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迟迟

　　生日那天游子晏不知道从哪里买到了小烟花棒，没等到天黑，趁守操场的老师午间休息，便在操场放了一场白日焰火。没有黑夜的幕布，那火花显得脆弱不堪，不一会儿便只剩白烟了。我们在操场边上的大树下，和麻雀一起唱完了生日歌，等到把蛋糕分好，吃上了第一口。游子晏才说：“洮，这蛋糕你哥给报销的。”我睨了他一眼，又吃了一大口：“那你怎么不买个更大的？”游子晏以前就天天跟在我哥屁股后面转，也不知道谁才是亲生的。家里的姨还抱着游子晏说：“哎哟哟，子晏要是我林家的小孩就太好了。”我来这里上学这么多年都没怎么和我哥单独联系过，没想到游子晏还和他这么熟络。
　　孟尹揪着游子晏的耳朵：“生日歌再唱一遍。”
　　游子晏只得闷闷地再把生日歌再唱了一遍。
　　操场边上垒着平整的石砖，由下而上生出一层青苔，冬日里微弱惨白的日光透过四季常青的树杈映在我们身上。操场对面就是学生宿舍楼，午休结束的铃声响起来的时候，便有学生从楼里出来了。
　　我看见谢迟脚步匆匆往教学楼走，隔着大半个操场朝他挥手，把他叫住：“谢迟！”
　　操场上的人都往这边看，谢迟顿了顿脚步，向我们这边走过来。
　　我切了一块蛋糕给他：“请你吃蛋糕，我今天生日。”
　　谢迟把蛋糕接过去，生日快乐四个字还没说完，蛋糕也还没吃上一口。突然听见一阵急促的哨声：“禁止带食物和饮料进入操场，那边的几个，是哪个班的！”
　　孟尹和游子晏反应迅速地喊了一声：“跑！”
　　我一把抢过谢迟手上的蛋糕盘子，往旁边垃圾桶一扔，连地上的残局都没来得及收拾，便扯着谢迟一路狂奔。
　　守操场的老师一边吹着口哨，一边大喊：“哪个班的学生，不准跑，都给我站住！”
　　谁站住谁就是小狗，本来是我扯着谢迟跑，跑着跑着就变成谢迟扣住我的手腕狂奔了。孟尹一边跑一边回头：“快点快点！”游子晏甚至把校服外套脱下来，披在了头上，到教学楼的时候，游子晏丢下一句：“先走一步。”便钻进了初中部B区。
　　我们三人气喘吁吁，一步三跨的上了台阶，“嘭”地推开教室门，惊魂未定地进了教室。
　　教室里还没有人，我想把手腕从谢迟手里抽出来，突然发现他握得很紧，我摆摆手：“松开松开，缓口气。好险。”
　　他这才把手松开，还把手掌舒展了两下。
　　孟尹把教室的灯打开了，等到坐到座位上的时候，三个人面面相觑，看着对方跑得满面潮红，校服外套东倒西歪的狼狈样子，笑得惊天动地。蒋非锐来的时候，我们正笑得大喘气。他凑过来问：“什么事，这么高兴？”
　　我摇头，呼出一口气：“没事儿。”
　　过了二十分钟，徐识手里拿了一张粘着胶布的照片进来，反扣在孟尹桌子上，声音压得极低：“你们中午干嘛了？”
　　照片是操场监控视频的截图，这一帧正好是孟尹回头叫我们跑快点的时候，谢迟拽着我跑得狼狈不堪，游子晏的外套正半脱不脱的纠缠在身上。
　　孟尹看了一眼，便痛苦地闭上眼睛：“照片哪来的？”
　　徐识放下书包，满不在乎的语气：“公告栏啊，刚进来的时候看好多人围着看，正查你们呢，我顺手撕下来了。”
　　孟尹眨了眨眼睛：“公告栏？”
　　于是我们四人开始面面相觑。
　　又过了二十分钟，生物课已经开始了五分钟的时候，班主任把我们四个人叫去了教导处，游子晏已经在教导处好长一段时间的样子了，正和老师软磨硬泡地说“不知道，不清楚，不认识”。见我们也被叫了进来，瞳孔地震，又咬牙说了一声“不认识”。
　　教导主任的办公桌上放着游子晏的校牌，一张徐识刚给我们看过的四人狂奔的监控截图，一张徐识撕掉公告栏照片的监控截图。
　　教导主任看人到齐了，便问：“蛋糕是谁带进操场的？”
　　大家还没开口，游子晏开口了：“我带的。”
　　“不认识？”教导主任一手拍在桌子上，声色俱厉，指着游子晏，“学会撒谎了是吧？今天把校规给我抄五遍，不抄完不准回家。”
　　教导主任半转他那皮质的高级转椅，怒斥我们：“你看看你们，拉拉扯扯，成何体统？”
　　最后指着徐识面不改色撕掉公告栏照片的监控截图，痛心疾首：“还有你，徐识是吧，上次年级大会，我还专门表扬你成绩稳定，为人踏实。撕公告栏照片？你也好样的！”
　　“通报批评，一个也跑不掉，你们四个中午给我去操场捡一星期垃圾。徐识你给我在公告栏守一天，我看你们真是学够了，不知天高地厚。”
　　从办公室出来的时候，游子晏拽着自己的校牌恨恨道：“我就该把这玩意儿缝在胸口，怎么能掉在半路呢？”
　　原来是他的校牌掉了才会被第一个抓到。
　　徐识又问：“你们中午到底干什么了？”
　　孟尹这才回答他：“给小洮过生日啊。”
　　徐识别过脸去，就是用后脑勺对着我，我也知道他在翻我白眼，结果他最后说了一声：“生日快乐。”语气有点咬牙切齿。
　　回到班上大家该干嘛还是干嘛，只有徐识领了红袖标，去公示栏站岗了，还见证了公示栏加装玻璃窗的全过程。
　　我们四个便每日中午拿着扫把和钳子在操场转悠。
　　等到周五全校通报的时候，惩罚也结束了。李丹还特意来了一趟我们班，问我怎么回事，询问无果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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