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与锦鲤争高下

　　这日，苍龙教竹离驭火，从最简单地变出火苗放去炉子里煮一杯热茶开始，但竹离学了很久也学不会，可怜巴巴地说：“苍龙爷爷，我是不是太笨了？殷雪都已经能用冰雪唤龙了。”
　　太笨吗？不不，已经是最笨了，比那些从凡间苦修而来的俗子还不如，真是白费仙源本身的资质。
　　但，笨的孩子未必不可爱，苍龙只怕她伤心哪会表露心中想法，只是安慰：“怎么会？万事开头难，我们慢慢来。今日就学到这里吧，你去找殷雪玩一会儿，放松放松。”
　　“好的，谢谢苍龙爷爷。”
　　苍龙望着她蹦跳渐远的身影，由衷感叹，那种预备教导出一个威震各界的无上仙君的想法，真的该淡去了，孩子笨不是孩子的错，只要她能平安顺利、开心幸福也就足够了。
　　终究还是太阴娘娘有眼光啊，选了殷雪作弟子，资质、灵慧、勤奋与坚毅，样样不缺，不需万年，就会是一个强横仙者，而小竹离，再给她一百万年，也还是个只懂得吃喝玩乐的傻瓜。
　　不能比。不能比。
　　*
　　“好！甚好！！”看着殷雪用冰雪幻化出了一只十分华丽的凤凰，并指挥着那凤凰一扇翅膀释放出无数冰刃，青龙高兴得不得了：“主人，快看，阿殷已经能召唤冰凤凰了，这还才学了六个月呢。”
　　太阴也十分满意：“是啊，很不错。”
　　走到幽境累了，睡过一觉又爬起来的竹离揉着眼睛说：“好像听见凤凰叫了，不是火味，我知道了，是殷雪召唤的冰雪凤凰吧，殷雪，可以啊你，我今日驭火煮茶竟然失败，而你居然都能召唤凤凰了。”
　　殷雪不在意地笑笑：“不止，所有你能想到的瑞兽我都幻化过一遍了，也许，我就是比你略略敏而好学一些吧。”
　　竹离：“........”真就是我的亲姐姐。
　　青龙大笑，无情地讽刺：“小爬虫就是不能和龙比啊，小蜡烛就是不能和月华比啊，小傻瓜就是不能和天纵奇才比啊。”
　　竹离眼眶一红，拉住太阴的袖子就吧嗒吧嗒掉眼泪：“太阴娘娘，在月宫的时候青龙就常常欺负我，说我又懒又笨又蠢又傻脸皮又厚心肠又坏，白白长得美，偏偏是仙源，他还喝我的茶，吃我的桂花糕，现在在幽境，当着您的面他还是死性不改，出口伤人，简直不可理喻，简直无礼无耻，简直刻薄恶毒！”
　　殷雪听得开心，好心帮她：“师父，青龙真的做过这些事，说过这些话，我可以作证。”
　　“阿殷，她是你妹妹你也不好这么害我吧？”青龙急乱道，“我又没说谎，那小杯茶那半块桂花糕明明是你请我几次我才吃的，我随遍在他猛火殿吃喝，不怕中毒吗？主人，我冤枉得很！”
　　竹离继续哭，一遍伤心叠一遍愤恨：“殷雪本来就比我大，都学了六个月了，学得好是自然的，我才学了两个月呢，修炼都是慢慢来的，太阴娘娘，青龙真的太坏了。”
　　青龙真想给这心黑的东西一尾巴拍飞，又不能，就气呼呼地别过头去不想理会。
　　太阴无奈地摇摇头，笑道：“小竹离，你呀，真是一点亏不肯吃。竹离，你上回来说想捉两只蟾蜍回去养，我准了。青龙，以后不许对竹离无礼。”
　　这话要不是主人说的，他真的要翻脸，青龙郁闷地答应了。
　　“竹离多谢太阴娘娘，青龙小弟我不怪你了，你也不用再内疚，就这样好了。”青龙脸都要气歪了。
　　听到可以有两只蟾蜍了，竹离满意地又提出一个不过分的要求：“可不可以和殷雪去玩一会儿？”
　　太阴点头：“也罢，去吧，阿雪，一个时辰后再回来。”
　　“是。”
　　“看什么看，你自己找地方凉快去，我和殷雪有话说。”竹离恶狠狠地回瞪青龙，殷雪亦道：“弟弟，去和白虎玩吧，晚间回猛火殿时你再出现就好。”
　　“哦。”青龙失落又不甘，最后还是消失。
　　“殷雪，昨日一整日都没见到你，我可想你了，洪旭仙人送了一些松柏籽给我呢，说是从魔界的火焰山附近摘的，既纯净又新鲜，无论修什么灵都可以吃来补益气体，难得的好东西，我们一起就着桂花酿吃吧。”竹离一勾小指，一个大圆盘和一执壶两玉盏就出现在空气中，由两朵乖巧的食人花举着，她四处看看选中了湖边的八角亭便说：“走，那里风景好又清净，我们过去边吃喝边聊天。”
　　“嗯。”殷雪觉得那盘子松柏籽十分多，就说：“洪旭仙人可真大方，这东西来之不易，却送你这么多。”
　　竹离笑得贼兮兮的：“不，他可小气，原只打算给我一小把尝尝，是我费尽心思让他带来了的全没带走，所以才有这么多。”
　　殷雪认真地看着她，佩服道：“青龙说你厚颜。”
　　“是呀。”竹离偏头，不解反问：“可那不是一种夸奖吗？”
　　青龙弟弟真不说谎。殷雪默默想，仙源选中我这妹妹真是个天大的意外。
　　“终于走到了。”食人花们将酒食摆好后消失不见，竹离也一屁股坐在石凳上，趴着说：“好累，还是睡觉舒服。”
　　殷雪看不惯她这不是懒洋洋就是死洋洋的慵慢，皱眉教训道：“驭火煮不了一杯茶，你还好意思说你自己累？你一天从早到晚做什么正事没有？你.......”
　　殷雪本还想一连串地反问下去，却见竹离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收了还没多久的眼泪又似泉涌，扑到湖边就抱着一棵柳树道：“殷雪，你可是我姐姐，别人不喜欢我也就算了，连你也来说我的不是，看来这仙界这幽境是没有我的容身之地了，我现在立刻马上就要投湖自尽！我不活了！”
　　“竹离！”殷雪头次见她这样，心慌得不行，根本受不了，忙跑上前紧紧抱住她往回拽，只差没把柳树连着拔起来：“妹妹，是我错了，不许乱来，快跟我回去，以后我再也不说你不好了。你是最好的，不会驭火又怎样，往后我保护你，没谁能欺辱于你。”
　　“真的吗？”竹离慢慢松开柳树，回身缩进殷雪温暖的怀抱里，不再是假惺惺的眼泪而是真的笑开了：“姐姐，我一般好，你才是最好的。”
　　“竹离。”殷雪也笑，将她抱回亭中放在靠近岸边的石凳上：“也不知道你怎么就是这个样，一点不像修炼者。”
　　然而竹离有她的道理：“因为我们本来就不一样，有的修炼者只想着变强，而像我这样的，无聊了练一练就好了，我又不急着去守天护地，为难自己做什么？我还是喜欢看看书写写字，弹弹琴种种花，别的，就应该是像你一样的那些人去做，等你们都不乐意做了，再换我不迟。”
　　“你倒心大。”
　　殷雪一粒粒地把松子剥出来，竹离就静静地一粒粒地吃，悠风拂过，她们都有种回到了桂树间彼此追逐陪伴的感觉，其实那时候比现在更自由宁静，但现在也很好，起码有松子吃。
　　“殷雪，幽境里感觉很热闹，有许多陌生友好的气息。”竹离忽然说，她好像看见一个艳丽妩媚的水鬼在湖里跳舞，甚至有彩色的鱼群环绕其侧，这情景深深地吸引着观者，却不是致命的引诱。
　　“幽境里有最深邃纯粹的水，除了仙人，还有许多修水灵的精魅鬼怪也会过来借水修炼，所以这里每日都是拥挤的，不时还有争夺好水打起来的，都是白虎在管理。”殷雪给她解释，又按住她的杯盏不许她再多饮酒。
　　竹离好奇：“白虎那么凶，不像能管事的呀。”
　　“所以他都是直接把争执的双方都打一顿扔出去，不服气就再追出去接着打。”殷雪淡淡道，“这样最简便不过。”
　　“好厉害。”竹离真心道，“换了我可不能够自己打。”
　　殷雪看她一眼，仗义道：“没事，有需要找我就行。”
　　“嗯嗯。”竹离乖乖点头。
　　“对了，有一事我想不明白，要问问你。我们化灵那日，我钻入青龙蛋后发现其壳脆弱不堪，稍一挣扎便破壳而出，怎么苍龙蛋就比青龙蛋坚硬上那么许多，直困了你四个月之久，你在里面一片黑暗，可有害怕？挣脱不出，可有惶惑？”殷雪执着她的双手，已经准备好为她擦眼泪：“阿竹，别怕，都过去了，和我说一说，委屈都哭出来就好了。”
　　竹离想起这事就尴尬，半晌，干笑道：“其实，我不是被苍龙蛋困住了，是进去之后觉得里面很舒服是个睡觉的地方，就睡下了，睡了四个月后翻了个身，不小心把蛋壳碰裂了，然后阿紫娘亲就把我砸出来了。”
　　殷雪听完简直不知该气该笑，最后打了她的手一下说：“你不该修炼野火，应该去修睡神。”
　　“嘻嘻，不必不必，一切都是天意。”竹离吃饱喝足有了点力气，为了晚间睡得更香，就说：“殷雪，我们去抓蟾蜍吧，等着它们给我吐毒，最近我得了一张可以让神仙昏睡千年的毒方，就差最后一步就能把毒药炼出了。”
　　“最后一步？”殷雪反问。
　　“对，把蟾蜍放进毒药罐里养两天就成了。”竹离信心满满，“偷偷告诉你，上回郁仙子拿的‘美人心碎’也是我炼出来的，那种毒液只要沾上一滴，就会做一个月的噩梦，次次都要哭够一茶盅眼泪才能醒过来，最妙的是这种毒没有解药，并且中毒者很难怀疑到自己是中了毒。”
　　美人心碎。这名字倒是起得极好。
　　殷雪本想夸夸她，又猛地记起白虎某日里说的一件事，住在幽境里日日跳舞的那位素娥姑娘，这大半个月都没再跳舞，说是总做噩梦，梦醒亦是泪水湿透枕头，憔悴得起不了身，只能卧床静养，所以：“竹离，你知道郁仙子要这毒药是做什么吗？”
　　“不知道啊。”竹离无辜地摇着头，又道：“大概也不是拿去收藏，肯定是报仇之类的吧。”
　　殷雪本想告诉她素娥的遭遇，后来又想算了，问问郁仙子再说，她牵着竹离的手教导：“以后给谁毒药都要问问用途，不然平白惹祸上身。”
　　竹离眼珠一转，懂了：“看来郁仙子的仇家你认识。放心吧，这件事隐秘，除了你和郁仙子，不可能再有谁能怀疑上我。”
　　“嗯。”
　　“蟾蜍要大要小，要肥要瘦？”已经跳进池塘翻找的殷雪回头问了句，竹离只是闲闲坐着等：“大的，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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