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落迟迟

作者:鱼刺卡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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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好喜欢,真的好喜欢


      自从请韩子秋吃了一次饭之后,他好像就变成了一个黏人的朋友。寒假短短二十天,每天早安晚安发个不停,隔三差五还叫着一起出去玩。

      滑雪场热闹非凡,我实在厌恶这冰天雪地,又没有良好的运动细胞,便在低级赛道里来回游走。韩子秋非要去试高级赛道,最后骨折了,打了石膏,在家里呆了一个月才拆了石膏,又复健了半个月,才回了学校。

      春来时,满城的杨絮柳絮,我过敏了半个月,反应过来时,夏天已然来了。

      韩佩佩天天搀扶着韩子秋,后面跟着一群人。韩子秋还在遗憾自己腿折了,不然五一篮球赛我们班一定能赢。

      韩佩佩便说:“韩子秋,不装是不是会短命。”

      韩子秋的兄弟就不服:“韩哥说得对啊,就是因为他不能上场,我们班才输的。”

      一群人叫叫嚷嚷地出校门:“五一有安排吗?去不去玩?”
      “隔壁附中新开了家烤肉店,要去吃吗?”
      “放假回来是不是要考试啊?老师具体通知了吗?”

      韩佩佩把他哥扔给他的好兄弟,来挽着我了。我心不在焉,出了校门,韩佩佩跟我说:“刚刚有个人好眼熟啊,站在那个奶茶店门口。”

      我顺着她说的方向看去,把手从她怀里抽出来,转过身,快步跑去:“谢迟!”

      韩佩佩在我身后喊我:“诶,洮,怎么了?”

      谢迟穿了一身休闲装,手里提着奶茶,正向我走来:“没叫住你,别跑这么快。”

      徐识和郑寻也在,不一会儿康明泽和许君晗也从奶茶店里出来了。徐识说:“你跑那么快干什么,狗撵你了吗?”

      我围了他们转了好几圈,语调激昂:“你们怎么在这里?”
      郑寻指了指身上小马甲的印章:“学校联训,来比赛的。”
      “联训?和我们学校?”
      谢迟把手里的奶茶递给我:“和附中,过来看看你。”

      韩子秋甩开搀扶他的人,瘸着个腿,还走不太快,快到跟前的时候,问:“林洮,你不是不喝奶茶吗?”
      我已经喝了一口,点头:“准确来说这是植脂末粉兑水饮料。”
      韩子秋还有些不服气:“那也是奶茶。”
      韩佩佩也跟了过来,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谢迟,把他哥往旁边捎了捎,问我:“诶?他是不是就是谢迟啊?”

      韩子秋便问:“你们认识?”

      “不认识。”韩佩佩和谢迟异口同声道。

      徐识有些不耐烦:“饭点了,还吃不吃饭啊?能不能别堵人店门口,影响别人生意啊?”

      等到大家在烤肉店里围坐下来,大家又开始大眼瞪小眼了。最后还是郑寻站了起来,伸出右手:“你们好,我是正尹中学高一一班的郑寻。”

      “……”大家一一起立,仿佛完成了一个庄严的仪式。

      我拿着菜单点菜:“谢迟,你们一定要试一下这家的烤虾,可好吃了……”
      韩佩佩和许君晗异口同声:“谢迟对虾过敏!”
      我看着谢迟,有些疑惑:“你什么时候对虾过敏了?”

      我觉得气氛有些微妙,放下菜单,抬眼看了看韩佩佩和许君晗,许君晗脸色通红,抿着嘴不说话。
      韩子秋也问韩佩佩:“你怎么知道他对虾过敏?”
      韩佩佩便拿出手机,打开正尹中学贴吧,好半天翻出一条精华帖:【正尹】:高中部学霸不得不知道的事。
      一楼就是谢迟的资料,事无巨细,身高都精确到了毫米,还写着个曾用名:赵安。过敏食物高亮着:豆奶,虾。
      真真假假掺在一起,还真像模像样的。
      下面评论小字里还写着:加楼主小号,购买正尹风云人物签名照。都不用去加。楼主的id赫然写着橙橙橙橙橙。再往下,徐识,许君晗他们的信息都有。

      谢迟的脸色变了变,摇头说:“没有。”
      我看他脸色有些惨白,伸手去探他的额头:“你不舒服?”
      韩子秋在一旁:“哥腿折了这么久,也没看人问我舒不舒服。”
      还不等韩佩佩教训他哥,郑寻起来了:“你腿折了?还不舒服吗?”那架势,看起来不像是关心,而是如果这个腿没折的话其实是可以折一下的。

      韩子秋赶紧说:“没有没有,突然感觉好多了。”
      郑寻便又坐下了。

      谢迟也没有躲,我没探出有个啥问题,听见他说:“没事。”

      徐识坐在一旁烤肉,问我:“林洮,竞赛你没参加?”
      我把谢迟剥好的虾,粘着酱汁往嘴里塞:“参加了啊,没选上。”
      徐识惊怒:“没选上?”
      我点头:“报了物理,学校只要初选前80,我排到120。”
      徐识便用他的大夹子把我碟子里的肉夹走了:“那还好意思吃!”又跟谢迟说,“你也别给她剥虾了,她脑子消化不了。”

      谢迟自然是不听他的,一边往我碗里放虾肉,一边说:“明年试试化学,觉得没意思就算了。”又说,“还是得好好学习。”

      郑寻坐在我们对面,也没吃两口,拿着筷子,就盯着大家看。我被盯得不自在了,便说:“你也吃啊,别愣着。”

      哪想到她直接放了筷子,盯着大家:“我吃饱了。”

      烤架上方的抽油烟机嗡嗡地工作着,一缕缕的白烟伴着香气,全被抽走了。我吃得肚子圆鼓鼓的,甚至想把皮带解开两个扣。徐识对我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样子表情十分不满,谢迟便把我扶正了。

      吃到最后,韩子秋和徐识交换了□□。我目瞪口呆:“徐识?你都没加我!”

      时针指到七的时候,大家结束了这一餐,带着满身的烤肉味儿出了餐厅。三三两两并排走在街上,路过一杆路灯的时候,灯罩下的孔正好透出一扇灯光,打在下边的小黄花上,可爱极了。

      “小洮。”
      “谢迟。”
      我和谢迟同时叫住了对方,目光都落在那丛沾了光的小黄花上,风来时,摇曳生姿。我抬头看他时,他也正在看我,眼中带着笑意。

      徐识他们早就走出十米开外,街上行人来来往往,人潮汹涌,所有流动时空里的静止瞬间,都让我无数次怀念心动。

      列车呼啸而过,一东一西交错而来,我们在地铁站分开了。

      我的心情舒畅起来,靠在不开门的一侧,回想那多小黄花。韩佩佩凑过来,挽住我的手:“天天心不在焉,好久没看见你笑了。”

      我笑得咧开嘴,露出牙来,附身在韩佩佩耳边:“还是好喜欢,真的好喜欢。”

      韩佩佩便在地铁里怪叫起来,引得旁人侧目皱眉。我只好捂住她的嘴。

      等到五月末的时候,韩子秋又活蹦乱跳了。中休的时候,常常趁老师不在,偷摸着跑出去打篮球。

      一日,我正在午休忽然被扣窗的声音吵醒,睡眼朦胧之间看见韩子秋正弯着腰,笑得灿然,发尖儿还在滴水,不知道是汗水还是冲了凉水。蝉鸣阵阵,窗外的阳光刺眼,空调的冷气十足,我转了头把校服外套蒙在头上,继续午休。窗外的声音又响了一会儿,便没声了。

      又一日,我的作业没有写完,便在午休的时候赶作业,写完之后刚睡下。窗外传来阵阵篮球拍打的声音,地板也跟着震荡。韩子秋和他的好兄弟们簇拥着从外面经过,路过的时候还假意做了一个跳高投篮的动作,有些好笑。

      那棵五层楼高的杨树,春天的时候飘了一地的白絮,抽了嫩黄的新芽,现在已然悠悠转绿了。新长的枝杈在老树干上显得稚嫩新鲜。

      我熟练地撕下一张草稿纸,开始写到:

      谢迟:
      展信颜开。
      现在是2014年小满,下午一点十四分。我刚写完作业,准备午休时,窗外一群打篮球的人经过,地板的震荡让我心有余悸,索性就不睡了。
      顺天中学的男孩子好像对篮球的兴趣大于对乒乓球的兴趣,这么热的天,连午间也要偷跑出去玩。学校还专门举办篮排球运动会,我也去看过两场,看不太明白,只是投进的时候跟着大家一起欢呼。有不少女孩子来给韩子秋送水,就是上次腿折了,一起吃烤肉那个,他的腿已经完全好了。
      这里的气候干燥,春天比冬天干燥,夏天也没有湿意,连风都是干热的。我便更不能理解大家对于篮球的热情。
      不过我忽然想起有一年运动会,我们班被骂书呆子,你和徐识倒是真苦练了一周篮球,但是最后把眼睛腿摔折了,太阳穴还擦伤了一点,这件事便作罢了。
      前几日我和同学又去了那家烤肉店,上次我们看到的那丛小黄花已经开败了,那片灯光下只剩下一点杂草。这时间过得真快啊,上次见面仿佛就在昨天,但细细数来也半月有余,从立夏到小满,天气越发热了起来,难怪那小花也谢了。
      上周的理综小测,化学和生物拿了满分,物理却被扣了十八分,物理老师对我十分不满,觉得我对他有意见,也不知是我对他有意见,还是他对我有意见了。
      林眠最近忙得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除了五一结束后的家长会见到了他,便一直没碰过面了。我的身份证没有拿回来,但是没人天天盯着我了,也自在了许多。
      就写到这里吧,我还是觉得有些困了,浅睡十分钟,不然下午又得打瞌睡。午安!
      祝你学习进步。
      林洮
      2014年小满

      夏日长长,我的瞌睡越来越多,每天下午第一节课就是我的灾难。我的心还在学习上,但我的意识已经出走了,在我撑着头连点了十几下以后,物理老师把我叫了起来:“林洮,讲到哪里来了?”

      韩佩佩把书摊开,手指在书上滑动,嘴里念念有词:“万有引力,万有引力。”

      我顺着她的话说下去:“万有引力定律在天体运动中的应用。”

      物理老师敲了敲桌子:“春眠夏困秋乏冬打盹儿,啥时候都能睡,知道大家晚上学得晚,但是白天更不能松懈啊,实在困了,就去后面站会儿,醒醒瞌睡。”

      我便拿着书,站到了教室后面,为了防止摔倒,确实也醒了不少瞌睡。整个夏天的下午第一节课,我都是在教室后面度过的。刚开始只有我一个人,后来韩子秋也开始打瞌睡,一起来后面站着了,我想着还是不能午休的时候去打篮球,不然下午真的会困。

      六一的时候,韩佩佩提了一大兜糖来,说是要庆祝庆祝这个属于自己的节日。韩子秋说她老大不小了,还搞这个,顺便抓走了一把巧克力。韩佩佩气得跺脚:“那是别人送我的!”

      韩佩佩一边给我分糖,一边悄悄告诉我:“我觉得韩子秋最近怪怪的。”

      我把练习册合起来:“嗯?”

      “说不出来,反正怪怪的。”她便也不说了,吃了颗糖,开始写作业。

      学校的活动五花八门,我的日子却一天比一天单调起来,每天都在知识的海洋里傲游。期间还收到了一套谢迟寄来的手写物理笔记,他的行楷比最开始好了不少,字体已经开始定型了,我便每日三五页的翻阅演算,到期末的时候也来回过了两遍了。

      期末成绩下来的时候,总排名没有上升,但是物理成绩进步了十分。

      物理老师说,看来用站着听课来克服注意力不集中还是有用的。

      夏季小学期开始的时候,下了一场暴雨,电闪雷鸣,把育才楼上的避雷针都劈叉了,外墙被烧焦了一大片。大家都说今年有下凡历劫的神仙在此渡劫,果不其然,顺天中学考上Q大B大的人数再创新高了。

      韩佩佩看着LED屏上滚动的名字和分数,感慨:“一个班45人,13个B大,18个Q大。也不知道我们班到时候能不能行。”

      屏幕上的红光印在我们脸上,让大家都看起来神采奕奕。

      韩佩佩问我:“洮,你准备考哪里啊?”

      我反问她:“你呢?”

      韩佩佩单手摸着下巴:“我肯定还是想考B大的,不过我这个成绩够悬。”

      我便问她:“大家都想考这两所学校吗?”

      她有些奇怪加惊讶:“难道你不想?进了顺天中学,又进了实验班,还有人不是冲着这去的?噢不,国际实验班的除外,那些是要出国的。”

      韩佩佩语气正经起来,看着那些还在滚动的红字,眼睛里闪着光:“我妈说了,这是敲门砖,有了这,以后没有敲不开的门。万事不求人。”

      一刹那,林眠的声音,郭老师的声音在我的脑海中响起:
      洮洮,现在不是我们做选择的时候。
      做不了选择,那就多做积累吧。

      雨后的毒太阳,又辣又湿,我整个人蒸腾起来,像是被打通了穴道,一些纠结的、难耐的情绪突然就平静下去了。

      “那就多做积累吧。”
      “这是敲门砖,有了这,以后没有敲不开的门。”
      “万事不求人。”

      夏季小学期结束的时候,林眠的保研夏令营也顺利拿到了优秀营员的证书。

      他心情不错,我也心情不错。两人相见没有前几次剑拔弩张的硝烟味。他还大发慈悲地要带我去H市。

      出入平安的御守在中央后视镜晃啊晃啊,林眠的车子还没出B市就抛锚了。林眠把车靠在路边,摆好危险警告架,打了个电话拖车。等了快一个小时,拖车没到,柳根云到了。陪着我们一起在路边又等了快半个小时,才把这车拖走。

      等车的时候,柳根云点了根烟,靠在公路的护栏上,问林眠:“来不来一根?”说着拿出一根递到林眠唇边。

      林眠看看我,偏了一下头,没接:“小孩子在呢。”

      我摇摇头:“想抽就抽。”又看了林眠一下,“你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林眠不说话,柳根云把烟嘴塞进林眠嘴里,傍晚的山腰被风缠绕着,火机被吹熄了两次以后,柳根云嘴上的烟却是烧得明亮,燃出一大截烟灰,他用手弹了弹,灰落在他的脚边。柳根云探过头去,用嘴里的香烟把林眠的烟点燃了。

      林眠猛吸了一口,吐出来的时候,鼻子也跟着冒烟,夹着烟的样子很是熟练:“高三的时候吧,也不怎么抽。”

      我半眯着眼睛,看着这两个靠在栏杆上的男人。天色渐晚,归鸟啼叫得厉害,这昏暗之中,两车的灯亮着,烟卷星火闪烁,风来时,我还是被这烟味呛到。恍惚之间,我却觉出了些秘密。

      “林眠,你们俩是在谈恋爱吗?”
      林眠的眼睛骤然增大,表情微妙了起来。柳根云则掐灭了烟,笑了起来。

      我摇了摇头:“二十几岁了,谈个恋爱怎么跟中学生一样偷偷摸摸的。”

      林眠又抽了一口,肩头放松下来:“怎么了?你这个中学生偷偷摸摸谈恋爱了?”

      我耳朵一红:“当然没有。”

      柳根云像是在问自己:“对啊,为什么谈个恋爱还得偷偷摸摸?”

      拖车来的时候,远光晃眼,林眠摸了摸我的头:“洮洮,不要说出去。”

      最后一行三人转了飞机,作为保守秘密的条件,林眠把身份证还给了我。

      七月底的西湖,果然像谢迟说的那样莲叶接天,荷花映日。一大早,便有老头儿老太太腰间别着个小蜜蜂,边散步边放歌:“……有缘千里来相会,无缘对面不相逢,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

      再去灵隐寺,林眠还是一样捐了香油钱,拿了红带子,让我祈福许愿。这次我倒是写了:学业顺利,考上B大,Q大也行。

      林眠看到的时候,诧异了一会儿,柳根云则说:“你这个愿望合理又讨打。”

      我让林眠帮我挂高一点,离天近一点,让神仙都看到。最后高得我自己也看不到了。

      出寺庙的时候,我又看到那个和谢迟长得很像的中年僧人,仍是在那洒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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