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与锦鲤争高下

　　这日，殷雪从似水殿走出，身后紧跟着桂花，她到猛火殿前等竹离一起到人间寻武器。
　　却，看了场戏。
　　黑兔冷着脸教训竹离：“知道你出门是为了何事吗？灵宠，小仙，带一个两个我都不说你，一带带这么多，你是嫌给月宫抹的黑还不够是不是？月宫屹立数万万年，就没出过你这么不像样的东西，我警告你，今日你要么别想出门，要么就把不该带的全留下，清清爽爽地走。”
　　“还有这好事？”竹离睁大眼睛笑容甜美，“那我就不去了，本来我也懒怠挪腿。”
　　殷雪险些笑出声，掩饰性地将右手放去唇边待着。
　　黑兔被竹离的无耻惊呆了，噎住，一会儿才继续说：“白兔，灰兔，上去把她手上的纳戒全取走分了。至于你们，我看今日谁敢踏出月宫的大门。”
　　灵宠与小仙抱团发抖，默默远离。
　　灰兔低声笑，白兔则直接说：“小竹离，你白叔知道你家私无数，就不合你客气了。”转瞬，竹离十个手指都变得光秃秃的，她恨声道：“三位叔叔，此仇我记得了。”
　　“桂叶，我们走。”竹离拉着桂叶要走，却听见黑兔说：“慢着，桂叶也留下。”
　　殷雪皱眉，只得偏头吩咐桂花：“你也不用跟我去了，看好似水殿。”桂花不解但很听话地应是，自觉退回似水殿。
　　竹离想着说也说不通，打也打不过，只好忍气道：“好，我自己去。”
　　“滚吧。”黑兔眼睛都没抬，一抬脚走了。
　　竹离忍住朝他扔鞋的冲动，尽量平静地对殷雪说：“我们出发吧。”实则无数种毒药如何承包黑兔的衣食住行一事，已经在她脑海中过了一遍，等她再回月宫，一定让黑兔晓得什么叫后悔。
　　“别担心，你还有我。”殷雪主动牵住竹离的手，温言道。
　　竹离霎时间眼泪鼻涕直落：“呜呜嘤嘤，我就只剩姐姐疼了。”殷雪无语，鸡皮疙瘩跳了两胳膊，嫌弃地推开她不肯再说话。
　　*
　　北面山是座高不见顶的雪山，山脚有人烟和草原，上去些还有灌木野花，但渐渐高了就只剩悬崖峭壁和寂静冰雪，传说最高处临近天门，偶有幸者，就能顺此登仙。
　　这是一个牧童告诉竹离的，他还说前面野人聚集十分危险，让她们绕路走，竹离听到“危险”二字眼睛大亮，在月宫太平了九百年，这出门不就是盼着危险吗？
　　她满意地捶捶牧童的肩膀，一块桂花糕塞他嘴里：“小友，多谢，另外这块枕头金送你，去找个安全的地方快乐放羊吧，我们要赶路了。”
　　稍走远些后，殷雪抓住她的手，飞快地解下了她右手那串贝壳手链：“这是什么？”
　　“贝壳呀。”竹离轻笑，“只不过把它们穿起来的是藏天索，完全可以装下一个世界的宝贝，我在之外设了结界，黑兔叔不细查根本不可能发现。所以，被收走的纳戒里装的是桂叶帮我收拾的行李，这藏天索里才是我九百年来攒下的大半身家。”
　　“所谓狡兔三窟是也。”竹离伸手任殷雪帮她戴回贝壳手链，“需要什么尽管问我讨，只有你想不出，不存在我没有。”
　　殷雪抱剑道：“成，有事你也差遣。”
　　“好。”两人默契击掌，继续往前。
　　直走到天黑，才见了一座修建讲究的城市，华美而庄严，就是有些太过安静，那些辉煌的灯火灿烂到诡异，为何没有人语？
　　殷雪将竹离拉到身后护着，剑已出鞘：“小心。”竹离果然小心地牵住她的一个衣角，又默默拿出一些为凡人特制的毒药握着，若有敌人，挥散出去，至少能倒一片。
　　她们走得不慢，却一直走不尽这座城市，兜兜转转地很快就又被逼回，却并非回到原地，每次停下的都是一个陌生的地方，可又离前一个出发点极近，这种感觉，就像在迷宫里。
　　“殷雪，这地方好不真实。”竹离低声说，“牧童说这边是野人聚集之地，可野人从不住在城市。”
　　野人。
　　殷雪思索着，却见眼前繁华似锦的城池一点点坍塌，很快沦落为废墟，一场漫天大火燃起，竹离惊异道：“这就是野火么。”她感到血脉的震动，于心间沉寂了九百年的野火灵似乎在此情此景下窜起了一小束光亮。
　　忽地，殷雪本已经唤来的一片冰雪消融，她看着竹离迷茫而兴奋的样子若有所思，这就像她第一次将要幻化出冰雪巨龙前的状态，兴许，这是竹离难得的机缘。
　　野火灵本就不能以常理论。或者，整个仙界，只有竹离自己能成为自己的师父，威力越强横的灵，往往越难领悟和修炼，竹离好不容易遇上此刻，她决不能打扰。
　　要是暗处有危险，那就由她应对好了。
　　“殷雪，我需要立刻修炼。”竹离清醒过来，请求般看向殷雪，殷雪自是点头：“万事有我，你静心。”
　　竹离不再废话，坐下便开始调动心间野火。
　　废墟到灰烬也就是一会儿功夫，野火只剩余温，不远处萤绿的眼睛四围而来，杀意嘶吼着，殷雪抛出一根凤凰羽，用冰雪一激造出一圈火墙守好竹离，提剑冲入狼群。
　　她也不动法术，纯粹以暴易暴，这些畜生不知屠了吃了多少过客，也该付出点代价了。
　　随着狼尸越积越多，狼王发现不敌，抬头一嚎，便带着剩下的族众撤退，殷雪却只是将剑握得更紧，她有预感，这群狼只是个平淡的开始。
　　一道蛇影起落。
　　无数毒蛇游来，或高昂蛇头，或快吐蛇信。
　　方圆十里内只有她和竹离两个猎物，殷雪又往火中丢下凤凰羽让火势更烈，免得有聪明的去偷袭竹离。
　　接着，她开始飞速地切蛇头，退无可退，避无可避，也就只能杀出一条血路了，狼和蛇都容易应对，就是不知道接下来是什么，不如让厉害的对手来得更快些。
　　“好个猖狂的小丫头。”
　　殷雪心惊，敌，隐在暗处，却会读心，不，她静下来，强迫自己什么都不要再去想，很快杀退了蛇阵，静待下一关。
　　弓箭，长枪，尖利的石块，各种武器投掷过来，殷雪闪避间再加固了一次保护竹离的火墙，不久，望不见末尾的野人群冲来，他们画着花脸，戴着鸟羽，围着虎皮，拿着武器，叫嚣着要将她做成一盘烤肉。
　　“听着，我告诉你们，我是天地间独一无二的勇士，你们之中，如果也有勇士，不妨站出来，单独与我打一场，以多欺少的只能是乌合之众，而非勇士。”
　　殷雪唯恐语言不通，这段对话直接以灵力送入对面那群野人的脑海，希望他们有点血气，不然不想动用法术也得动用了。
　　对面商量了两三句，最后站出来一个比普通野人高壮五六倍的野人，他头上的羽毛要更多更鲜艳，脖子上戴着山林间珍贵稀少的贝壳，上身□□，肌肉雄悍，除了虎皮腰间还有一条蓝玉腰带，没穿鞋。
　　他手中没有武器，目光却落在殷雪身前的一柄长枪上。
　　殷雪将那长枪踢还他：“请。”
　　这个野人似乎听得懂凡人的话，他看看她说：“你若是愿意给我生孩子，那你打输后也可以不用死，我是部落首领，他们都听我的。”
　　呵呵。
　　殷雪的回答是直接一剑过去，对痴心妄想这种东西废什么话呢，打死后让他们换个乖点的首领不就行了，要清净得清净。
　　“你很不一样。”
　　长枪一时压住了利剑，首领惊艳的眼神兴趣盎然地逼近殷雪绝美的脸庞：“我真是喜欢。”
　　殷雪一脚蹬向他的腹部，剑锋滑过他的眼角：“喜欢？可惜你没那个命。”不待首领从地上爬起来，她一剑又刺去，直取心脏。
　　可惜他险险避过，抓回脱手的长枪又打向她的手，殷雪手上剧痛，左手指骨尽数折断，只好改使右手用剑，这野人倒是有股子奇力，她的躯体筋骨在幽境寒川中淬炼了九百年，肢体远比一般仙者强韧，他却能凭一普通长枪伤她，真是了不起。
　　殷雪终于兴起战意：“我不会用法术，你要是能再伤我一次，就算你赢。”
　　“手指断了吧，疼不疼？求我我就饶你。”首领的长枪指着殷雪的脖颈过来，似乎想一招杀死她，当然被她用剑挡开，紧接着，又是你来我往的缠斗，谁也没有占到上风。
　　僵持很久，殷雪的剑断了，她无语地看着那平平无奇的长枪，桂花到底是从哪里买的剑，竟然连凡间一个野人自己制造的兵器都扛不住，此事颇为离谱。
　　“你的武器不行。”
　　首领又开始劝说：“你若是愿意给我生孩子，我可以把我的长枪送你作礼物。”
　　“不必，我习惯用剑。”殷雪忍住疼痛，将右手也握拳，剑硬不过野人的长枪，她的拳脚硬得过，刚才受伤不过是意外。
　　“好傲气。”首领把长枪抛给身后野人，大笑上前：“你徒手，我也徒手，看看究竟是谁厉害三分。”
　　之后拳脚相拼的撞击像极了两块石头在打斗，野人们都看呆了，这个看起来春花般美丽的女人，竟然能和首领战平，比起母狮子、母老虎、母豹子还要凶，不可小看，不可小看。
　　胜负终有时。
　　殷雪修炼狂魔的名声不是靠一日的刻苦响亮起来的，这九百年来，她没有一刻懈怠，关乎战斗力的方方面面都在成长，所以不用法术，也不是谁都能赢她的。
　　她踩着首领的脸擦手，居高临下道：“野人，你输了。不过，我已经决定不杀你，并且，你今日吃不上烤肉了。”
　　首领一半脸在泥灰里，一半脸在她的脚底下，他狼狈着却畅快地大笑出声：“女人，我终于找到你了，记住，总有一天你会是我的女人。我叫轩辕涣，我的名字将伴随你的一生。”
　　“嗬。”殷雪笑斥，“你，没有资格。”她忍住将脚下的头颅踩碎的恶意，挪开了脚，冷若冰霜道：“带上你那些蠢瓜，滚出我的视线。”
　　轩辕涣爬将起来，边揩脸上的灰边回味着她脚底的香问：“你还没告诉我你的名字。”
　　“你也配？”
　　彩虹怎么会看上路边一根野草，鹊桥即使为织女牛郎搭了，也不过是一年一面的奇迹，更何况，去向无心情爱的魔脉问一份姻缘，多可笑，多不适宜。
　　冰幕缓缓降下，隔绝了轩辕涣的视线，但他坚定的声音却还是模糊地传了过来：“女人，我一定会知道你的名字，总有那么一天，你会再也离不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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