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迟迟

作者:鱼刺卡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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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甜甜


      冬去春来,满城的杨絮柳絮,比冬日的雪还大。我过敏得不行,心里却美极了,走路都哼着小曲儿,作业也写得极为顺畅。

      四月中的时候连下了三天的雨,终于把这漫天的杨絮柳絮止住了。雨绵绵地飘洒在窗台上,然后聚成水珠往下流去。教室里只有大家落笔的沙沙声和试卷翻动的声音,物理小测,不时听见有同学叹息的声音。试卷收上去的时候,我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小小的喟叹。韩佩佩收了笔,凑过来:“你最近有什么喜事儿?天天容光焕发的?”

      我招招手,示意她把耳朵支过来,韩佩佩又凑近了一点。

      我用手拢住她的耳朵,悄悄地:“我谈恋爱了,别……”

      我还没出声,韩佩佩蹭地一下站起来:“我就知道,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班里的同学被她的笑声惊得侧目,她赶紧捂住嘴,又坐下来:“大意了大意了。”又小声问,“是不是谢迟,是不是?”

      我一手压着她的肩头,一手捂住她的嘴巴,点头。

      韩佩佩便“唔唔”两声,热气喷在我的手心,又用手鼓起掌来,好一会儿才平静下来。

      “什么时候开始的啊?”

      “元旦。”

      “我去,我不问你就不说,不厚道啊,洮。”她又说,“罢了罢了,请我吃饭吧。”

      我又点头,等到上课铃响她便安静下来。

      物理试卷批改得很快,老师让三个课代表把试卷发下来。三个人在教室里来回穿行,等到最后,我也没有拿到自己的试卷。倒是老师讲台上多了一张,陶让说:“吴老师,这张卷子好像不是我们班的?”

      物理老师把试卷拿起来:“谢迟?”

      我的脑袋,嗡的一下,呆若木鸡。

      物理老师又把试卷展开看了一下:“林洮,你的笔记,你卷子拿到了吗?”

      我站起来,嗓子干哑:“没有。”

      “上来看看,是不是你的试卷。”

      韩佩佩憋着笑,给我让了条道。短短几米的距离,我整个人像是要从人间蒸发一样。

      “是我的,谢谢老师。”我拿了试卷准备回座位。

      物理老师看了我一眼:“考得不错,下次不要再写错名字了。”

      我说:“好的,谢谢老师。”

      转身的时候,韩子秋刚好抬头,脸色不虞更甚于上次我说他聒噪。

      下午放学,请吃饭的时候,我和韩佩佩出了校门,她一拍脑袋说忘了捎上韩子秋,又折回去找她哥。我笑他们两兄妹,平时针锋相对,有什么事还是想着对方。

      等了不到十分钟,韩佩佩怒气冲冲地回来了,后面也没跟人。

      我说:“韩子秋呢?”

      韩佩佩咬牙切齿:“发神经,叫他吃饭,还把我骂了一顿。气死我了。”

      又说:“我们去吃,以后有什么好事都不带他了,什么臭脾气。”

      我便拍拍她背:“行了,咱去吃个三人份,多吃点。”

      韩佩佩便又高兴起来:“好耶!”

      周六的时候,谢迟打来电话说五一会来B市联训,电话那头还是人声嘈杂,说到最后听见有人催促:“打完了吗?都两个小时了。”

      谢迟便说:“小洮,那就五一见?”
      我也说:“五一见。”

      放假那天,日光倾城,夏日来时,燥热不已。我把东西往书包里一塞,等着放学铃响就冲出校门,陈主任在讲台上喋喋不休地说着安全条例,完全没有要停的意思,放学铃响,他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敲了敲讲台:“急什么急,再耽误大家两分钟,来,班长,把暑期社会实践意向表发下去。”

      我盯着墙上的钟,这哪里是什么两分钟,五分钟都过去了,意向表也发完了,陈主任还在喋喋不休。终于在第三十三分钟四十二秒的时候,他开了金口:“好了,就这样吧,大家五一注意安全。”走出了教室。

      我抓起书包:“韩佩佩快让一下。”

      韩佩佩起了身,我第一个冲出了教室。过了放学高峰期,走廊和楼梯间空荡荡的,我一路畅通无阻,学校的大门洞开,还没出校,我就看到了,站在校外树荫下的谢迟,阳光落在他的脸上,斑斑驳驳,烨烨生辉。

      他本来只是站着,脸色肃静的看着学校,看到我来,脸上露出笑容。从树荫下走出来,影子踩在脚下,愈来愈黑,愈来愈长,向校门靠近。

      我朝他挥手,书包肩带跑得歪斜:“谢迟!”

      他迎了上来,在校门口接过我的书包:“小洮,别着急。”

      我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好不容易提前一节课放学,拖了这么久。”我看了眼天上的太阳,有些灼眼,“你热不热,是不是等很久了?”

      我和谢迟就站在校门口,三三两两,零星的同学从学校出来,侧头看两眼。

      谢迟摇头:“不是很久,以为你走了,又怕你没走,出来找不到人。”

      韩佩佩他们也从教学楼里出来了,隔得老远,谢迟问我:“你同学出来了,要打个招呼再走吗?”

      我朝韩佩佩挥了挥手,转头对谢迟说:“不用管他们,我们走吧,你想吃什么?”走了两步又问,“咦?郑寻,徐识没来联训?”

      “都来了,他们有事没过来。”郑寻说着把我的书包背了起来。

      这话听着耳熟,但这次我却笑起来:“噢~有事儿~”

      谢迟便弹了我一个脑瓜崩,脸有些红,也抿着嘴笑:“真有事。”

      我捂住额头,惊呼:“真的好痛啊!”

      我看见谢迟的眼角撇了下来,也不笑了,伸手要把我捂在额头上的手拿开:“对不起。”

      我看他有些紧张,便说:“没事儿,没事儿,我装的。”

      谢迟便摇头,还是把我捂在额头上的手拿开了,他举起右手的动作大开大合,带起一阵微风,落在我手上的时候力道却很轻,握着我的手放了下来:“嗯,我看一下。”

      谢迟微微弯腰,低着头看我的额头,左手拇指的指腹在我的额头正中心轻轻摩挲了两下,又说:“对不起。”

      我抬眼看着他,正好对上他的眼睛:“真的没事,我吓唬你的刚才。”

      谢迟又说:“疤很浅,不凑近看不太清楚。”

      我这才想起来他是在看我之前磕在门框上的疤痕:“早就好啦,不痛了。”

      他还是看着我,眼睛闪烁着,像是过意不去。我又说:“你要是过意不去,我也弹你脑门一下?”

      谢迟张了张嘴,最后说:“好啊。”

      他放下手,退开半步,把腰弯下来,甚至还把自己的刘海撩了起来。

      我当然没有客气,手法虽不熟练,但是也甩了甩手,圈出手势,往手上哈了口气,结结实实地弹了他一个脑瓜崩。声音有些响,我的手指也疼,他的额头很快就以弹到的地方为圆心,红了起来。谢迟闷哼了一声,但是很快止住了,直起腰来,用手揉了一把,刘海把额头又盖住了。他的眼眶有些泪水:“你真记仇啊,小洮。”

      还不等我回答,便拉起我的手:“走吧,想吃什么?”

      我侧扬着头看他:“真疼啊?我没控制好力道。”

      谢迟说:“还行,是不是饿了没有力气?”

      我便用手指在他手心挠了两下:“那我们去吃涮锅吧?我最近发现芝麻酱挺好吃的!”

      谢迟说:“好。”

      涮锅的锅和火锅还不太一样,是用铜做的,中间有个高高耸起锥形的烟囱。烫肉的时候得从边缘往里放,不然一不小心就会沾在烟囱上,烤焦了。五月的天气,店里已经开了空调,我和谢迟吃了四碟肉,最后涮了半叠小白菜,结束了这一餐。结账的时候,服务员还送了漱口水和薄荷糖。走的时候还高声齐呼:“欢迎下次光临~”语调怪异昂扬,声音却整齐划一。

      这条大道从东到西,笔直延升,望不到头,两侧高楼林立,街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到真像是一条夹在山谷之间的湍急河流。天还没有完全黑,街灯已然亮起来了。晚风穿堂而来,扫起散落在地上的两三张传单。

      “走吧,送你回宿舍。”

      路过街口的时候,有电动车擦身而过,谢迟揽着我的肩膀,把我顺到了里侧:“有车。”

      我哪里注意到什么车,倒是谢迟这一揽,让我的心扑通扑通地猛跳了两下。

      他便牵着我的手,带我走了一路。快到学校的时候放开了。我瞧着保卫室里老态龙钟的门卫:“你要不要去看看我的高中?”

      谢迟便问:“可以进去吗?”

      我眨了眨眼睛,从书包里掏出两个校牌,大同小异,一个走校,一个住校:“可以,你反过来戴,把背面露外边就行了。”

      谢迟便挂好校牌,整理了一下,背着个书包,比我更像学生。

      进校门的时候,保卫科的人伸着头看了看,见挂着校牌连身都没有起,便把我们放进去。我俩便大摇大摆地进了学校。

      教学楼还有教室亮着灯,估计是还有人在自习。

      我带着谢迟一路到了我的教室,打开了灯:“就是这儿,高二二班。”

      “我坐靠窗第五排,那个位置。”谢迟跟着我一路到了我的位置,“旁边是韩佩佩,去年一起吃过饭。”

      谢迟看着我的课桌,又看看我。

      我哈哈一笑:“今天走得急,没有收拾。”

      谢迟便把我的书包放下来:“这可不像一次两次能乱成这样的啊。”

      “嗐,最近不是都说书越乱越有创造力吗?我这东西也没丢,乱中有序,乱中有序。”

      谢迟一边帮我收拾课桌,一边点头:“创造力很强。”

      我便不说话了,坐在一边,回答他什么试卷放哪个文件夹,什么试卷讲过了,诸如此类的问题。

      收拾了一会儿,他突然看起了我的试卷:“我的?”

      我凑过去一看,是那张写着他的名字的物理小测试卷,老师发下来以后我也没有改成自己的名字。这小动作被发现,我倒是羞红了脸,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谢迟便把那张试卷抽出来:“做得不错。”叠好,要放进自己裤兜里,“既然是我的,那我带走了。”

      “那不行,复习要用的。”我握住谢迟的手腕。

      “嗯?”谢迟问我,他又在笑。

      “好吧,做题的时候想你了,鬼使神差就……我也没发现,发试卷的时候老师还问谢迟是谁。”我开始陈述。

      谢迟一边笑着,一边把试卷放回文件夹:“大考的时候怎么办?”

      我便说:“大考的时候都核对条形码,还有老师提醒,我自己也检查三遍。”

      谢迟说:“学习的时候不要分心。”

      我便问他:“那你呢,你平时学习一点也不想我?”

      谢迟便不说话了。

      我也不说话,还有些赌气,趴在韩佩佩桌子上,留了个后脑勺给谢迟。

      又过了一会儿,我听见谢迟把书摞起来的声音,我又坐起来,撑着头看他:“不想我拉倒,我也学习的时候不想你。我想你的时候学习。”

      谢迟无奈摇头,从桌洞里抽出一张表格,是我今天着急忙慌随手塞进桌洞的暑假实践意向表。

      “社会实践?”谢迟拿着表。

      “对啊,学校的活动,必须参加。说是可以出去游学,这宣传照倒是拍得挺好的。”我凑近谢迟,“怎么?不想让我去啊?”

      谢迟便把那张表也放进文件夹:“没有,想去就去。”

      我瞧没逗成功,有些泄气,又问:“你暑假有什么安排?”

      谢迟便说:“学校竞赛集训,下学期有大型竞赛。拿到一等奖可以保送。”

      “这个我知道,隔壁一班全是搞这个的,去年高一的时候,就有人已经被保送了。真厉害啊。”我感叹着。

      “嗯,尽力而为吧。”谢迟说着已经把我凌乱不堪的课桌,收拾得整整齐齐了。

      教室里灯火通明,映在窗外的杨树上:“这就是我每次给你念叨的杨树,你要是考来了B市,你就知道春天有多可怕了。”

      那树像是不太赞同的话,在夜风中摇摆了一下。

      谢迟盯着窗外的树影发呆,我叫了他好几声,声音越来越大:“谢迟,谢迟,谢迟?”最后伸手扒拉了他一下,他转过头来,正要说什么。

      突然闯进来一个熟悉的声音:“谁在喊谢迟?”

      是物理老师,背着个公文包,拿着个保温杯,像是刚批改完作业的样子,站在教室门口:“林洮?放假了没回家?”

      我赶紧转了身:“老师好,在收拾东西。”

      物理老师来回打量着我俩,甚至拧开保温杯呷了一口茶:“这个同学不是我们班的吧?我刚听见你喊他谢迟?”

      “啊?是,这是我……堂哥谢迟。来接我回家。”我开始胡诌。

      谢迟微微弯腰:“老师好。”

      物理老师便又呷了一口茶:“堂哥?放假记得写作业啊,物理成绩好不容易起来了,可不能松懈。”说着盖起了保温杯,夹着公文包走了。

      谢迟轻轻扯了我一下:“小洮。”

      我偏着头看他:“好险好险,嗯?”

      谢迟又说:“堂哥的话?是不是同姓?”

      “是吗?”我眼睛骤然增大,我哪里搞得懂这个,遥想上次林眠升学宴,我跟在他身后,稀里糊涂的打招呼。那么如果是这样?物理老师笑得高深莫测的样子?

      “又没有加班费,他怎么这个点才走啊!”我哀嚎。

      谢迟便说:“没事,老师应该不会问,如果问了,你就说我被抱养出去了。”

      我看着谢迟:“这样也行?”

      谢迟揉了我一把脑袋:“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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