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格拉的信徒

　　东疆百姓一生向往神域，可他们中几乎没有见过神的，都说古殿里供奉神明，古殿却又进不得，云无迹的凭空出现让东疆狠狠震了一震，不为他那来去自如的术法，为他自内而外的超尘缥缈。

　　东疆这些年确实不比前些年，东方茉治下甚严，许是本身便是严厉之人，又许是想给东方廿留下个有序的东疆，那时的东疆从未出现这些幺蛾子。后来东方存接管东疆，表面上风调雨顺，一片和睦，内里却烂絮丛生，多有不堪，连带着能修成真神的寥寥无几到几乎没有，倒是有不少想要离开东疆的。

　　此事顷刻间传遍东疆，议论纷起，大半都在说东方廿不愧是东方茉之女，定也是有神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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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
　　“师……师父叹气何为？”司廿小心翼翼，站在那片空地上一动不动，生怕说错了话惹到云无迹。

　　云无迹飞身坐在那树杈之上，靠树歇息，回山至今只说了一句：“四季，关门。”如今忽然一声叹息，让树下的司廿感到莫名心慌。
　　“不为何，想叹气而已，你既问我，我也问你，你去找死何为？”
　　“我……”
　　“我自诩通天晓地，了过去，知未来，事实也确实如此，可屡屡折在你这儿，你真让我越来越看不透了，我都怀疑你是不是闻药味儿闻太多，愚蠢至极。”
　　“我……”司廿扎下脑袋，“我觉得，你是对的。”

　　云无迹低眉瞥了一眼，满身尽是神明之样，可这神明多少有些离经叛道。

　　“你变得太快，都说狐善变，本神还是神狐，可本神想遍生平所见之狐，都不及你这半分心性啊。”
　　“我我我我只是突然之间想明白了。”

　　“想明白你那老天道不向着你了？”
　　“天道谁也不向着，是我自己想错了，我自己犯蠢，可能这就是注定好的，连我犯蠢都是。”

　　“你还念叨呢，还一本正经地念叨，我是造了什么孽，收你这么个徒弟，该不会这是我从来不敬老天道的结果吧。”
　　司廿没吭声。

　　云无迹才收敛模样，本也只是想逗一逗司廿。

　　“山外此时已经乱了，你不用再管，守着你这山好好思量一下你的老天道，外面任它乱去。”
　　“可这乱子是我导致的，我不管吗？”

　　“你不能这么想，你应该想你捣出这样的乱子也是你的老天道定好的。”
　　“啊？”
　　“我也是摸索明白你的心思了，所以啊，从现在开始一切发生的事情，都是老天道定好的，和你没关系，任他去。”
　　“这……”

　　云无迹是会劝人的，随手打了个响指后，司廿囫囵吃了一碗面，回屋睡了一觉。
　　醒来时天色已暗，又吃了一碗粥，云无迹出去一趟再回来，多了零星风尘味，却还是那般脱俗。

　　司廿醒来后那一个响指的术法失效，见云无迹后想起来，于是问：“师父，你先前说这不是结果是什么意思？”
　　“想起来了？可算是忘记你的老天道想起正事来了，不过你还真别说，我细想了想，身为神，此时此刻插手这件事情说不定都是老天道安排的，哪有什么逆天改命啊。”

　　“师父，你别说什么老天道小天道的，你快说正事。”
　　云无迹扯来凳子坐下，往后一靠：“正事，正事就是这东方一族都不是善人，包括你母亲在内，一个比一个有手段。”

　　“我母亲？”
　　“你母亲说来话长，先说上元夜吧。上元夜你离开东方家宅后不过半个时辰，领兵院侧门出来一伙人，穿着寻常，直奔这山，之后离奇死亡。来，告诉我，我这番话里要紧的是什么？”

　　“要……要紧？”
　　“我掐指三下，壹、贰。”
　　“离奇死亡。”
　　“嗯，还不算蠢，还有救。当时我在山中，四季将山门紧闭，那些人虽然有些本事，和活了没年头的四季比起来不值一提，四季不会主动伤人，而那些人也没有和四季动过手的迹象。”

　　“师父知道是谁动的手？”
　　“你猜。”
　　司廿：“……”

　　猜就猜。
　　平素四季没有将山门紧闭的时候会有人来闯山，四季阵玄妙，几乎不会留下外伤，跌擦伤除外。可四季将山门紧闭，闯山的人连四季的阵都靠近不了，那些伤口司廿看过，薄利而入肤深，这样的兵器或者术法，司廿不曾见过。一个连山都不怎么出的人，又去哪知道什么人用什么兵器呢。
　　师父说东方家都不是善人，这些人是东方存派出来的可能性最大，那么东方存不会动手——不过，也不一定，万一东方存派出人来又杀害，想嫁祸给她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也不会是东方伏一，东方伏一已经下过毒了，而且依司廿对东方伏一的了解，她不屑于这样谋划，下个毒捅一刀更像是她的风格。
　　还有谁？
　　东方一族还有想杀她的人吗？

　　云无迹念她头脑简单，提点道：“那个东方家现在出头的也不过是那兄妹几个，往下数管家、掌事、师爷等大多是东方存接权之后新换的，吹不起什么大风来，无非有些歪点子，东方家出头的那几个都不蠢，不会被那些蠢念头歪点子所左右。”

　　“那师父说的是小姨娘和三舅舅？小姨娘我儿时常见，小姨娘和母亲交好，但母亲去世后我离家入山，也只是见过几面而已，小姨娘待我不错。而三舅舅我来往较多，一来母亲去世后他就不掺和东方家的事情，和东方存关系并不融洽，二来三舅舅身有疾，三舅母找到山里来，我才为三舅舅诊治，可他们两位都不是会做这人命案子的。”

　　“徒啊，为师再来叫你一句啊，往后遇事，不要置身其中，跳出来再看。”
　　“跳出来？跳……跳出来我也看不出，我实在是和东方一族不通来往，走进去都看不出来，跳出来……人死在南部山外，除了针对我没有别的理由，可几位舅舅姨娘当时具在宴上，都知道我已中毒，没道理再出手啊。”

　　“嘶～有没有可能这东疆还有比你更要紧的东西？”
　　“比我更重要……家主之位？可家主之位我也算是一大阻拦……”

　　“比家主之位再要紧的，比你这个阻拦更难缠的。”
　　“比家主之位再要紧……比我更难缠……我不难缠，是他们事多，我又不想插手……啊啊知道了，说正事，比家主之位再要紧……再要紧……”司廿抬头见师父，猛然道，“神，是神域！”

　　“聪慧！还有呢？”
　　“比我更大的阻拦……要成神自己修炼不是不可能，但所有根骨不错有望成神的最终都要在东方族家主这里报备，换句话说，如果家主是个好家主，那倒也罢。可如果遇上个不好的家主，私拦下来，再有可能的成神之路也会被断送。这么说来还是要做家主，东方伏一下毒，我必死无疑，之后家主之争的阻拦就变成了如今手握东疆事务之权的东方存，师父是说，有人欲害东方存？”

　　“接着。”
　　“那就不是东方存要嫁祸我，这么说来，东方存在这件事情里就脱出来了。而有可能在东方存无权之后坐上家主之位的只有小姨娘和三舅舅……可是怎么会呢？”

　　“说的都不错，但你漏掉一个人。”
　　“谁？”

　　“这东疆之权尚在谁手中？”
　　“东疆之权……在……在外祖母手中，所以他们不仅要害东方存，还要害外祖母不成？”

　　“关于人，我不比你懂多少，不过就我目前所知，是这样的，怎么？你想去插一手？”
　　“我却不敢，师父多次救我，不敢再给师父惹麻烦，况且我出去也做不了什么。”

　　“此时你在做抉择，老天道却已经给你安排好了抉择的结果，你以为你选了背离天道的一个，却不知这正是老天道定下的。”
　　“师父，不想什么老天道了。这件事情师父已经插手，师父也说过，神是不能擅自插手人间事的……”

　　“哎呀，之前我以为我是在插手人间事，今日才知管的是神域之事，突然觉得我之本事有些虚浮，并没那么好用了。”
　　“啊？”司廿今日和师父说话全靠猜测，猜测错了还会被师父说是蠢笨，但不知是不是因为师父一直让她猜测，引得她竟有了些想法，却也很好，“师父是说母亲？或者应该说是莞茉神姬？是因为她才关系到神域？”

　　“好，有头脑了，你母亲不简单啊。”
　　“和她成神有关系吗？”
　　“没有，这才是我说你母亲厉害之处，你母亲若是做的事情有罪，那么神姬之身份本神就能给她免喽，可你母亲厉害啊，莞茉神姬还是莞茉神姬，东方茉还是东方茉，事情都在按她的希冀进行，而她不受丝毫影响，这件事上我得向她学习。”

　　司廿在努力把得知的一切信息串联整合，一时之间入脑的事情太多，不知道该先提起哪一件。

　　“师父，我愚钝，您能不能一件一件和我说，你先说山外死的人是谁杀的？”
　　“那些人除了外面伤口外还有内伤，他们内里有蛊。”

　　“蛊？蛊……喂蛊的是……是小姨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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