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迟迟

　　我扎扎实实地复习了两周迎接期末考试，学校按期中考试的成绩安排的考场和座次表。开考之前，李丹在我的位置前和我说了快十五分钟的话，询问我们班的情况。她说得手舞足蹈，又时不时地把头发挂在耳后。忽然一个挥手，碰掉了谢迟放在桌角的笔袋。她连声说着“不好意思”，蹲下把笔袋捡了起来，放回桌上的时候，看了一眼贴在桌角的考号和姓名，用一种识得庐山真面目的语气：“你就是第四名啊。”
　　谢迟抬头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好在监考老师这时候进来了，我摆手让李丹赶紧回座位，准备考试。后面几场考试，李丹再来找我的时候，我都在桌子上趴着休息，她叫我几声，见我有气无力的样子，便去找其他人说话去了。
　　考完最后一科综合的时候，我满手的墨水印儿，中指的茧也被压凹了，手指掰得咔咔作响。挨到考试结束铃声一响，便挂在孟尹身上出了考场。李丹追出来问我写得怎么样，我说还不错，都背过了。孟尹挠了我一下，我的注意力便全转到和孟尹打闹上去了，李丹什么时候走的我也不知道。
　　按照自我感觉良好，成绩一定滑铁卢的定律，我果不其然下滑到了年级第七，全班第五。我咬着手指站在榜前看名单：第一徐识，第二孟尹，第三谢迟，第四李丹，第五蒋非锐。我和其他班的一个同学并列第六，但是人家姓安，按首字母排我前面。我没琢磨出个头绪，便退出了人群，李丹正抱着一堆冰红茶和她们班的同学簇拥成一团，看了我一眼，好像没抽出空来，正给他们班同学发冰红茶。
　　班会课上，班主任点名批评了我，说我还是玩心太重，没把精力放在学习上，并宣布了家长会就在两天以后的周六。我当然是不服气的，毕竟我认真的复习了两周。
　　蒋非锐探着头，看班主任走远了，才转过头来，让我不要因为被他反超而难过。前排女生腾地一下站起来：“林洮，那下学期我俩不会同桌吧！”谢迟便不写总结了，开始转笔。我哼着歌：“要知道伤心总是难免的……”
　　家长会自然是我自己去开，没想到的是谢迟也是自己开家长会，我俩直接被老师安排在教室门口指引家长坐到指定位置。孟尹的妈妈还是那么漂亮，穿了一身棕色水波纹大衣，头发盘了起来，脖子上的金项链衬得皮肤极白，看到我以后露出笑容，有一颗小小的虎牙：“洮洮，小尹在学校没有调皮吧？”看见她露出笑容，我也放松下来：“阿姨好，孟尹这次考得可好啦！老师同学也都特别喜欢她！”她自然是知道一些情况的，听我这么说，心里更高兴了，让我寒假去她家里玩。前排女生的爸爸刚坐下就开始翻她的课桌，把她的文件夹缝都查了个遍。徐识和蒋非锐都是家里的姨父来代开的家长会。一众中年家长里面坐了俩十二三岁的小朋友，显得十分格格不入。一场会下来，老师说了什么我记不清楚了，无非就是交待一下成绩、寒假作业、班费等等，倒是把一个班的家长看了一遍。
　　大会开完，一群家长又蜂拥着老师询问自家孩子的情况，把讲台围了个水泄不通。
　　我和谢迟打消了跟班主任打个招呼再离校的念头，从教室后门溜走了。谢迟今天也是要收拾东西回家了，我便在操场等他。
　　谢迟进宿舍楼没一会儿，操场上就热闹起来，一堆人循着喧闹声朝宿舍楼靠近。我也顺着人流凑热闹去了，走得越近，吵闹声越大，是一个学生和家长发生了争执，家长正揪着学生的校服领子，另一只手高扬着，要打人。那学生挣扎了几下，又哭又叫，最后下了狠劲一口咬在家长的虎口上。家长痛得松了手，等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学生已经一口气进了宿舍楼，窜上了三楼走廊，一只脚试探着跨出栏杆。
　　操场上的家长学生此起起伏地惊呼着，保卫科和教导处的人全赶了过来。那学生哭叫着要跳楼，家长说：“你今天不跳下来你就是我老子。”学生便扶着栏杆，身子往外探得更狠了，又引得围观群众一阵惊呼。家长还不解气：“你有本事你就跳！一家人费心费力供你读书，你考这么个分数，骂你两句，你还有脸了！”教导处和保卫科的人一边报警一边让家长不要再说话了。那学生趴在栏杆上，哭得撕心裂肺，最后有点脱力了，自己惊叫着往下滑了一截。我看他手紧紧拽着栏杆，并不是全然寻短见的样子，但也没有办法，大人们的声压一层盖过一层，各式各样地，像浪一样打进我的耳朵里。
　　那学生似乎是要脱力了，脸憋得通红。忽然之间，有个人猛地抱拽住他，把他往走廊里一扯，人没影了。围观的家长们惊呼着松了一口气，教导主任和保卫科的冲进了男生宿舍。我也想进去看看，我分明看见刚才把那学生拽抱下去的人是谢迟，但是男生宿舍的宿管把我拦在了外面，我只能伸着头往里看，再后来围观的人越来越多，我尽然被挤到了外围，我只能跳起来张望里面的情况。
　　过了好一阵，教导处和保卫科架着刚才要跳楼的学生出来了。围在宿舍楼门口的人散了一大半。谢迟还没出来，又一会儿，我看见谢迟一只手提着行李箱，另一只手揣在兜里，出来了，校服一大片在墙上蹭得脏兮兮的，连头发尖上都有灰。
　　我竟无故有些生气，伸手拍了拍他衣服上的灰：“你还好吧？”
　　他侧身示意我走推行李箱的一边，我自然觉得不对，拽着他的胳膊从兜里掏出来，衣服胳膊肘的地方破了，手上有擦伤，还有些肿。
　　我再说不出“你怎么搞成这样”的话，倒是把他的行李抢了过来，一路瞪着他也不搭话，顺路在街边小摊买了个小熊的衣服帖粘在他正在跑绒的校服上，附近的药店没有营业，谢迟重复再三说不用上药。我们便回了小区，把他送到南门口。游子晏正从南门超市出来，看见我俩，我把行李塞给他：“好好管管你表弟！”便回家了。
　　我气消了以后，买的药膏还没来得及送给谢迟，林眠就来了，带着我回了B市，说是一家人还是得一起过年。那药膏便躺在我的书包里，跟着我一起去了B市，再回来的时候，谢迟手上的伤已经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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