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若凌君

　　宋娆清学不会灵力控制，被嘲笑得很频繁，但也有人特别关照她，尤其是初训的师姐，时常给她开小灶。

　　竺姒喜欢这个师姐，她一点架子也没有，亲近的很，不像初训的另一位师兄，成天不耐烦地挎着张脸。相较于教导新人，他更想在击杀灵族这件事情上大放光彩。

　　宋娆清将真实的自己隐藏了起来，即便与竺姒独处时，也会将曾经的傲气收敛。

　　她佯装得很自然，仿佛她就是这样的人。竺姒时常在想，如果她也像普通孩子一样长大，一定不会像个刺猬一样，浑身都是戒备，拒人于千里之外，而是会有非常多的密友。

　　竺姒并不是整天都跟在宋娆清身边，宋娆清让她摸熟华封派的布局。这项重任落在她的身上，她当然是尽心尽力去完成。

　　在比试之后的授剑仪式上，门派会用碧水玉验证身份，地点是碧灵山。这个地方，竺姒尤其关注，若是姜媃身份败露，她要带着她逃走的。

　　宋娆清在计划着拉拢姜媃，竺姒好奇她的打算，但她一直与人待在一起，竺姒根本找不到机会询问。

　　这日，竺姒去东桢门查看了一番，徬晚时准备回北阚门，身后却传来了撕裂的痛意。

　　她浑身一颤，着急忙慌地在周边找到可以支撑身体的东西。她下意识想回头看，可痛意接连不断，她立即意识到是宋娆清在经历着什么。

　　她怎么会遭受这样的伤害？是身份暴露了吗？

　　竺姒极其担心宋娆清的处境，可身后仿佛还在产生新的伤口……

　　这些年宋娆清将自己护的很好，竺姒几乎快忘了疼痛的感觉，忽然来这么一遭，她的身体一时接受不了，缓了很久很久，才有行动的力气。

　　她飞快向北阚门返去，直到来到住居前，她不安的心仍旧在嘭嘭直跳。

　　屋内罕见的只有宋娆清一个人，她正趴在床上，□□着后背，背上布满了血淋淋的伤疤，有的伤口血液已经凝固，有的还在流动着鲜血。

　　“发生什么了？”竺姒微张着惊诧的嘴巴，朝她靠近。

　　宋娆清调整着原本趴着的姿势，连头都没抬，说道，“我自己划的。”

　　竺姒倍感讶异，“你自己划的？”

　　“我去南离门找姜媃了，没找到，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初训师兄。”宋娆清说得轻松，那刺痛人眼的伤口仿佛根本不在她身上一样，“他们都以为是师兄打的我，我解释，他们也只当我是在害怕师兄。”

　　“你是故意的。”竺姒一眼便看穿了宋娆清。

　　宋娆清的表情终于有了变化，她抬眼笑道，“竺姒，武力折服，确实不如诬陷来的刺激。”

　　竺姒看着她那对得意的眼睛，不知说什么。

　　此时，门外响起了敲门声，于是竺姒像往常一样，隐身似的去到了一旁。她本以为进来的会是初训师姐，或是其他关怀宋娆清的人，却没想到进门的竟然是姜媃。

　　“是你！”

　　宋娆清反应激动，想要翻身坐起，被姜媃拦住，她示意宋娆清小声说话。

　　“我今天还去找你来着。”宋娆清笑得欢喜，活像那得到心爱玩物的小孩。

　　若是平时，宋娆清这样的表现肯定会引来竺姒的大笑，可眼下，竺姒只在一旁静静地看着，她祈祷，宋娆清会看在姜媃这孩子是次灵族后代的份上，不去伤害她。

　　“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姜媃看着宋娆清背后的伤，眉眼间流露出了担忧，说话的语气也不再是不冷不热的。

　　“我说过去找你的啊。”宋娆清一副天真的模样，眼睛里充满了歉意，“只是我一直学不会御剑，今天才弄懂。”

　　“你这是，一学会就来找我吗？”

　　宋娆清认真地点头。

　　“你这么执着做什么。”姜媃的目光落在那刺眼的伤口上，“北阚与南离之间的不合，你应该也有听说的。”

　　“答应别人的事情要做到啊。”宋娆清回应道，紧接着又低落下去，“你难道不想我去找你吗？”

　　“不是，我没有这么想。”

　　姜媃似乎被宋娆清那单纯的模样打动，否认的语气带着着急，生怕宋娆清误会，会伤心。她的语气与初遇时相较，也轻柔了许多，好像真的把宋娆清当成了小孩。

　　姜媃并没有待多久，她走后，宋娆清仍然维持着笑意，还沉浸在自己方才的伪装当中，仔细回味着。

　　竺姒不懂她，索性坐在她身边问她，“怎么突然喜欢上了这种性格？”

　　宋娆清看了她一眼，脸上仍然保持着笑容，“什么性格，蠢吗？”

　　“可你在佯装。”

　　“做事方便而已。”

　　也许她真的是为了通过这样的表现，去减轻她日后做坏事的嫌疑，也许这并不是她全部的想法。

　　宋娆清已经不是曾经的她了，现在的她完全不会流露出自己内心的情绪，竺姒从她的眼里，看不出她的任何心思。

　　自从姜媃来过了北阚门，竺姒去南离门的次数也越来越多，不论是有意无意，她越来越频繁地见到姜媃。

　　因为相貌的相似，见到姜媃就仿佛见到了故人，而那千年的无忧生活好像还没结束。

　　可现实终究是现实，眼前人也并不是故人。

　　凫溪族与灵族之间虽说有情谊，但因为观念不合，逐渐走远，可两界之间的通道从没关闭过，姜祈时常会溜到灵界找他的友人。他喜欢广结好友，灵界遍地是他的熟人。

　　竺姒喜好四处游玩，偶然遇到他，因他异族身份而警觉，起了误会，也算是相识。后来时常遇见他，一来二去，逐渐熟络。

　　是竺姒先察觉到了他的感情，于是主动与他确认了情意，才会有后来的故事。

　　故人姜祈，是意气风发的少年，他的世界里，从没有负面情绪，所以总是活的自在乐呵，这点也是两人能够彼此吸引的关键。

　　而姜媃，虽说是少年，可她不喜交流，也不好交友，终日面色沉沉，心情郁闷，让人看了也跟着低落。

　　前几次，竺姒来南离门都是较晚的时间，见到的，通常都是姜媃独自一人在温故剑术的场景。

　　竺姒看久了，便开始觉得痛惜。

　　这些十来岁的少年，不与河中顽鱼戏水，也不穿梭于山林之间，偏偏受困于这几方屋瓦之下，偏偏受困于刀剑法术之中……

　　这日，她较早去了南离门，终于见到了她们一块练剑的情景。

　　竺姒还没靠近时，便认出了姜媃。她太好认了，她的身形是里面最有力的，也是让人看了最想拍手叫好的。

　　想必她们的初训师姐也是这样觉得，于是竺姒去寻找这人的身影。

　　说起来，各门的初训师长，似乎都是两极分化。师兄无外乎都是暴躁的，傲气的，而师姐都是温和的，亲近的。

　　或许与现在世道的男尊女卑息息相关吧。

　　女子就算坐上了与男子同样的位置，也未必能与男子表现得一样，他们的内核是不同的，而女子又与女子心心相惜，同样是被世道不公对待的人，又怎么会苛刻对待。

　　这也是世人常说的，所谓的女子天生感性，可又有谁知，她们的感性并非天生，而是后天导致的。

　　南离的初训师姐，是竺姒在这些日子里最大的收获。

　　起初，竺姒不太相信自己的感知，可她在这初训师姐周围待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肯定，此人身上确实流露出了凫溪族的气息。

　　竺姒又开始徘徊在新的人物身边。

　　秦辜月每日的活动枯燥得令人看不下去，除了带新人，便是在屋中看书，每次看书都是两三个时辰起步，让一旁的竺姒乏味到睡去。

　　姜媃不好与人交流，但竺姒从她与宋娆清的相处能够看出，她并不讨厌交友，可秦辜月确实完完全全将自己与外人隔绝。

　　竺姒想象不到那样的生活，不与人说话难道不会难受吗？

　　她后来才知道秦辜月与秦夙的关系，但又听说他们其实并无血缘关系，秦辜月是秦夙捡回来的孩子。

　　不论怎么样，从秦辜月身上，竺姒找不到想要的信息。她的生活一成不变，像个活死人似的，别说什么寻找凫溪族的线索，在发现苗头之前，竺姒恐怕先无聊死了。

　　可她好不容易在灵界遇到了与凫溪族有关的人，又怎么会轻易放弃。

　　某日，竺姒像往常一样，进到秦辜月的屋中。

　　她不信一个人能除了训练和看书，没有任何别的事情可做，肯定是她监察的时日不够久，这也是她一直坚持下去的原因。

　　果真，让她等到了。

　　当时，竺姒盯着秦辜月看了没一会儿，便开始困倦，于是躺在她床上，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恍惚间听到了屋内有人交流的声音，她以为自己在做梦。

　　她靠梦渡过那漫长的岁月，哪怕现在脱离了困禁，仍然经常做梦。

　　她心想，这可是秦辜月的房间啊，怎么可能会有除了她自己以外的活物。

　　但声音逐渐真切，于是她一个机灵蹦起。

　　居然真的是活人！

　　秦辜月叫他师父。

　　原来这人是南离门的门师，同样带着凫溪族的气息！

　　竺姒别提多激动了，就差绕着这人蹦三圈。

　　华封派不愧是最气派的门派，吸引了五湖四海的人，竟然让她碰上了第二个与凫溪族有关的人！

　　两个人都并不是真正的凫溪族，只是身上有凫溪族的气息，若是顺着这两个人查下去，说不定就能找到真正的凫溪族人！

　　到时候她……

　　两人言说着，在屋内踱步，穿过了竺姒的身体，她沉静了一会儿，但很快又恢复了方才的笑。

　　既然有办法让她被同族人看到，说不定也能有办法让凫溪族的人看到她。

　　哪怕看不见，她也可以借助同族人去传达话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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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比试大会到临时，宋娆清与姜媃已经非常亲近了，比试结束后，众人会去碧灵山参加授剑仪式，姜媃的身份若是暴露了，她拿着宋娆清的信物就能取得姜媃的信任，带她离开。

　　竺姒司机等待着，却不想什么都没发生。

　　令她愕然的是，她从姜媃身上感受不到次灵族的气息了……取而代之的，是凫溪族的气息。

　　高堂之上，南离师正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姜媃。

　　是他。

　　宋娆清询问起时，竺姒把实况告诉给了她，她并不想竺姒那样吃惊，这在竺姒的意料之中。

　　只要不干涉到她，她是不会在乎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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