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用最土的方式穿越了

　　明珠痴痴地回望着母亲，猎猎秋风在幽深恐惧的加持下彻底淹没了明珠的耳膜，她只看到母亲在几个士兵的手中剧烈挣扎，口中不停地呼喊着些什么，耳中却听不见任何声响。

　　母亲很快被魁梧的士兵扑到，他们的身影将母亲彻底遮住。旋即，有两人朝明珠跑了过来。
　　前一刻还在呆愣的明珠突然意识到，刚才那一眼，应当是她和母亲之间的最后一眼了。
　　她又想起那口蒸腾大锅中，表姐最后摇晃的手。

　　只一刹那，明珠的眼泪夺眶而出，她不再回望母亲，而是用尽全身力气，朝南方奔跑着。求生欲在这一刻沸反盈天，超越心中任何其他情绪。

　　去南边……去中原……在北边是没有活路的……
　　十六岁的明珠，脑海里充斥着这样一句似是神明低语一般的引导。
　　明珠擦干眼泪，任秋风如刀，剐在她□□的身上，任心脏之中的血液因奔跑而沸腾，继而涌上她的喉头，带来疼痛和腥气。

　　可她不过只是一个十六岁的瘦弱王姬，比不得军营里那些横刀策马的兵士。
　　很快，她便被几个满脸横肉的男人团团围住。她惊恐而绝望地望着他们，无措地踱步着。

　　几个男人看清她的脸，先是一愣，继而露出满面色/欲，其中两人甚至忍不住吞了口水。
　　“妈的，这么好看的小丫头，煮了可惜了。”一个士兵擦了擦嘴：“不如先让哥哥们快活快活啊哈哈哈哈哈。”
　　下一秒，明珠便被她扑倒，她后背贴在地上，秋日的青草已有些泛黄枯萎，扎在她的皮肤上，干涩疼痛。
　　“放开我！滚开！”明珠无助地哭喊着，指甲嵌入身上士兵的背里，渗出血来：“不要！求求你不要！”

　　就在明珠精疲力尽无力挣扎，近乎认命之时，她听到一个冷冷的声音：“拉才！你不要命了吗？耽误大巫祭祀，可知是什么罪过？！”
　　明珠身上的男人闻言，虽是不情愿，但也将身子离开了明珠。
　　明珠哭着瑟缩成一团，名叫“拉才”的男人啐了一口：“裤子都脱了！这大巫也是，好好的丫头子煮了作何，不如赏了咱们做老婆。”
　　冷峻的声音再次响起：“想要老婆，去战场上搏，中原的女子各个水灵，就看你们有没有本事。”
　　说完他斜看了明珠一眼，命令道：“抬走！”

　　明珠知道这声音的主人，他原是父汗身边的一个军师，是父汗手下中，为数不多对她们这些女眷还算客气的人，所以她们都知道他，也很尊敬他。但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得罪了父王，被父王拿刀剜了一只眼，之后她便没再见过此人。
　　想到这里，她又有了力气，她挣脱了士兵们的手，跪到在这个独眼龙身前，紧紧抓着他的裤脚：“大人！求您救救我！求您救救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

　　独眼龙叹了一口气，俯下/身子，像抚摸一只小羊一般摸了摸明珠的头：“丫头啊，下辈子好好投胎，从大妃的肚子里出来，便不会吃这些苦了。”

　　说完他便将明珠扛到了自己的肩头，朝城墙边的大锅疾步走去。

　　到达大锅后，明珠发现这里早已没有了女眷们的身影，取而代之，是锅中传来的诡异的肉香。
　　明珠刚被独眼龙放到地上，便忍不住呕吐起来。
　　一口酸水还没吐净，她便又被四人抬起，举过头顶，朝大锅进行最后的进发。

　　不知为什么，此时的明珠居然很是平静。
　　她突然渴求死亡来得快一些，再快一些，那独眼龙说得对，来世她一定要好好投胎，只不过……她才不要从大妃的肚子里生出来，她要投胎做草原上的狼，草原上的鹰，咬断今日这些人的喉骨，啄瞎他们的眼睛！

　　她的身体感受到一阵蓬勃的热气，她知道，她已经被抬到了锅沿之上。
　　她最后抬头，看了一眼她的父汗，那是他的父亲，虽然不怎么疼爱她，但天生的血脉让她始终将他当做巍峨高山一般爱戴，可今日，他要亲手将她烹做肉汤。
　　她的眼神里有痛，有怨，有恨，也有委屈，但她的父亲却从未低头看一看这个即将死去的女儿。
　　明珠冷冷笑了，继而闭上了双眼。

　　她的身体又被抬高三寸，就在她以为她即将被扔到锅中时。
　　城墙上传来一道清澈的男声。
　　“等等！”

　　明珠的身体又迟疑地回落到抬着她的四个士兵的肩头。
　　明珠也张开双眸寻找这道声音的主人。

　　“父汗。”一个少年对大汗行礼，神情却倨傲：“这妹妹我瞧着面善，留着她吧。”
　　大汗皱了眉，但并不恼怒：“胡闹，这是献给天神的礼物。”
　　“我就要她活着。”少年倔强一笑，眼睛里有一种天真的狠戾：“您瞧太阳都落山了，比平日落得都早，想必天神老爷也该吃饱餍足了。而且咱们草原想要平安，只有天神的眷顾是不够的，还要我手里的弯刀，我想谁活，谁便能活，我要谁死，谁就得死！”
　　大汗闻言大笑：“哈哈哈哈！好小子！像我！大巫，您说呢？”
　　大巫行了一礼：“三王子所言极是。”
　　三王子闻言，转头颇为玩味地看了那大巫一眼，露出一个有些讽刺，却又有些赞许的笑容。

　　“好！放人！”大汗对城墙下的兵士又一挥手，明珠便被扔到了大锅旁边的地上。
　　明珠劫后余生，抚摸着自己的心口，眼泪从眼眶中飞溅出来，人却笑了。
　　多可笑啊，今天她的父汗只两次轻描淡写的挥手，便能要了她母亲的命，又让她活了下来。
　　她们这般任人宰割的模样，同蝼蚁又有什么区别。

　　她呆在那里一动不动，大汗一行人走下了城墙，进行这场献祭的最后一环——由大汗来品尝这些女/体熬煮的肉汤。

　　大巫和十几名巫祝走在大汗身侧，他们谈笑风声，仿佛刚才这里炼狱一般的景象，同厨房里烹牛宰羊没什么不同。

　　明珠爬行着，想要离他们远一点，越远越好。
　　不一会儿，她看到了一双脚，穿着云锦制成的白靴，她抬头望去，便看到一双正在打量她的异瞳。

　　“三……三王子……”她讷讷开口，她并不熟悉这位兄长，他是大妃的孩子，也是父汗最宠爱的王子，而她的母亲，只是已经被遗忘了许多年的低等妾室。
　　之前她也远远见过他几次，可他们没什么机会搭话，她甚至因为他异常诡谲的艳丽容貌而有些怕他，可他刚刚救了她的命。

　　三王子蹲下来，静静望着明珠的脸，明珠回望他的眼神，这样妖冶的一双异瞳，方才还在城墙上豪言生杀，此刻竟流露出了，她平生不曾在草原男儿身上见过的一种……一种温柔。
　　三王子轻轻抬手，有些微微颤抖地抚摸着她的眉眼，明珠先是一躲，可后来，他掌心的温度实在令此刻在寒风中已然吹了太久的她心生渴求。

　　三王子抚摸了许久之后，解下身上的披风，将明珠紧紧包裹住，继而打横将她抱起来。
　　“我叫阿勒风，你年纪比我小，应当叫我一声‘哥哥’。”阿勒风柔声说道。
　　明珠有些不解，草原上并不用“哥哥”这一称呼，而是用“阿兄”或者“阿哥”，“哥哥”似乎是中原才有的兄妹之间的称呼。
　　但她还是听话地喊了一声：“哥哥……”

　　阿勒风将她抱得更紧：“别怕……哥哥在……”
　　明珠今天所受的所有惊吓，与失去至亲的痛苦，在阿勒风这一声安慰中爆发出来，她将脑袋紧紧靠在阿勒风的颈窝里：“哥哥……阿娘死了……我再也没有阿娘了……”
　　“不怕，还有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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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牢里的明珠讲述到这里，眼中仍有柔情，但只是片刻，便被满目苍凉代替：“我很小的时候，母亲就跟我说过，她很羡慕中原的女子。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我见过许多被虏到草原的中原人，受尽欺辱，不知他们有什么值得羡慕。可后来我明白了……母亲除了我之外，还有两个儿子，也就是我的同胞兄长。他们是典型的草原男儿，骨子里就透着冷，他们从很小就随父汗四处征战，草原最荒芜的那几年，我和母亲都吃不上饭。两个哥哥就用中原虏过来的女人和孩童给我们熬汤，还兴致勃勃给我们讲，锅里的人在中原有别的名字，女人叫‘不羡羊’，孩子叫‘和骨烂’。母亲怎么也不愿吃他们的肉，宁可抱着土豆草皮啃了果腹。直到那场阴门阵，我才明白，我没有什么资格嘲笑你们中原人，我在我亲生父兄眼里，也不过就是一道‘不羡羊’。如果没有遇到阿勒风，我想，我的生命只有两种结局，不是已经逃亡到中原，便是已经死在逃亡的路上。可是我遇到了阿勒风……他是个魔鬼，却以神明的姿态出现在我面前……”

　　明珠被阿勒风救下之后，便被带回了他的营帐。
　　她回去之后，开始高烧不退，阿勒风在她身边衣不解带地照顾她。
　　每次昏昏沉沉醒来时，明珠总能看到他守在自己身边，又好几次，他轻轻捏着她的下巴，如痴如醉地打量着她的容颜。

　　因为这个动作，明珠心中又害怕，又兴奋，又冷，又暖……
　　她从未被一个男子这样珍而重之，她喜欢这种感觉，她需要阿勒风。

　　明珠好起来后，便被阿勒风带在身边，形影不离。
　　两年之后，大汗过世，阿勒风作为大汗最宠爱的孩子，成为了继承汗位最热门的人选。
　　只有两人反对，其中一人，是明珠的亲哥哥——阿勒勇。

　　阿勒风是个极有野心，也极有手段的人，荻国王帐中，许多人受过他的恩惠，也有许多人愿意卖他人情，比如那个被父汗剜了眼睛，却不知为何没有被处死的独眼龙那青，再比如那个在城墙上愿意给他个面子的大巫。
　　这样一个人，料理两个意图同自己夺位的莽夫是不成问题的。

　　阿勒勇死前满脸的血，他死死盯着明珠：“臭丫头！我才是你亲阿兄！你不怕天谴吗？！”
　　明珠只是摇曳着衣裙，缓缓朝阿勒勇走着。
　　在阿勒风的照料下，明珠成为了真正的掌上明珠，着草原最华丽的衣裙，戴草原最昂贵的饰品。
　　原本纤瘦的身材丰腴了些许，更添万种风情。
　　草原第一美人，已经初具声名。
　　就连刽子手看见，都愣愣的，忘了移开目光。
　　明珠笑了笑，顾盼生姿，缓缓俯身，让自己的眼睛平视着阿勒勇的眼睛，她还是笑着，眼神却似刀锋一般锐利起来：“当初阿娘和我做不羡羊的时候，阿兄在城墙上站着，可曾想过你是她的亲儿子，是我的亲阿兄啊？”

　　明珠冷哼一声，漠然转身，倏忽觉得后背一热，明珠知道，那是阿勒勇的人头血。
　　她顿了顿，朝阿勒风看去，阿勒风同样也在看着她。
　　她突然觉得很想他，急不可耐地朝他身边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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