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与锦鲤争高下

　　淡蓝而透明的杜鹃鸟轻轻振翅，从殷雪的指尖飞起，几声哀啼后空中浮掠过一星红意，周遭观者都在陡然从心底出现的悲怆间恍神，尽管只是三两瞬的不清醒，但亦足够心惊。
　　太阴望着那只冰雪幻化出的杜鹃，这非实体却比实体拥有更加恐怖的击破心魂的能量，她对殷雪的成长不能更骄傲了：“你做得很好。”
　　“弟子仍需竭力修炼。”殷雪自然而然地想到那些比她强的仙者，她必须变得更强。
　　青龙也是赞不绝口：“阿殷，你三月前同时召唤出凤凰、麒麟、玄龟和白蛇已经很历害了，没想到现在都可以攻击他者心魂了，真太历害。”
　　殷雪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说：“还不够。”
　　坐在一旁嗑瓜子的竹离也说：“殷雪，你这个法术非常精妙，可有名字，不如我替你取一个，就叫‘杜鹃啼血’，哀毁削骨，杀敌无形，是不是很适合？”
　　“嗯。”
　　竹离又要照例叫上殷雪去玩一会儿，太阴忽然道：“阿雪，竹离，你们等等，我有一件事想同你们商量。”
　　“师父请吩咐。”“太阴娘娘请讲。”
　　太阴摸摸殷雪的头，笑着说：“不是难事，反而是好事，算算日子，你们都快九百岁了，到千岁便不再是小孩子，所以你们该好好为自己找一样武器来用，那武器虽不是活物却亦非死物，只有天长日久地去习练，才能真正掌握，使用得当，所以不能再拖延下去，在你们千岁之前，必得找到自己的武器。”
　　“谢谢太阴娘娘提醒。”其实这件事阿紫娘亲已经在竹离耳边絮叨了好几年，上个月黑兔叔和灰兔叔也分别跟她说过，但她还是觉得太阴娘娘特意挑她和殷雪在一块的时候说起此事，也有对她的一份关心在，她很感激。
　　殷雪亦点点头，等着师父的下文。
　　“昨日，我叫来素娥，本想让她替你们两个都仔细卜算一番，这武器该去何处寻，但竹离，她不肯帮你。”太阴顿了顿又说，“阿雪，与你有缘的武器大概会在北面山下的一个人间出现，你准备一下，尽快去寻，免得那武器落入凡人之手。”
　　“是。”殷雪自无二话。
　　竹离想着被郁仙子拿去害素娥的毒药，心有所感，却还是忍不住问：“太阴娘娘，我想知道，素娥姑娘为什么不愿意帮我？”
　　太阴一笑，吐出四个字：“美人心碎。”
　　果然是毒药惹的祸。竹离也不好再去求素娥，就想着找蓝兔问问，寻武器一事多半要出仙界，还是不惊动其他仙者为妙，否则他们会很担心她遇到危险，使仙源出现问题。
　　“殷雪，三日后见，一起去，我先帮你找，你再陪我找。”竹离低声作了约定后，与太阴和青龙告别。
　　回到月宫猛火殿，紫兔正在教桂花和桂叶制作一些常用的药丸，这段时间，她们都在学这个，也是考虑到殷雪和竹离即将出门。
　　“阿紫娘亲，蓝叔去哪里了，怎么不在庭院里捣药？”竹离挨着紫兔坐下问，之后接过桂叶泡的蒲公英茶小口小口喝。
　　紫兔把一枚解蛇毒的药丸用纸包好，塞进瓷瓶：“你要找蓝兔问武器的事吧，不用找了，我帮你问过了，或是在南面山下的一个人间，你带点吃的喝的，尽快出发去找，该是你的武器若是被凡人捡走可会出事。这些药都给你，会有用上的时候，有一份是殷雪的，你替我拿给她。”
　　“好嘛。”竹离亲亲紫兔的耳朵，才拽着桂叶跑去收拾东西。
　　“桂叶，你说我带些什么好？”竹离撑着下巴看窗外白兔和灰兔比剑，问得漫不经心。
　　桂叶边列清单边回答：“每日换洗衣物三套，设出行半年，约有五百多套，配饰倍于此数，头面首饰再倍，各类书籍上万，药物药草上万，乐器玩具近千，炊具食具近千，点心茶酒近千，香料花卉近千，雅致小仙十几个，灵宠六七。主子，大概就是这些，可足够了？”
　　竹离将极喜爱的一卷书从点心碟子下面扒拉出来，闲闲地看了几行，又无趣地扔去药炉旁边：“很好，很周到。”
　　桂花见状不过是感叹一句“讲究”，紫兔则深觉没眼看，这次出行是做寻武器的正事，并非游玩，带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有什么用？
　　竹离扫到紫兔嫌弃的眼神，一瞬明悟，为免黑兔叔出面多管闲事，她立刻说：“这可是殷雪也要用的。”自家孩子你随意管束，太阴娘娘的弟子你又怎能不客气几分？
　　她接着说：“殷雪素来简朴，难得对女儿提什么要求，女儿怎好拒绝？”
　　紫兔所有的教训都噎在了喉咙里，良久方勉强道：“既然如此，那就遂你的意好了。”
　　“谢谢娘，我真爱你。”
　　桂花有点替殷雪不高兴，紫兔从来偏着竹离，待殷雪不过是几分面子情，而就算这样，在这月宫中，对殷雪最好的就是紫兔了，其他玉兔，或如黑兔般厌恶，或如蓝兔般漠视，她有心替殷雪说上几句话，却又沉默下来，说了又有什么用？
　　*
　　“听说今日承芳阁有许多新来仙界的花仙子，百花神会在那里挑选四个侍者，我们也去凑凑热闹吧。”竹离坐在似水殿高高的窗边，将一粒剥好的松子丢给殷雪吃，自己猛灌桂花酿：“堪与狐族和画仙媲美的容颜呐，又有花的雅韵，又有花的芳香，我已经迫不及待了。”
　　桂花停下为殷雪收拾行李的手，问：“竹离姑娘，你已经在月宫偏殿养了数百小仙，还是收敛些好，别把好美色的名声闹到黑兔那里，有你的麻烦。”
　　“我又没逼他们，是他们自己贪着仙源的好处，非要住月宫，再说我也没做什么，这些小仙美则美矣，尚有不足，我要的仙人还未出现呢，如今不过是看他们歌吹舞蹈解解闷。”竹离最后总结道，“桂花呀，嫉妒使人面目全非，你好歹忍耐些，直愣愣地说出来多难看。但你就算嫉妒我我也没办法，该享受的还是需得享受啊。”
　　桂花：“......”还是闭嘴吧。
　　桂叶听不下去了，鄙视道：“主人，你把人间的闲书看多了，将才子佳人那套风流学了个变本加厉，我劝你还是费点心在修炼上，不然千岁也驭火煮不了一杯热茶。”
　　竹离捂着耳朵摇头：“不听，不听。”
　　殷雪甩过去一片雪令她从窗前掉下来，吩咐：“桂花，去拿件白裙过来，我的行李不用收拾了，出门需要的一切都从竹离带的东西里拿即可。”
　　“是。”桂花和桂叶都笑起来。
　　竹离委屈，不肯从地上爬起来：“殷雪，你偏帮她们，好难过呀，我都想哭了。”
　　殷雪难得翻了个白眼：“你带的那十个纳戒的东西用得完吗？分一半给我亦是应当，还有，就许你欺负人家姐妹，不许人家笑话你，什么道理？快起来，不然新裙子没有了，去了承芳阁是最丑的那个，笑话你的就是整个仙界了。”
　　“好吧。”
　　竹离换上殷雪给她准备的白裙，布料轻柔又清凉，应是冰雪所织，十分贴切又不至于寒冷，应是隔了暖云，裙裾长及脚面，滚边的是淡到看不见绿的竹叶，两只绣鞋上的白莲正带着香气盛放，更妙的是珍珠腰带和琉璃花冠，她都很喜欢，而且真的很美。
　　“殷雪，我还要月季花戴在手上。”
　　殷雪微笑着把早准备好的月季手镯给她戴上两对：“看看吧。”
　　“这样的手镯我都找了好久了。”竹离举着双臂不断欣赏，偶尔晃一晃，金嵌红玉，缠枝浮雕，戴在手腕上真是美极了。
　　“喜欢就好。”
　　殷雪自己换了一件普通的黑裙，梳了个马尾，拿上剑：“走吧，莫要迟了。”
　　竹离知道她不爱这样，甚至不打扮也格外美丽独特，但还是忍不住说：“你这样就去怎么行？她们肯定会在心里暗暗想你的不好。”甚至把你看成我的侍卫，不行。
　　“竹离，我不好太过张扬。”殷雪低声说了一句。
　　竹离的心忽然痛起来，是啊，殷雪是魔脉，就连最疼她的太阴娘娘也默许了她这么多年的低调，并不希望她被魔类注意到，所以殷雪很少去凑什么热闹，被自己拉去的宴会上也都总是安静如影，若不是因为这次要去的是承芳阁，热闹里都是一众貌美精致的仙子，她也想不到让殷雪打扮打扮。
　　“对不起。”竹离将头上的花冠取下来，也梳起简单的马尾：“不去了，到幽境玩上两天，我们也该去人间找寻武器了。”
　　殷雪定定地看着她，笑了：“你不必如此，是我愿意陪你去。一切和你无关。”
　　“不，就是不去了，在幽境玩就挺不错。”
　　竹离又牵起殷雪的手，轻声嘱咐：“你要再努力些，变得更强，到时候去留就由不得旁者替你决定，等你回到魔界，所有该属于你的东西都会属于你，到时候我去找你玩，也跟在你身后威武一番。”
　　“好。”殷雪握紧手中的剑，竹离，快了，再有三千年就不会再有谁能拦住我，可是：“你的修炼到底怎么回事，是苍龙教得不好吗？”为何九百年来没有寸进。
　　竹离摇头：“不关苍龙爷爷的事，是我总觉修炼不得法，大概需要再等等机缘，也许这次去人间会有发现。”
　　“也只好这样想了。”殷雪很为她发愁，但也不能再多说，否则多少有点伤她自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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