欲与锦鲤争高下

作者:吹尽繁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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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主身死


      “是,女儿已经长大,今后定会竭尽所能为爹爹分忧。”欣毓看过把那圣旨小心地收起来,抬头笑着说。
      白无迹没来由地心口一紧,自古以来,下嫁施恩,和亲换利,城破殉国,不得善终的公主实在太多太多,他害怕欣毓也如此。
      新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这个小女儿不像朕亦不像雪儿,倒是白无迹更似朕和雪儿的孩子,他几乎是叹息般道:“你是个好孩子。”
      白无迹想说些什么,却听见新帝在问刘恕正事,只好隐忍下来,等着他们说完民生说吏治,说完税收说治水,一聊就是近两个时辰,别说竹离等到瞌睡,若不是被白无迹强拉着,欣毓早都想走了。
      最终,午膳没有吃到,换成了晚膳。
      烛火明亮,菜香诱人,新帝总算变得亲切一些:“来,都坐下,陪朕吃顿饭。”又给众人夹菜,甚至给竹离赏了一个鸭腿,竹离嫌弃地转开头,欣毓抢在刘恕前面解释:“爹爹,兰兰它从不吃肉,只爱些蔬果。”
      “倒奇怪,老虎竟不吃肉。”新帝方才仔细地看了竹离一眼,令人拿青菜和柿子给她吃,竹离边吃边想,我可不是普普通通的老虎,而是披着老虎皮的小仙女。
      席间话并不密,多是新帝说什么,白无迹、欣毓和刘恕凑上些趣,直到新帝问:“今日南宫门外,你们三人闹得什么别扭?”
      刘恕看向白无迹,不开口,白无迹则注视欣毓,也不开口,欣毓却是在连吃两勺豆花后才发觉了沉默的诡异,后知后觉答道:“我想嫁给刘恕,他不肯娶,无迹帮我,为难了他一番。现在我已经是公主,身份越发高贵,他想娶也娶不得了,让他后悔去吧。”欣毓说得轻巧,实则刘恕这个名字早成了心底的一道伤疤,时间越久必然越是狰狞,当真诚心诚意地爱过了,哪有被拒绝就放下的道理。
      “哦?”新帝示意已经站起来要请罪的刘恕坐好,却是问白无迹:“你没动刀,也是桩稀奇事。”
      “他当然动了,我拦住的。”欣毓骄傲道,一粒花生放入口中。
      新帝沉了脸:“无迹,朕不是这样教你的,速速与刘卿道歉。”这下换竹离得意,让你们刚才那么嚣张,皇帝都看不下去了吧,但等她看见刘恕并无任何情绪就知道自己想简单了,再一想,她记起刘恕不好张扬的话,令欣毓郡主受辱,又使帝王宠臣致歉,或许帝王心中还暗藏着一些对他的不满,此种时候,他又怎么敢受白无迹的道歉。
      比着在枫华城执掌风云的刘恕,此刻看着他如履薄冰,谨慎小心,竹离忽地有些惆怅,被卷在权力场里的人,除却疲累和风险,更有不得不久久戴着的面具,难见几分真性,可她已经见过刘恕的真性,却不得不又见到他周身的光黯淡在面具之下。
      刘恕忙道:“此事都是臣的错,臣早有心仪之人,辜负了公主厚爱,才致使少将军动怒,所以若有错都是臣一个人的错,请陛下勿要再为难少将军,臣实在愧悔难安。”
      “无迹,去宫道上跪着,何时想清了错处何时回来。”
      “是。”
      一切发生得太快,欣毓刚夹起来的一口饭掉在了桌上,她没胆子去质疑新帝的口谕,只好找小太监要了把绸伞追出去,嘴里小声念着:“天这么凉,还下着雨,受了寒怎么办?”
      竹离亦是一惊,皇帝总不能是只罚白无迹,他连宠臣都罚了,所以这是在暗示刘恕,与欣毓退婚一事断不可能轻易揭过,她担忧地看了刘恕一眼,又继续吃着柿子胡思乱想。
      “臣有罪。”刘恕言毕跪地,任凭处罚的意思。
      新帝哈哈大笑,转而问:“刘卿何罪之有?”这皇帝真坏,还非逼着刘恕自己请罪,整件事,欣毓仗势欺人在先,白无迹公器私用在后,刘恕最多是自保中的反击,已经够有分寸了,还想怎样?竹离忍不住腹诽。
      刘恕:“是臣辜负公主美意,是臣未能与少将军为友,令陛下为难,总之,都是臣的错。”竹离差点笑出声,最后埋头偷乐,这些话转念一想就是,欣毓非要强人所难,臣如何不辜负,白无迹非要公报私仇,臣如何能为友,臣纵然有错,最大的错也不在臣。
      啧,刘恕果然不是软柿子,君臣之间,看似上下,其实博弈,毕竟是要与新帝共事大半生的,怎能纵容其太过分。
      新帝点点头,扶刘恕起来:“朕知道都是无迹陪着欣毓胡闹,为难了你,刘卿,草原狼王派使者来求亲,朕只剩欣毓一个未嫁的女儿了,而那狼王辖地,是朕心腹大患,你说,是战是和呀?”
      不是吧,欣毓才当了一日的公主,这皇帝已经想着送他的小女儿去和亲了?竹离狠狠皱眉,对新帝万分的不满意,欣毓就算再单纯再有几分娇蛮,那也是个小姑娘,怎么背得动家国大业,而且她出生时候便没了母亲,新帝对她的疼爱也一向不过赏赐,喜欢刘恕又被拒绝了,陪着她的只是一个白无迹而已,她已经够可怜,却还要让她独自去与敌国和亲,面对陌生又危险的环境,将来在故国家乡与夫君孩子之间为难,或者不要多久,就会郁郁而终。
      难道她前世行善积德招来的富贵命就是这样让她受折磨的吗?何其不公,用兵是将军的事,治国是皇帝的事,最先牺牲的却是欣毓的一生。
      “臣以为,战。”
      “狼王野心勃勃,近年来屡屡侵边,使边境百姓苦不堪言,就算陛下希望以和为贵,狼王也不会买账,提出和亲不过是他的缓兵之计,不如一鼓作气,将其击败斩杀,扶植新的温驯狼王上位,才是对我朝江山最有利的选择。”
      “是以,臣认为,此战宜早不宜迟。”刘恕顿了顿,道:“公主年幼良善,多半难以忍受草原荒凉,不若战,陛下亦可以全了骨肉亲情。”
      “骨肉亲情。”新帝高深莫测地一笑,又说:“瞧你也不似对欣毓全然无情,便娶了她,让张如玉做妾如何?”
      “陛下误解,臣不过就事论事,若公主和亲于江山社稷有利,臣只能请陛下勿太过伤怀,再者,公主高贵,值得一生一世一双人,臣的心意与如玉的心意亦不低贱,两心间已容不下他人。”刘恕正色道,提到张如玉神色都温柔了几分。
      竹离快乐地搓搓虎爪,啊,我喜欢的刘恕和我喜欢的张如玉,他们真心相爱,有缘相守,多妙。
      “不如朕封张如玉做公主,遣她去敷衍狼王一二,也好为无迹用兵争取些时间,朕觉此举甚妙,张如玉当真去了,必能有意外之喜,刘卿以为如何?”新帝深深地看向刘恕,分明在暗示,朕都能舍弃一个女儿,你却不能舍弃一个心上人,你忠心何在。
      刘恕只好笑道:“此乃如玉之幸,只是如玉深闺弱质,手无缚鸡之力,亦无杀贼之胆,还需臣陪同左右,方能成就大事。”
      这,或许刘恕想的破局之法,只有两个,一,送亲路上与张如玉私奔,二,到了草原直接归顺狼王保张如玉的清白和平安,接着,他仍旧在统一世界、辅佐君王的路上,只不过明君从新帝换成了草原狼王。
      “你倒认真了。”
      “朕不过玩笑话。”
      “若张如玉与公主非要选一个人去和亲呢?”
      刘恕毫不犹豫道:“陛下,公主出身高贵,是和亲的不二人选。”
      这时,觉得白无迹跪久了应当口渴了的欣毓正走到茶房要倒茶,就听见刘恕这番绝情的话,她气愤至极,痛苦至极,冲进来把满杯热茶泼在他脸上,哭道:“就只有你的张如玉是人,别的女子如何都与你无关是不是?就算是喜欢了你十年的我,就算是曾经救过你性命的我,你为什么如此冷酷无情?”
      刘恕的脸被烫红了,他沉默着。
      “好了,欣毓,流云宫赐给你了,回宫去吧,胡闹成这样,还有何公主的尊贵?”新帝话音一落,看欣毓不想走,便摆手让内侍送她走。
      欣毓甩开那两个内侍,临走到门口,任风雨扑打着,她又扭头木着脸问:“陛下,你真的是我的爹爹吗?你和刘恕,竟是一模一样的心狠。”
      “公主累了。”新帝的情绪无甚波动,只随意吩咐:“让宫人好生照料。”
      欣毓的眼睛一瞬间通红,沉到留不住的泪水跌破在地上,又被雨水冲刷得干干净净,竹离忽然为她难过起来,甚至顾不上身旁的刘恕,只顺着心底的想法冲进雨里,追着被悲伤笼罩的欣毓跑远。
      流云宫在离临雪宫极远的地方,要不是旁边还有一小块荒地,几乎要挨着北宫门,住在这里,新帝是很难想起欣毓的,而就算欣毓想去找新帝,也需要走十分长的一段路,走得人累。
      两个内侍送欣毓到了地方,就行礼离开,服侍欣毓的宫人还未来到,欣毓坐在门前的台阶上,淋着雨看天:“兰兰,你知道吗?无数的人告诉我说,爹爹有多爱娘亲,娘亲是爹爹的原配夫人,他们好得令人羡慕,爹爹明明是枫华王却只专宠娘亲,连自小得用的丫鬟都不多看一眼,什么事都肯为娘亲做,什么都听娘亲的,枫华城大半的女子都在羡慕娘亲。”
      “我以为,爱屋及乌,我是娘亲唯一的女儿,他想必也是爱我的,尽管他见我的次数那么少,见了面话也那么少,不过赏我些东西,但我总想着他是爱我的,我是他最疼爱的小女儿。”欣毓哭着哭着又笑了,“可我居然忘记了,娘亲是因为生我而亡,他恨我还来不及,如何会爱我。就算他还有别的女儿未嫁,他也会选我去和亲的,看到我他就会想起是因为我才令他痛失挚爱,所以他不想再看见我。”
      “都一样,他和刘恕都一样……”欣毓终于支撑不住,昏倒在了台阶下,竹离被吓了一跳,她正在绞尽脑汁地想怎么安慰欣毓,欣毓却突然滚下台阶来,没受伤吧,幸好只是三级台阶,她便去检查欣毓磕在青砖上的额头,哎呀,欣毓发烧了,还好没流血。
      竹离费尽全身力气把欣毓拽上台阶后,又用虎爪去推流云宫紧闭的宫门,结果根本推不动,抬头一看一把大锁安静地挂着,分明在嘲笑她,竹离的脸一阵扭曲,那两个内侍也太过分了,见着欣毓不受新帝宠爱便如此怠慢,伺候的宫人也没影。
      这倒霉的雨天,路上没人经过,白无迹又还在宫道上跪着,谁会来帮忙呢?没有。竹离只好尽量把浑身湿透的欣毓挪到了屋檐下,少淋点雨也好。
      “你在这里做什么?”一个穿太监衣服的人蹲在竹离面前问,怜惜地用手帕为它擦了擦滴水的虎脸:“雨天也不好好呆在屋子里,跑到这冷宫来。你可知我寻了你多久,一遇上却就看见你这么狼狈,我心间何忍。”
      ?
      这人,这英俊的太监,或者脑中有疾吧。
      竹离嗷呜一声,指着昏迷不醒却还有半截身子在淋雨的欣毓又嗷呜一声。
      “这是谁呀?哦,那个要被送去和亲的小公主,你要我帮她,竹离,你先说说我是谁,我再决定帮不帮她。”太监并不心善,遇上机会就开始谈价钱。
      他怎么知道我的名字,竹离疑惑地将太监上下左右打量了一圈,还是想不通这人哪里见过,直到她看进那双眼睛,浅浅笑着却又深不见底,悠悠引人却又暗藏冷淡,多情到无情,霸道到强大,一种极为熟悉的感觉,就像,竹离不确定地想着,像那个府里有最好吃的桂花糕的斯云霆。
      “斯~云~霆~~”
      竹离拖着语调叫出这个名字,太监竟然听懂了,高兴地抱起它,温柔道:“竹离,这一世我叫云霆,你记得叫我云霆。”
      两个字就两个字吧,比三个字省力。
      斯云霆好像在这座春霭宫里混得还不错,挺有派头地叫来一堆太监宫女帮忙,不但将欣毓送进了流云宫,还将脏兮兮的破旧宫殿打扫收拾了一番,甚至将那些个疯疯癫癫的冷宫妃嫔挪走了。
      真奇怪,以为他只是个皇宫底层的太监,人人可欺,没想到离开了上一个人间,他仍旧是个可以使唤人的角色。
      可惜成了太监,也罢,无欲则刚,前途不可限量。
      晚间,欣毓总算从一场噩梦中醒来,竹离一边拍着她的后背安抚她,一边指挥那个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所以不怕老虎的老嬷嬷给欣毓喂药,兴许是药太苦了,欣毓又哭起来:“兰兰。”哭个不停,竹离依旧同情欣毓,可多少也有点烦了,只希望白无迹赶紧从罚跪中脱身,她真没多少耐心哄小姑娘。
      药还没喝完,圣旨忽然来了,欣毓面无表情地接旨,扶着老嬷嬷的手站起来,看那群忽然涌来的宫人商量着什么,一字一句都是和亲,都是在扎她的心。
      欣毓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地推开老嬷嬷往外跑,趁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想要投井,竹离拼命叫着:“嗷呜~嗷呜~嗷呜~(别呀别呀别呀)”可欣毓毕竟不是刘恕,她听不懂竹离的话,就算她听得懂,绝望到了一定地步,她也不想听了。
      宫人们一改原先的傲慢和怠慢,争着想救她,可惜那是口深深的枯井,底下有许多杂物,欣毓一砸进去,被根立着的人骨刺穿了心脏,鲜血漫流,人已经没有了呼吸。
      宫人们恐惧责罚,哀切地啼哭起来。
      竹离趴在井口,怎么想也想不通,新帝为什么偏要逼迫欣毓和亲,除了死难道再没办法了吗,斯云霆已经答应帮忙了,就算不行,欣毓,难道白无迹会不管你吗?你为什么就这么害怕,这么绝望,这么轻易选择了自绝。
      欣毓。
      此事很快传开,本就不详的流云宫变得越发不详,而新帝听见他的女儿死了,不过是摇头:“懦弱无能,果真不是朕和雪儿的孩子,白白享受了那么些年的富贵,却还不肯替朕的孩子去和亲,真是死有余辜。”
      一旁的淑妃并不敢接话,只是回想起一桩旧事,当初,那被陛下盛宠的林雪曾两次有孕,先一次生下个断气的男婴,后一次生的便是欣毓公主,难产而亡。
      巧的是,那男婴岁数恰恰和白无迹相同,白家是林家的邻居,后院一道小门通着,林雪又是在林家生产,大抵是有心人在中间做了事情了,这件事对林雪的打击不可谓不大,从此林雪便一直病着,到怀上第二个孩子后才终于好些了,没想到又难产去世,只留下一个女孩,现在细想想,或许林雪当年不是自己难产,而是有人用计,或许欣毓公主根本不是林雪的亲女,那时林雪跟着林父正逃难,借住在农户家中,往村中找个婴孩换走林雪的女儿,对于布局之人来说再容易不过了。
      那这事到底是谁做的呢?林雪不是愚笨之人,此人必然深受林雪信任,否则如何屡屡得手。
      如今的皇后是林雪的妹妹林琴,贵妃是林雪曾经的贴身丫鬟柳烟烟,极可能就是她们其中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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