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灰烬挥尽

　　那是一个风雨交加的6月17日。

　　黑崎真咲逝世。

　　毫无征兆，甚至连灵魂都被吞噬，无法回到尸魂界转生。

　　那一夜，一护永远地失去了他的母亲。

　　他独自瘫在满是鲜血的河岸边，自责而恐惧地抱紧母亲的遗体。不远处，石田家的夫人叶绘也松开了握紧的伞柄，倒在血泊之中。

　　同一天，黑崎家和石田家都举行了葬礼。

　　不同的是，石田龙弦拒绝出席，甚至把妻子的尸体带去医院，私自进行了解剖。

　　而黑崎家，齐齐整整聚在棺木前，哀悼着真咲的离世。

　　得知消息的海晴第一次穿起了现世的丧服，来到葬礼的现场。

　　她看到小一护呆呆地坐在角落里，环抱双腿，一声不吭地抽泣着。

　　“……妈妈……”

　　她同情的目光无法传递给他，而她也确实不知道应该如何开导这个失去了母亲的孩子。从来，他流泪的时候，她都只会骂骂咧咧地迫使他不要再哭而已。他的妹妹们远远看着他，似乎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哦，你来了。小海晴。”

　　葬礼的主人黑崎一心也是一身黑色的西装，他还在努力保持镇定。

　　如出一辙的台词，熟悉的脸庞上一夜之间充满憔悴，已是物是人非。

　　“一护还好吗？”海晴问。

　　“托你的福……一护倒是没受伤。”

　　一心担心地看着一护的背影。他不希望自己的儿子因此自责。他是个努力的父亲，尽管和孩子们的相处方式十分幼稚，却视他们为生命。

　　“我明明注意到了灵压异常，却没能救得了她，对不起，是我的错。”

　　海晴沉痛地弯下腰去。

　　这么多年来，她久违的道歉，竟然是为了这样惨痛的起因，却是天命难违。

　　“你尽力了。”一心丝毫不想责怪任何人。

　　错的并不是他们。

　　错的是杀害真咲的凶手。而他们还没有足够的线索确认真相。

　　“出事的岸边离我闭关的地方实在太远，光是赶过来，就花了太久的时间……”海晴想换个话题消除这微妙的低气压，“听说石田家的叶绘夫人也……？”

　　一心点了点头。

　　“混血灭却师全军覆没。”

　　海晴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想法：“始作俑者和蓝染并不是一股势力——这样推测的话，你能接受吗。”

　　“……也许吧。”

　　一心此刻并无深入探讨任何问题的心思，他还沉浸在痛失爱妻的悲伤里无法脱离。

　　海晴将目光移向真咲的遗像：“如果那个叫星十字军团的组织留下的预言是真的，那你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伯父，你如果恢复了死神的力量，就应尽早另做打算。毕竟你的孩子们也继承了灭却师的血脉。”

　　“我知道。”他点点头。

　　“我会马上从镜野市搬回来。”

　　海晴紧接着的台词似乎偏离了预定的轨道。

　　所以一心感到有些意外：“这么突然？卍解还没完全练成吧？”

　　“最近空座市附近的灵力也开始骚动了，我想找浦原打听点事。”

　　“是否需要我帮忙？”

　　“不必了，这点小事我自己做的了。”她挥挥手，“你好好看着一护吧，还有游子和夏梨，他们是最需要你的人。”

　　一心一愣，复而露出了释然的笑容。

　　“你说得对。我还有他们。真咲只是换了一种形式陪在我身边。”

　　“要做个好爸爸啊。”

　　“那是当然的！”

　　。。。。。。。。。。。。。。

　　彼时，虚圈。

　　天空中陡然浮现一根黑色细线，形状像极了被刀划过的伤痕经过缝合而呈现出令人毛骨悚然的蜿蜒姿态。

　　定睛一看，那根细线急剧扩大，撕开一张漆黑的裂口，从中走出几只负伤的亚丘卡斯，其中一只的嘴里还叼着一具身着死霸装的死神的尸体。

　　看到这般场面，里尤的眉头轻微皱了一下。但她没有说话。

　　“里尤。”见她无言，领头的萧龙·库方便开口了，“回来晚了，抱歉。”

　　那死神身上的血滴落在洁白的沙地上，与四周环境相映，显得格格不入。

　　“你们几个是傻子吗，都已经是亚丘卡斯了，去现世捕食有什么意义？”本来无意讨论此话题的里尤与葛力姆乔对上视线后立刻转变了态度，改口道，“遇到死神里的垃圾只是一时好运。要是碰见队长级……”

　　“别说这些丧气话！我们特意给你带来了一个猎物，你就不能道个谢？”

　　打断她的是一直不喜欢她的艾多拉德。不，严格地说，葛力姆乔一行里除了萧龙总是和颜悦色以外，其他成员都不怎么喜欢她。

　　“哦？因为葛力姆乔没答应吃掉你们，所以你们就选择自暴自弃？”

　　从里尤冷静的神态中完全看不出讥讽，但这话听在艾多拉德的耳中就是赤裸裸的嘲笑。

　　“你丫……”

　　“行了，里尤。吃了他，我们继续上路。”葛力姆乔突然说。

　　一贯暴脾气的葛力姆乔竟然没有顺着她的话往下发作。里尤感到很意外。但她低头看了一眼被罗伊仍在地上的死神，一瞬，脸上写满了嫌弃的神色。

　　“——我不吃死神。”她果断拒绝。

　　“啊？”

　　葛力姆乔用”你他妈敢再说一遍试试”的表情盯着她的眼睛，似是挑衅。

　　真麻烦，明明不想陷入无意义的争吵的。里尤这么想着，无奈地解释道：“因为看着难吃死了。”

　　“难吃？死神的灵子密度和我们平时吃的那些同类不相上下，甚至味道还要更甜美呢！”一直扮演路人角色的伊尔弗特·格兰兹嘎嘎笑起来，“还是说，你在瞧不起我们的好意？”

　　他的话音未落，众虚的视线便都不自觉地集中到了里尤的身上。

　　就像一个无形的包围圈一样。

　　施加压力是他们常用的做法。如果为了保持合群必须迎合这些无聊的规矩，她宁愿一个人去捕食。但是……

　　“不。仅仅是不感兴趣而已。”

　　僵持了一会儿，她还是选择了妥协，虽然她确实不想吃死神的灵魂，也不会吃，但因此浪费更多的时间就是罪过了。于是她转身离去：

　　“——他就留给葛力姆乔吧。”

　　这句话似乎引发了某种误解。

　　“喂，里尤。”葛力姆乔叫住了她，像是有话要说。

　　被葛力姆乔搭话的几率不大，因此里尤很有耐心地回过头来望着他。

　　“什么事。”

　　葛力姆乔抬起半边眉毛，说：“这么一想，你不仅没吃过死神，连人类的毛都没碰过。”

　　自从他们一起组成团队不断捕食同等级的虚以来，数次萧龙带着他们去现世搜刮高灵力的人类灵魂作为余兴，她都带着冷漠的表情拒绝参加。

　　“人类有什么好吃的。”

　　“我们是虚，就算再怎么依赖同等级大虚的肉来维持进化，对灵魂的渴望都是不会停息的。”葛力姆乔用下巴冲她表达了自己的不屑，“——你在克制。”

　　“笑话。跟虚谈克制，你脑子是不是进水了。”她不怒反笑。

　　这样荒唐的话他都说得出来，也真佩服他。

　　“……嘴硬的臭婊子。”一旁的伊尔弗特·格兰兹绝对不可能放过任何打击她的好机会，趁机落井下石，“说得这么冠冕堂皇，好像自己高人一等一样！”

　　“我爱吃什么和你无关。”她亮出自己的兽爪，做出随时可以进攻的态势，“但我不介意替葛力姆乔好好管教你一回，伊尔弗特。”

　　“你说什么？！”

　　伊尔弗特正准备说些什么，可惜在他的反驳得以传达到对方耳中之前，葛力姆乔发话了。

　　“——在我看来，你只是懦弱而已。”

　　她举起的兽爪顿在空中。

　　她反问：“懦弱？”

　　“都已经是虚了，还在意那些奇怪的约束做什么！”葛力姆乔跳上一块岩石，从高处俯瞰着他们，月亮就在他的身后，与他融为一体，“虚原本就是为了填补自己的欲望而存在于世的，看着你那副束手束脚的怂样！简直就像个人类！”

　　结果他还是说了这样没意义的话。里尤叹了口气。

　　“……幼稚。”

　　“喂！”

　　“离我远一点，葛力姆乔。我可不想传染到你的愚蠢。”

　　“你小子！”

　　她完全不在意自己的话语会不会惹他生气。

　　这股冷漠使葛力姆乔越发不悦。

　　“我已经看你不爽很久了！今天我非撕碎了你那张臭嘴不可！！”

　　“算了，葛力姆乔。我们得去捕猎了。”萧龙再次劝说了即将暴走的葛力姆乔，“你也差不多该习惯了，她就是那样的性格。”

　　“不用你管！我早晚收拾她！告诉她在虚圈，谁才是真正的王者！”

　　尽管嘴上闹脾气一般抗拒着，葛力姆乔还是在内心的数次纠结后抬腿迈出了脚步。

　　“……走了！”

　　当每日外出捕猎成为这个奇妙的组合的一种日常之后，里尤的沉默也逐渐得到了接纳。葛力姆乔承认自己是个坏脾气的虚，并且从未为此自我约束——放任自流更像是他的宗旨，对他而言，吵架就是活跃气氛的手段。

　　简单，干脆，而毫不拖泥带水。

　　他之所以留下里尤，完全是因为对方的攻击力高出寻常大虚一截而已。

　　和强者走在一起几乎是虚圈所有成员的默契。

　　不过，这日的捕猎又出现了和往常不大一样的状况。

　　那是一股奇怪的灵压。

　　“喂……”

　　最先注意到异常的是小团体里最冷静的萧龙·库方，他停下脚步，仔细寻找着异常感的来源，他的同伴们也注意到了他的举止，纷纷回头。

　　“怎么了。萧龙。”

　　他低下头，让耳朵尽量放空：“你有没有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

　　反应最迟钝的纳奇姆歪过了头，似乎还在回味他的意思。

　　但他根本不需要更多的解释——因为，那诡异的震动马上扩大为难以忽视的躁动场面，连同脚边的石子都一并颤抖起来。

　　“吼——”

　　这声粗糙而暴躁的吼声的来源正位于他们脚下、望不见底的深渊尽端——也许是，也许不是，里尤一时也无法判断，但可以肯定的是，对手不是一般货色。

　　光是这股噪音就让人头皮发麻。仿佛来自幽暗的内心。

　　“噶哈哈，看来这次是个大家伙！！”葛力姆乔丝毫未被这头虚的体积所吓倒，反而露出了畅快淋漓的大笑，听得里尤忍不住别开头去，她讨厌他直白过度的笑声，“不错嘛！看来可以好好享受一次了！！”

　　“……”

　　他压抑着本性里的贪婪的、嘶哑的声音让里尤觉得有点可笑，又有点可悲。但其实她也不知道究竟可悲在哪。

　　“还是老规矩。”随后，萧龙确认道，“我们负责辅助作战，葛力姆乔夺取其性命，可以吧？”

　　“我没意见。”里尤点点头。

　　“哼，你们这些没胆子的小鬼……”葛力姆乔大大方方地往地上踏出一步，“既然这么想逃走的话，就乖乖躲在我身后吧！”

　　“何必这么说。”里尤终于开始反驳他了，“这是协作。没有协作我们都活不下去。”

　　“这些待会再说吧，要过来了！”

　　萧龙的叫声过后，地裂彻底爆发，落脚之地顷刻之间碎为数百颗大小不一的石块，向深渊之底崩裂而去……

　　里尤听不到石子落地的声音。

　　……看来这个地洞的深度远远超乎她的想象。

　　“切——”

　　即使是在不断下坠的过程中，葛力姆乔也借机跳到相邻的石壁上，对始作俑者发起进攻。

　　他向来擅长快准狠的粗暴手段，体形小巧使他不容易被对手击中、又能更好地利用速度夺取高地，所以即使是这样难办的地形他也一样能作战。

　　更何况，里尤知道，他是那种一旦被点燃了兴奋点就死都安静不下来的类型，越是困难的战斗，他越是视其为挑战，在与自己的游戏之中乐此不疲。

　　“老子怎么可能——被你这种程度的家伙打败！！！”

　　攀在石壁上的那只虚掌控着石头的力量，葛力姆乔好几次被他击中，听声音就知道伤势不清。

　　“葛力姆乔！”

　　萧龙的援护并没起多大作用，葛力姆乔依旧被对手握在掌心一般肆意玩弄着。

　　岩石是殴打的利器，一时要不了他的命，却会带来无尽的疼痛和压迫，甚至让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咔——”

　　但他怎么可能在这种程度的敌人面前倒下。

　　他的自尊不允许！！

　　带着足以掏穿心脏的狠毒臂力，葛力姆乔的利爪刺入了那只虚的小腹。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紧接着，又是一记从上到下的挥舞。

　　彻底粉碎了对方最后的防御。

　　“呼。”勉强站稳脚跟的葛力姆乔回到了地面，甩了甩爪子上的鲜血，脸上保持着最淡漠的表情，“……易如反掌。”

　　虽然比想象中的棘手，但说白了，基力安毕竟是基力安，怎么可能比得上他。

　　获得胜利之后，就是分享战利品的时候了。

　　他还是同往常一样，不愿独享被猎杀的虚的灵体。往常指挥分配的一般都是萧龙，可是今天，萧龙却露出了优柔寡断的表情，这让葛力姆乔有点不爽。

　　“你怎么了？”

　　萧龙的声音里甚至还有几分担忧：“葛力姆乔。”

　　“啊？什么事？别给我支支吾吾的！”

　　“她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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