小珍珠号”离港第二天,甲板上的水手还能透过望远镜看见锡耶柯冰原突出部孤身伫立的“死塔”。那是索钦先民遗迹的一部分,更早的时候则是雪陆精灵的城市,如今只剩雪鸮、驯鹿、野熊与冰原狼甚至是冰霜巨魔在废墟中游荡,俨然成为此地真正的主人,尽管它在名义上仍是加弗兰帝国的领土。
      旧日的住民离开若干个世纪后,锡耶柯冰原的一切仿佛都被化约为石头的黑与雪的白。
      而到第三天傍晚,站在桅杆上往南望,已经完全看不到沃珐罕大陆的海岸;西北方向上,海岛与突出水面的礁石正悄然从世界另一端爬上海平线。海面少了海鸟的鸣叫,只剩风与水波的交响。如果再省去水手们粗犷的号子与船歌,这艘三桅船将陷入死塔一般的孤寂。
      水里有时会闪过一片带金属质感的白,那是船下鱼群鳞片的反光。据说这片海域有时还会出现海妖——上半身像美丽的女人,茂密的长发如同海草,腰以下却是强健的鱼尾,背上带利爪的蝙蝠状长翼让它们能够短暂飞起,向猎物发出致其晕眩的刺耳尖叫。
      在海上讨生活的人都很清楚,它们是危险的怪物,但每隔一段时间总是会有色|欲熏心者特意来到远海,想要效仿三流作家杜撰的“冷酷邪恶的海妖爱上正直骑士”的故事,而他们的结局和试图豢养美貌吸血鬼的贵族基本一致。
      不过,“小珍珠号”目前还没有遇上这些拥有姣好皮囊的凶兽。
      年轻一点的几个勤杂工空闲时会聚在甲板上,喝不容易醉的私酿蜜酒,指望着能幸运地看到鲸鱼翻出海面。如果是白鲸,那将是好兆头中的好兆头。夜幕降临后,天空与海洋互相吐纳着墨色,一点点夺去人们的视野。勤杂工们失望而去,应着伙夫和三副的吆喝去忙各自的事。他们因此错过了弓头鲸跃身击浪的瞬间。
      但正因不知情,他们不会感到遗憾——弓头鲸拥有比普通人类更漫长的生命,也许就在同一片海域,总有一天,他们还能远远地“重逢”。

      时间来到第四天。日出后没多久,沃杜尔船长亲自敲响康诺特的房门,告诉他船只已经进入了风暴群岛海域,正在向西折进,尽可能靠近林德湾。
      “林德湾的血雾不是静止的,我们会把船停在安全距离外,但不下锚,方便随时移动。”
      半身人朝舱室里张望了一下,发现和康诺特几乎形影不离的二人暂时不在,又抬起头,仰视足有一个半自己高的荣誉骑士,并没有为自己的矮小感到自卑。
      沃杜尔说:“那艘小船很结实,您尽管用。但一个人去真的没问题吗?”
      康诺特摇摇头:“无需担心,我心里大概有数。只是我不能保证把小船划回来。”
      船长爽快地摆摆手:“那倒没事,丢了就丢了呗,连损失都算不上。”他摸了摸胡子,一双不大的三角眼炯炯有神。“虽然过问这些事不太礼貌……算了,您也可以选择不回答的。您知道自己要对付的东西是什么吗?”
      “有一点想法,但不太确定。”康诺特后退几步,招呼沃杜尔船长进来,指着桌上开了瓶的葡萄酒(当然,是他从自家庄园带来的优质品),示意对方一同浅酌一杯。“干我们这行,并不总能提前摸清事件的全貌,你我对那‘诅咒’了解的程度恐怕差不多。”
      沃杜尔便顺势来到桌边坐下。椅子不算高,但他蹦上去后,脚还差一寸才能碰到地。
      康诺特亲自给他倒酒,边倒边说:“我没到过风暴群岛——以前通常是走陆路。大概是年代太久远吧,加上传言时常描述得玄乎其玄,我对那里发生过什么反而不太感兴趣。如果不是眼下的需要,我大概永远不会和人讨论林德湾海战的是是非非。”
      船长拿起铁制酒杯小酌了一口,动作有着商人式的优雅和爽利,但从厚实手掌上消不去的茧和疤痕可以看出,他也曾度过艰难的底层生活。半身人的寿命通常不到人类的四分之三,而生活在人类占绝大多数的社会,意味着他们得更快、更充分地享受自己拥有的一切,正所谓“活在当下”。
      不过,他的酒量似乎很差,连喝几口就开始脸色涨红,脑袋轻微打晃,而康诺特记得这瓶酒并不算烈,看来前几天喝着酒还能有条不紊地念完祝词的,应该是沃杜尔的副手。
      “您的酒真不错。”沃杜尔不禁夸赞。“您说得对,即便是我们这些靠海吃海的家伙,也不会尝试把每一片海域掰扯清楚,自己常跑的航线除外。倒不是说林德湾的血雾太晦气,您知道吗,只是因为那和我们没有关系,就像一个卖渔网的没必要知道千里之外的血丘长着什么树,灰岩城的屠夫也没必要知道那座城市历史上受过谁的统治。扯得有点远了,但就是这么个意思。我只听说几百年前发生过血腥的海战,很多人死了。然后,也许是恶灵,也许是邪神——谁他妈知道呢——诅咒了那一片海域,于是被卷入血雾者无人生还。等到那附近,您应该能瞅见船只的残骸,其中就有不信邪、想要抄近路穿过林德湾的倒霉鬼。就这些。我了解的已经算多了,不信您去问问我的船员,十个里有八个不知道索钦是什么。”
      事实的确如此。即便是较为富庶的桑兹亚公国,受过教育的人也不到三分之一,而大多数人与历史唯一的交集,就是在乱哄哄的酒馆或戏院里,偶尔听到经吟游诗人传播的艺术加工居多、年代与人物混乱的故事。
      你不能指望连维持生计都需要认真盘算的平民对遥远的过去如数家珍。况且就算是正史,对林德湾海战始末的记述也语焉不详,这对康诺特“判定恶灵正身”的迫切需求来说约等于没有用。
      康诺特拿着酒杯,但没怎么喝,倒像是在闻味道。他一边观察沃杜尔,一边斟酌着说道:“如果真能清除那片海域的诅咒,说不定能重开林德湾航道。从地图上看,从这里到沃珐罕西海岸其他港口的路程将会缩短,冬天也不需要担心北部海域的朔风和浮冰。”
      “啊,这倒是个好消息。”船长附和道。
      “女大公就是如此说服我来跑这一趟的。”康诺特盯着酒杯,表情捉摸不定。“其实我一直觉得奇怪,为什么过去几百年一直没人想着解决林德湾的问题,还是说他们都失败了。”
      船长仰头喝下最后一点酒,痛快地呼出一口气:“以前确实有术士去试过,但他们连岛都没上,就人带船折进海里了。啊,我是不是说了不吉利的话?您忌讳这个吗?”
      康诺特笑着摇头:“我未必有术士厉害,但命肯定是比他们硬的。比起这些,我想跟您打听一下黑水堡的情况——听说您经常两头跑。”
      “黑水堡啊……我两个月前到过那儿。还和以前一样。比楚沙港看着大气。热闹,拥挤,鱼龙混杂。富人区有多美丽,贫民窟就有多破败。对了,帝国的战船也从内河开出来了,还占掉了商港一半的船坞,我离开时看到出海口南边正在修专门的军港。”
      “要打仗了?”
      沃杜尔耸耸肩,露出一丝无奈:“大家私下里都这么说,但桑兹亚好像没人关心这事儿。也对,再怎么打也不至于打到公国来吧——不过最好还是别开战,不然我们和南方的生意就很难做了。”
      难免|流于浅薄,但很现实——康诺特暗自评价。
      他假装随口问道:“说起来,现在黑水堡的商会会长是谁?还是那位大收藏家?”
      沃杜尔点头道:“是的,还是那个能把每条外地船扒下半层皮的该死的米格。”
      “见他的话麻烦吗?”
      “不麻烦,但费钱。他那群手下不好打发,除非您在黑水堡有靠谱的熟人牵线搭桥。啊,我差点忘了,您还可以把女大公的名号搬出来,据说他对伊斯普拉家族是很尊敬的。”
      如果可以,康诺特不是很想为了这件事花钱。而说到熟人,他马上想起了一个名字,但他宁可不用上这条人脉,况且那个人不一定在黑水堡。至于搬出女大公的名头,一番衡量下竟然是最合理的选择。
      顺势而为吧,就像以前一样——他想。
      二人又闲扯了一些与航海、生意、政治无关的闲篇。直到康诺特先举起酒杯,为这段发生在清晨的对话作结:“敬您的大船。”
      沃杜尔船长也举起空酒杯:“敬您的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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