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灰烬挥尽

　　就这样，在假面军团的援助下，海晴顺利学会了虚化。

　　彻底掌握这项技能则是在那不久之后的事。

　　她依然继续着浦原商店的打工，在有空的时候，会去假面军团驻扎的废弃工厂和他们打打架、锻炼身手。等到虚化几乎完全稳定下来以后，浦原喜助终于正式开始教她卍解。

　　浦原喜助一开扇子：“志波小姐，我先免责哦，在下只是一介普通的商人，要是一不留神教你上了歪路，可别怪我。”

　　海晴翻了个白眼：“我怎么会怪你！我只会把你的头拧下来！”

　　“那可真吓人。”他眼底的轻浮变成了凶光，“让人不禁开始期待了呢……你会用怎样的手法拧掉我的头。”

　　按理说，有浦原喜助这种邪道科学家助阵，学卍解应该很快才对。

　　奇怪的是，学习的过程格外的不顺利。

　　每次她进入刀禅，看到的界面都略有不同。连浦原喜助也解释不了为什么。

　　似是看出她的急躁，这个男人又说：“哎呀，别急嘛，志波小姐，人生总是螺旋上升的，太急于求成可是会吃亏的哦。”

　　一螺旋就螺旋了好几年。

　　海晴背地里骂了句“奸商”，却也没什么更好的办法。

　　于是她打算暂且把这件事先搁置一旁。

　　随后，现世发生了一件事。

　　就在海晴在浦原商店定居的第四年，大学毕业后的真咲与她的同居人志波一心决定结婚了。

　　“结婚？”

　　“嗯！海晴小姐好像完全不吃惊呢！”真咲笑着说。

　　“……我早就猜到了啊。”

　　这个消息来得一点也不突然，自从在现世第一次见到他俩的那个雨夜起，海晴就确信他们会走到一起。

　　但是，死神和人类结婚，听上去荒唐又浪漫，在她的记忆里大概还是前所未有的出格举动，不过要说她的感想……

　　“可为什么我非要参加婚礼啊……我不喜欢穿正装，又不会说吉祥话。”她挠着鼻尖，自言自语。

　　她在浦原商店呆习惯了，这几年跑得多的地方也大都是假面军团所在的废弃工厂，虽然有具义骸，但她不喜欢呆在人的身体里到处游荡，更别说让这具人的身体穿着正式服装出席婚宴了。

　　——当然真正的原因是浦原喜助为了避免暴露限制了她的行动，她几乎无法出门。

　　这一次，如果不是因为志波一心的威逼利诱死缠烂打，浦原也不会轻易放这名“打工店员”出来游荡的。

　　“别这么说呀，小海晴，你是我在现世唯一的亲人了嘛。”一心一点儿也不生分地勾住她的脖子，眼睛笑得眯成一对大于小于号，“再者，真咲的朋友们都会来，如果我这边一个人也没有不是很寂寞吗？”

　　“你还真好意思提……说到底现在举目无亲的情景都是你自己作死的结果。”海晴毫不留情地拽开他的手，“建议你做好心理准备，一把年纪的大叔了，和人类小姑娘结婚，发生什么都不意外！”

　　“你好凶哦。”

　　“我只凶渣男！”

　　一心和真咲的婚礼是在当地一家郊外的小教堂举行的。

　　在尸魂界没人见过教堂这玩意，静灵廷里的婚礼无一例外都是和式披露宴，海晴参加过的志波海燕的婚礼就是典型代表。但出于对灭却师习俗的尊重，当真咲提议穿婚纱在牧师面前宣誓时，一心没说一个“不”字。

　　没办法，真咲太可爱了嘛——

　　“来，一心先生，这位是牧师先生，待会他会告诉我们每一步具体的流程，要好好记住哦！”

　　一心还花痴着呢，真咲便带着一位黑头发的牧师走近了他们。

　　见到传说中的的主持人，一心认真地听着他的叮嘱，一边点头一边应和，一副比上任十番队队长时还严谨的态度，倒让海晴不好意思嘲笑他糟糕的抹了发胶的亮晶晶的发型了。

　　《婚礼进行曲》响起时，他更是整个人都绷直了后背。

　　慌得不行。

　　牧师温和地说：“——那么，请新娘的亲友致辞。”

　　轮到这个固定环节时，身穿价值不菲的高级礼服的虎岛志穗作为真咲的好友代表，走到教堂天光之下的讲台处，对着在场的众人鞠躬，并开始有条不紊地追忆她和真咲学生时代的生活：

　　“今天谢谢各位来到这里。小咲是我见过的，最善良、体贴、又可靠的女孩子……”

　　小教堂只有不到两百平方米大小，能容纳的人数十分有限，但实际上，前来参加婚礼的人比这数目还要少很多。

　　而且几乎没有长辈。

　　关于这个问题，海晴也不是没有在意过。

　　“你不是在灭却师的家庭里住过好多年吗，为什么那边一个人都不出现？”在婚礼结束后，她终于忍不住问真咲。

　　真咲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勺：“哦，我给阿龙寄了请柬，可是他好像工作很忙……伯母和伯父大概是不会来的吧。”

　　稍微了解点事情经过的海晴明白他话中所指。

　　“阿龙”指的是曾收养真咲的石田家的长子，石田龙弦。

　　这么说来，真咲变得不被石田家欢迎几乎是一种必然。她曾经是龙弦的未婚妻，原本就是因为纯血血统才得到了收留，最后却还是没能完成为石田家延续纯血统的任务，爱上了一个死神，还和他私奔了。

　　石田家可能至今都无法放下这个心结吧。

　　要是龙弦知道石田家世代都被黑崎家抢女人，可能要气得吐血了。

　　“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毕竟有那样的过去，不怪你。”旁边的志波一心插嘴道。

　　“是啊，勉强他来的话也许会给他添麻烦呢！”真咲点了点头，表示不是龙弦的错。

　　“没关系，我只要有你就够了。”

　　“一心先生……”

　　这对夫妻可真是甜度爆炸。

　　即使如此，教堂尖顶的彩色玻璃窗下，她闪动着波光的眼睛里还是写满了“希望阿龙能来”的情绪，她和他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然而再期待也只是惘然。石田龙弦在尽自己所能避开与他们的交集，不仅是婚礼，学习、工作、搬家、旅行，他选择的所有地点都和他们活动的区域刻意不重合。

　　有什么东西改变了，所以，紧跟着，一切都不可能回到原来的模样。

　　她很清楚。但她也不想再失去更多的亲人。

　　“之后，我们再寄一封明信片给他吧。”

　　“嗯，好。”

　　十个月后，一心和真咲的第一个孩子出生了。

　　真咲生产的次日，海晴也找浦原请了假，来到医院看望真咲。病床上刚醒的她看上去十分憔悴，但又万分幸福。

　　“真咲。那个孩子，以后会继承你灭却师的力量吗？”海晴问。

　　虽然在名义上这个人类是伯父的妻子，可是四年前海晴见到真咲时真咲还只是与自己面容相仿的大学生而已……不，再往前追溯，真咲的伯父就是自己曾经在现世遇到过的看上去同龄的灭却师少年。她无法轻易地接受这诡异的年龄差。

　　所以，海晴一直对真咲直呼其名。

　　也不知道当年她搪塞过去的与灭却师代表谈判的任务，后继者做得如何。

　　这样一算，其实她已经和静灵廷方面彻底断绝联系五年了。

　　现在的她，连石田宗弦的面都见不着，唯一接触的灭却师黑崎真咲也完全算不上灭却师团体的成员。

　　“不，如果可以的话，让他作为一个普通的人类长大就好，我是如此期盼的。”

　　真咲抱着小小的婴儿，是个男孩子，头发颜色继承了他母亲的亮橘色，他正在熟睡。

　　海晴看着他皱成一团的小脸，心里并没有生出什么喜欢的感觉。这个孩子是死神和灭却师的儿子，这是她对这个家伙唯一的印象。

　　“普通的人类啊……怕就怕是普通的人类。”海晴在心里默默念叨。

　　真咲突然笑着问：“海晴小姐，要不要帮我们想一个名字？”

　　海晴愣住了。她是真的对这个小家伙毫无感情，就算是被邀请给他想名字……

　　“名字这么重要的东西，还是你们来想比较好吧。”

　　她给出了理所当然的答复。

　　“你可是他的堂姐唷！守和护，你比较喜欢哪一个汉字？”真咲则完全无视了她不情愿的潜台词，笑意盎然地伸出左手和右手的食指。

　　也没什么区别啊。

　　“非要说的话，‘护’听上去比较帅。”当然她不可能直接那样回答。

　　真咲好像在鼓足了劲思考，过了一会儿，她求救似的望向一旁笨拙地为她削着苹果的黑崎一心：“嗯……你怎么看呢，心酱。”

　　仿佛为了偿还恩情一般，一心放弃了自己志波的姓氏，而改姓黑崎。听到自己的名字，一心“啊”地回过神，手上削皮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他表现出一个父亲应有的兴奋的表情：“哦哦！不管选哪一个都很好听啊！”

　　简直就像在搪塞。不过他是真的觉得两个名字都很好听，因为一旦涉及真咲的问题，他马上会变成一个笨蛋。

　　“嗯……”真咲也不计较他这毫无意义的回应，点着下巴想了想，说，“我……希望给这个孩子起名叫一护。”

　　“一护？”

　　一心和海晴都没反应过来。见状，真咲微笑着补充了一句：

　　“一直，守护着我们的‘一护’。”

　　有人就是像太阳一样温暖，所以取的名字也像太阳一样黄橙橙的、暖烘烘的，又坚强有力。海晴突然有点喜欢这个男孩子了。

　　有这样的母亲，他也一定会成为一个了不起的男子汉。

　　于是海晴说：“真是个好名字。”

　　很快，一护周岁生日的那天到来了。

　　天下着雨，海晴披着雨衣一路狂奔来黑崎医院时，外面雷电交加，狂风呼啸，不过出乎意料的是小一护完全不害怕雷鸣的声音。真咲温柔地用双手抱着他，冲海晴打招呼。

　　“一护！她是你的堂姐哦！叫姐姐！”

　　“这才一岁，他离会说话还远着呢。”海晴瞧见他的傻样，吐槽道。

　　“不是哦！有的宝宝8个月就能叫妈妈了呢！虽然我们家一护是11个月的时候。”一心不知从哪倏地钻出来，举起一只小玩具摇出嘎嘎的声响，想逗自家儿子笑。

　　“噗——”

　　一护见海晴凑得那么近，干脆地吐出一口口水，喷到她前额的头发上。

　　“喂！！……什么呀，这个小家伙，一点也不可爱。”

　　头上湿漉漉的，海晴差点没忍住一巴掌糊上他的脑袋，不过还好，一护马上哇哇叫着被一心手里的玩具转移了注意力，没有再纠缠她的头发。

　　海晴叹了口气。她果然还是不擅长应付这样的小鬼。

　　真咲笑了起来：“哈哈，一护很喜欢你呢！”

　　“我看他是和我有仇吧？！”

　　“有个麻烦的弟弟，也是件很有趣的事呢。”

　　“啊，他又瞪我！”

　　一心吐槽：“你居然还瞪回去，你是小孩吗？”

　　“啰嗦！”

　　一护三岁的时候，第一次和邻居家的小男孩打架了，结果当然是被揍了一顿嚎啕大哭地跑回了家。那几天，海晴因为卍解又遇到瓶颈的缘故在黑崎家休养，被迫帮真咲带一护四处玩耍，见他哭得脸都花了，也毫不留情地训斥了回去。

　　“喂，一护！你哭个什么劲啊！你是男人吧！男人！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

　　被平白无故地吼了一通，一护先是一愣，然后哭得更凶了，哒哒哒踩着小皮鞋寻找他母亲所在的医院前台，一把抱住真咲的大腿。

　　“妈妈……她欺负我……”

　　真咲温柔地摸着他的头，安慰道：“好啦，一护，乖……”

　　“这不是欺负，是爱！”她义正言辞地强调道。

　　“就是欺负！”

　　“是爱！！”

　　“是欺负！！”

　　“切……”

　　和小孩子没什么道理可讲，海晴无可奈何地掏出一根棒棒糖，那是她从浦原商店随手顺来的零食，包装纸很漂亮，上面印了红色的马车，所以一护马上目不转睛地盯上了它。

　　“啊——”

　　“喂！不许哭了！给你棒棒糖！”

　　海晴捏着糖果的柄，伸到他面前，她的解决方式永远这么粗暴而直接。

　　要么打人，要么给糖。

　　“……哼。”

　　对此，一护表示他才不在意，但他还是立马抓住了棒棒糖的圆头，顺便给海晴丢了个白眼。

　　真咲连忙正色对一护说：“一护！接受了别人的礼物应该说谢谢！”

　　“我才不谢你呢！”

　　一护还嫌不够，对海晴做了个大大的鬼脸。

　　海晴则狠狠按下他的头，迫使他服软：“我不管你是不是对我有意见，但是啊，得到了馈赠而拒绝道谢的行为，就是自私鬼的象征！给我好好道谢！”

　　小鬼懂不懂礼貌她不管，但是最起码的等价交换他必须知道！

　　而且，他可是志波家的人啊！

　　要对得起志波家千年的历史……好吧，虽然他现在不姓志波姓黑崎就是了。

　　“我不要。”

　　一护就是不想理她，干脆摆出一副死不认输的神情，对她撅起小嘴，这就是典型的熊孩子造型。

　　海晴龇牙咧嘴地笑着，加重了手上的力度。

　　“说谢谢，或者把糖还给我！”

　　一护求救似的望着旁边的妈妈，但真咲只是微微笑着摇了摇头，并未出手相救。

　　就这样僵持了好一会儿，一护终于委屈地挤出两个字：

　　“……谢谢。”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海晴“嗤”地笑开了脸，仿佛此前的怒气都只是一场浮云。她给了一护的头一记头槌，砸得他满眼星星乱转。

　　“这不是能说吗？你小子！”

　　“好痛！！”

　　此后，他们的关系渐渐演变成了暴力教育的大姐大和不服气的小弟的组合。

　　虽然见面的次数不多，一护却牢牢记住了这个堂姐的脸。每次他们不是打起来就是大吵一架，但一护受欺负的时候总是海晴来帮他出气，两个人渐渐混熟了。

　　过了一阵子不见，他便抓着母亲的衣角撒起娇来。

　　“阿海姐姐呢？我已经好久好久没见过她了。上次她还答应要教我剑道呢！”

　　真咲愧疚地回望着他：“抱歉哦，阿海姐姐有工作要忙，不能经常和你玩，去找空手道馆的小龙贵吧。”

　　“哦。”

　　一护有点失望。他已经六岁了，开始学空手道了，为的就是某一天能在与堂姐的打架里获得胜利。要是她总是不出现的话，他变强也没什么意义。

　　他一定要战胜她！成为黑崎家最强的男人！

　　但一护并未实现这个梦想。

　　海晴最后一次出现在黑崎家，是在一护八岁生日的时候。那场热热闹闹的生日聚会之后，趁着一护去洗澡的空隙，她来到了黑崎一心面前。

　　海晴说：“我以后……不能再来看望这个小鬼了。抱歉。”

　　她今天其实是专程来黑崎家向他们道别的。

　　一心惊讶得手套都掉了：“咦？”

　　真咲却说：“我明白的。在一护眼里，你的年龄就是从来没变过呢……再过几年，你们的外表就要赶上同龄人了，要一直隐瞒下去也很困难。毕竟你是死神呀。”

　　数年过去了，真咲依旧体贴细腻而善解人意。她越来越成熟，也越来越像一个母亲，而海晴一直还是人类的16岁少女的模样。

　　“对不起，黑崎小姐。”海晴突然说。

　　真咲困惑地斜了斜头，问她：“为什么要道歉呢？”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点不安。大概这样平静的日子很快就要结束了。我本来想一直看着一护长大的。”

　　海晴有些遗憾地侧过脸去。

　　为了达成卍解，她决定去隔壁的镜野市找个基地闭关练习，直到冲破瓶颈为止。至于这项任务需要花多久的时间，连她自己也不确定。

　　镜野市是个小城市，人口数并不多，生活环境也很一般，她觉得是个能安心进行刀禅的地方。

　　于是她搬去了新家。离森林公园很近，非常适合修行。

　　然而，就在她闭关开始后不久，悲剧发生了。

　　那正是当初宗弦未能说出口的、全世界范围内混血灭却师的“圣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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