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色曼陀罗

　　“医生？她到底怎么了？怎么会嗑血呢？”林岸拦住医生。
　　“是创伤后气胸引发的血气胸。病患最近几天是不是摔过？”
　　“摔过，不过当时没事。”林岸想起李舟在车上意外滑到。
　　“那就没错，估计是胸部着地，落地的时候被锐器刺伤了。事后没有及时就诊，加上激烈运动，膈肌活动度突然增加，对胸顶的粘连带产生拉力而使其撕裂。粘连带中的小动脉破裂出血，便造成自发性血胸。有的病人会因此出血达1000-2000ml，甚至出血性休克。”
　　“那，那••••••那她现在？”林岸急得直结巴。
　　“她出血量不多，并无心脏损伤，身体其它部位也很正常，无需特殊处理。让她好好休息，近期不要剧烈运动。留院观察一两天，要没什么状况就可以出院。”
　　“那她怎么还昏迷？什么时候会醒？”
　　“她长期失眠，劳累过度，昏迷对她而言是一种休息，有利于身体恢复，你不用担心。”
　　听到李舟没事，林岸心里的石头终于落地。
　　李舟的睡姿犹如子宫内的胎儿，身体向左蜷曲成小小一团，双手举过头顶。从医学角度看，这种姿势很容易压迫胸口做噩梦，也容易受凉。从心理学角度分析，则是一种自我保护的睡姿。
　　林岸心疼地盯着那张熟睡的脸，小心翼翼触摸她睡梦中仍微皱的眉头。第一次见到她开始，她的眉头大部分时候就这样蹙着。她连笑起来都不快乐。他多希望自己是那个能保护她、带给她幸福的人！
　　两年前，林岸在深圳一家不大不小的琴行打工。琴行大部分时间没客人，老板空闲的时候就弹奏电吉他。林岸乐感很好，且看且听且弹，很快就入门了。老板人很好，见他颇有天赋，便经常从旁指导提点。两人经常在店里自娱自乐，不少买主是被他俩合奏的乐曲吸引进店的。
　　这天，琴行生意很火，掌灯时分才忙完。老板高兴，决定亲自去买晚饭犒劳，留林岸看店。
　　林岸百无聊赖，随手拾起顾客遗弃的《深圳日报》。头版头条印着一个女子的照片，似曾相识，但他可以确信没见过。很久以后他才知道那种奇妙的感觉叫“一见钟情”。
　　肚子咕咕叫，他走到门口确认老板回来没，远远看见一盛装打扮的女子匆匆走向马路。说也奇怪，他一眼就认出她正是照片上那个智勇双全的律师。
　　女律师和另一个矮一些的女人拉扯着，似乎在吵架。矮个女人伸手去拽她，她躲开。林岸来不及叫，那个矮个女人已冲向马路、倒在车轮下。
　　林岸冲过去，听到地上的女人叫她舟舟，请求她的原谅。他帮六神无主、泪水涟涟的她叫救护车、报警，还做了目击证人。整个过程，她眼神都是直的。不知道为什么，他看着她痛苦的表情，竟然产生了保护她的冲动。然而，她做完笔录就被自称她上司的人接走了。
　　第二天，他辞职了。他急着帮她，竟然完全忘了看店这回事，导致店里丢失一把上好的吉他。老板了解事情经过后表示不计较，他坚持照价赔偿，当天就买票去了广州。他很诧异，自己竟然会犯那种低级错误，为了一个陌生女人！
　　刚到广州林岸又买了去西藏的火车票，那个地方他很久以前就想去了。过世的养父母生前的愿望就是等他长大全家去大昭寺朝圣。
　　林岸不信佛，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凡事要靠自己。但是，看到那些虔诚的信徒，他还是被感染了。他前方不远的女子穿着挺时尚，却五体投地。他自问没法做到她那样，便跪了双膝，双手合十行中国传统跪拜礼。正为父母的灵魂祈祷安宁，听闻“哎呦！”一声，抬头见一猥琐男子迅速离去。之前见到的时尚女子带着愧疚环顾四周，低头顿了一下，急急起身追赶已远去的男子。
　　林岸瞥见那个女子的脸，心跳加速，竟然是她！几天前深圳一别，没想到会在这里再遇到她！她怎么总遇上麻烦呢？这回是遭小偷了？他立即起身追过去想看看能不能帮忙。
　　“不要！你们不要离开我！”李舟的尖叫声把林岸的思绪拉回了现实。她满头大汗，又做噩梦了吧？
　　林岸伸了一只手过去握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拿手帕帮她擦汗。这个手帕是他养母的最爱，他一直舍不得用，贴身带着留做纪念。
　　李舟忽然张开眼，直愣愣盯着他的脸，那神情摆明分不清梦与现实。
　　难道？她梦见我了？林岸不禁有些雀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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