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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一十一章 Perfect world
“……你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志波?”
里尤伸手挡住扑面而来的烟尘。她又用回了那个生疏的称呼。隔着一层雾蒙蒙的灰,谁也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是错愕,斥责,还是掺杂着一点喜悦的五味杂陈?她感谢好友能来到这里,但也为这份羁绊而心生懊恼。
她本不想把对方牵扯进来的。
“跟我回去!”
海晴只是简单粗暴地喊出了这句话。
“抱歉。”里尤无奈地望着正前方,她头顶的光环是唯一可见的亮斑,这映衬出她的音色愈加空灵,“我知道我的做法不讨人喜欢,可我已经决定了。接管地狱是我的义务,你我都知道,和平并非空喊口号就能达成的事物,而我,将继续践行我认为正确的道路。”
言外之意是,无论海晴怎样拒绝,她都不会妥协。
三年前的现世,在那间神社里,两人一同留下了“祈求世界和平”的绘马,她们的心愿是一致的,到了关键时刻,两人都有为和平献身的勇气。
而海晴也很清楚,自己这个死脑筋的朋友是个多么顽固的家伙。她决定的事,大概率是不接受说服的。
但她以为这样就能吓到她了吗?
既然来软的不行,那她就算来硬的,也要把她带回原来的世界!
“有碍事的人出现了。”蓝染轻描淡写地扬起眼角,“幸运的是,她也是你最大的弱点。”
他想做什么?!里尤咬牙压低了重心。如果蓝染打算对突然闯入战局的海晴出手,她就必须同时应付两个敌人,这将很大程度影响她的战斗效率。在镜花水月中,一切都是不可信的。
她甚至分不清面前的海晴是不是真正的海晴!
蓝染似乎很喜欢她此刻的反应。
“……如果我折断这把刀的话,你就能更加全力应对我了吧,里尤·拉里克斯。”
从蓝染的话音中传出的,是绝对的自信,和期待事情变得更有趣的耐心。
他一直在等待,等待一个足以与自己匹敌的对手,过早洞察到尸魂界真相的他从来都是孤傲的,但若真的有这样一个机会,让他培养出比自身更优秀的“敌人”,里尤相信他同样会不遗余力。
一旦他动了这种心思,他就会说到做到。
“志波!退下!!”里尤怒吼道。
同一个瞬间,三件不可思议的事正在同时发生:海晴一往直前地举刀冲向她的胴部,视线毫无偏移,仿佛确信会有人替她挡开蓝染的攻击;数几道黑色禁术的不明鬼道从天而降,呼啸如飓风般封死了蓝染最核心的逃走路线;旋即,蓝染轻松抬手,将施加鬼道的赤井拦腰砍断,那些黑色的灵子幕墙骤然消失。
蓝染的声音依旧从容不迫:“零番队的贵客亲手作战,却只有这点水平吗,太让我失望了。中了镜花水月的你,要如何锁定我真正的位置?”
“赤井”口吐鲜血。
嗤啦一声化为了碎屑,爆炸开来。犹如一场盛大的烟花。
蓝染的眼中这才第一次表露出些许惊讶。
那不是他。
不,镜花水月是对灵体的五感生效的,那必须是他,也只能是他。
世界本就没有所谓的真假。赋予真假概念的人,才是最高明的魔术师。
但是……
“抱歉,会玩魔术的人,可不止是你喔。”赤井轻佻的声线从另一侧耳边响起。
一道寒光擦过他的耳畔。
紧接着,蓝染意图将镜花水月的卍解施加给这片灵域的举动,也遭到了制止。
制止者并非这个赤井,而是另一个全新的赤井。
明明灵压是相同的,为何镜花水月会锁定到错误的对象?他挪开了视线焦点。
躺在脚边的赤井的尸体是事实,面前这两个对自己举刀相对的赤井是事实,而在他们身后,接连抵达这片灵王宫的更多的赤井也是事实。
他们全都跟过来了吗?跟着里尤的脚步,来到了这里。
但即使其他平行世界的赤井降临此地,也不应当脱离镜花水月的控制才对。
镜花水月的能力,是绝对的。
除非……
“哦?”蓝染眼底闪现出了新的微光,“你果然是个能带给我惊喜的男人,赤井泽夜。”
赤井欢乐地拍了拍手掌。
“Bingo!我刚才,在你被鬼道转移注意力的一瞬间,用某种方法把自己隔断成了‘两个’。”他仿佛在出一道智力挑战题,“你觉得你用镜花水月拦在外面的,是谁呢?”
“……”
蓝染不语。
两个赤井都是真正的赤井。
他的斩魄刀,境界,其能力为分离和隔断,而卍解的能力,可以讲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分离为两份——然后将彼此的一半“换入”对方的躯体之中。
从外表上看,赤井还是赤井没错。
但内核上,这两个人究竟谁是谁,已经无法解释清楚了。
赤井就是用这种铤而走险的方法,骗过了镜花水月。蓝染要给谁带去怎样的幻觉,必须先在心中有数才行,若命令下达得出现纰漏、乃至不可实现,这五感的混乱便也失去了意义。
分裂灵魂的咒术是禁区,他这么做,等同于自取灭亡。
不过这道判决,也需等到自己战胜面前这么多个“来自异界”的赤井再说了。
蓝染轻轻勾起嘴角。
与此同时。
砰——
趁着方才这个隙间,海晴一把冲入烟尘核心地带,以常理无法解释的速度,势如破竹般击退里尤所有用以将她排除在外的攻击,后者眯了眯眼,全力迎敌。
光是烟雾腾空的形状,就已超越人眼所及反应能力的上限。
直到,剑与剑相触的震慑力让手腕酸麻,里尤才有了初步判断对方究竟身在何处的实感。
太快了……
但,感觉尚未抵达大脑皮层,就又被新的一击转移了注意力。
剑仿佛已经不再是剑,而是身体的一部分,是探知和感受的表皮细胞。肌肉被切开的瞬间,她分不清受伤的是身体还是刀剑,因为痛觉甚至都未能得到唤醒、视觉便切换到了下一瞬。显然,理性在这种维度的战斗中早已丧失用武之地。
直觉,仅凭直觉,才可能在如此刀光剑影中勉力存活下来。那是沸腾的热血告诉她的,唯一的真实。
风与刀光,正在演奏一支激列到忘乎所以的舞曲。
她的确进化了。带着地狱的祝福,她是流连于时空缝隙中的神明,尸魂界任何人都无法与她匹敌。
但志波海晴又是神器化身,真正的天才。
在天才面前,为了保护主人而激发的潜能,足以重构常识、分解规则。
“喝!!”
连愤怒到极致的海晴凌空切断她的手指一事,都更像是某种仪式,而非惩罚。
里尤闪身舞剑,并未退缩,而是顺着对方的招式劈开她的弱点。
认输?那是不可能的。她追逐了她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有一天能和她处于相同的境界之上吗?若真是如此,这场较量倒说得上是命中注定的交手——亲手摧毁这枚不听话的斩魄刀,只为证明她永不停息的渴望。
对力量的渴望。
一时间,剑光交错,电火狂鸣,一招一式都险象环生。
按照规律,任何世界的单个个体都无法真正杀死已经具备崩玉完全体之力的里尤,她本来就是意识,连躯体都没有,想看到她都难,但海晴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无数次创造奇迹的人。
如果里尤是意识,那自己也变成意识不就好了!
在意识的世界里,哪有什么不可能?
“我一定,要带你回去!!!”海晴高高举起双臂,虚的面具再度编织上她的面庞。
虚化。
在二人分离的四十年中,里尤堕落成了破面,而海晴进化了假面。起初海晴认为这是该死的蓝染酿成的灾厄,除了带来痛苦什么意义也没有;但现在她不这么认为了。因为,能站在挚友的角度上、亲自体会她内心遭遇过的折磨,哪怕只是一点点,海晴也觉得自己与她的距离正在缩短。
这个“目中无人”的天才,一次又一次瓦解了里尤最坚硬的防御。
既然里尤想消融灵子,她就提前把自己的攻击变成器子,让无形变为有形,直接戳入对方的□□。
上方,按照某种不明阵法布置的光柱在隐隐嗡鸣,打乱了里尤的五感。
远处,羽化为气体的麒麟四处飞舞,转而张开獠牙,发出虚闪。
近处,海晴本人刀刀切中要害的攻势更是让里尤无处可逃,必须拼尽全力面对她。
里尤让时间倒转,海晴就反手让时间倒转回来。
要知道,了解一半真相的蓝染和赤井还在附近,他们的举动难以预测,随时可能有人出来插手,里尤可不想把事情越变越麻烦!
“志波海晴!为何你不惜闯入别的世界也要阻止我?!”
里尤的怒吼像是悲鸣。
海晴却一心一意地吼了回去:“我不管!你的决定通通驳回!因为这根本就不是你一个人能定的事!我要一票否决!”
“否决……?你以为……”
“麒麟丸!十字光波斩!!流山龙岩瀑布!!!”
真是个胡来的女人。里尤吃力地应付着她变幻莫测的进攻,麒麟丸和八重垣本是同根生,都能运用灵子特性构造出千奇百怪的招式,每次双方都无法猜测对面的意图,导致有的放矢和绝对防御都变得很困难。
在这种情况下,海晴还能分出精神来和她说话,里尤都已经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咚——她踩在赤井临时搭建的结界上,利用反作用力把自己弹回风暴之中,才勉强没有脱离海晴的视线。
这家伙的力度!怎么比以前更野蛮了!她真的是哥斯拉转世吗?!
“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当然是让你停止钻牛角尖这种无意义的行为了。”海晴耸耸肩,若无其事地说。
“难道你想在空间交错的乱流里灰飞烟灭吗?!”
“不想。但我更不想让你消失!”
海晴的神色毫无变化。
这句话让里尤心中咯噔了一下。
不,她是虚,现在是比虚和死神还高尚的生命体,她不该受这些无聊的情感影响。
这些毫无意义的心绪,除了拖慢她前进的速度,根本就没有其他作用。根本都是累赘。
她应该……她必须,击倒面前的敌人。是的,她要把海晴一刀两断,这是她的唯一选择。
里尤加大了灵压,进一步推压周围的力场,最后一次威胁道:“快回去!否则我——”
“是谁规定了世界的正确形态?什么是正确?我们生活了这么多年的世界,就一定是错误的吗?”
从不擅长辩论的海晴此刻却一改常态,讲述着她的信念。
“……”
“在来地狱之前,我在纲弥代家地下看到了那些隐藏起来的历史文献,五大贵族的确,曾为了一己私欲将世界一分为三。我也明白,那些原本不必经历轮回的灵魂全部被压在地狱深处的不满有多恐怖。但是,但是啊!蓝染所希望的形态,就一定是正确的吗?!”
她从来都比他们想象中更敏锐。
像猫科动物一样轻巧地跃过令人不愉快的东西,并不意味着她对此熟视无睹。
灵王宫坠落是蓝染的梦想,但他还有在此之上的、更宏大的梦想,那就是揭穿五大贵族的创世谎言,让虚假的秩序重归自由——
即使这意味着,必须有无数人自愿做出牺牲。
里尤只是其中一个。
就像东仙要一样。毫无区别。
海晴的冷静,让里尤忽然无法挥下手中的剑。
她什么都知道。
包括挚友笨拙而决绝的选择。她全都知道。
不可以动摇……不可以动摇!
好不容易走到了现在……她杀死的那些地狱恶鬼,甚至包括初代十三队的队长们的亡魂,他们的死……
不能成为失败的祭品!
“我,不关心正确与否。”里尤不理会她的反驳,只是再度举刀,刀尖闪耀着最具杀意的寒气,“我只关心,我拥有堵上地狱缺口的力量,我能扭转持续了千年的地狱深处的苦难,我是唯二能做出选择的人。而且我,不想摧毁你,哪怕只是这一个世界的你也好,我必须让你活下去。”
——唯二。
不必多言,海晴也明白另一个人指的就是自己。
她手中的八重垣开始随着肌肉紧缩而颤抖。
“……你就没有想过,我也会有和你一样的想法?”
“什么?”
在她惊愕的注视下,海晴的语气开始变得激烈:“你就没有想过,我也会像你想保护我一样想要保护你?难道你觉得我会一言不发地看着你把自己弄成这副鬼样子而无动于衷?你以为设下这点障碍就能拦得住我?抹除自己的存在?然后呢?你以为这样就能甩掉我了?想得美!世上就没有我志波海晴的剑追不上的东西!新世界的神连这点基础的洞察力都不具备吗?你,如果换做是我,能接受自己独自被留在人世吗?!!”
“……”
里尤一时竟哑口无言。
的确。
要是被丢下的人是她……她一定也不能接受。
但是……
里尤努力不让泪水遮蔽自己在灵压中摇曳的视线。
这家伙,还是老样子,绝对自信,绝对诚挚,绝对勇猛,绝对一往无前。在志波海晴身上,她看到了许多憧憬的性格,也包括那份不容置疑的纯粹的强大。
作为神器的化身,海晴的力量与她想保护主人的心意直接相关。
她越是笃定,剑锋就越是锐利。
真是个,坚强得叫人毫无办法的家伙。她必须要砍倒的,就是这么强大的家伙。
然而,海晴忽然扭头感叹起来:“话说回来,久南,你可真是个想象力匮乏的人啊。平行世界这么开放的命题,怎么可以只有这么平淡的故事?在我心里,你明明值得更精彩、浪漫、充满惊喜的生活!”
“……诶?”
里尤神色微妙地眨了眨眼。
她还以为,海晴会继续教训她“不该一声不吭就来地狱自讨苦吃”,或者“没弄清楚真相就上蓝染的当搞出这场名为自我牺牲实为自我感动的大戏”,但海晴的重点完全放在了别的地方。
居然是在表达对平行世界里发生的故事的不满!
仔细想想,海晴带给她的意外总是远比想象中多得多得多。
从很久很久以前开始,就是这样了。
从不相信宿命,从不套用世俗习以为常的评价标准去判断人,从不放弃,这是海晴最大的优点,也是她最温柔的地方。
虽然这温柔毛躁得多少有些野性。也许伊集院和自己都注意到了这一点,才会如此渴望与她并肩作战吧。
说什么她值得更精彩、浪漫、充满惊喜的生活?
从没有人……这样对她表露过……
他们关心她的外在,努力装作和以前一样对她,把她当成十三队的一员,但无人触及过这颗一度堕落为虚的心。
她究竟在想什么,无人能够理解。
只有这个人……
看到里尤这么难以置信的目光,海晴整理思路般摸了摸下巴。
“比如说,我想想啊,如果人生真的有五次的话……再怎么也要当一次外星人吧?”在分秒必争的战斗隙间,海晴还能一本正经地说着不知是不是在开玩笑的话,这让里尤的目光更加复杂了,“开着火箭冲上宇宙,和银河帝国的鞋拔子脸长毛生物谈笑风生,随手用病毒机关枪灭掉异世界的半人马,才符合‘平行世界’的定义嘛!你那些又寡淡又消极的悲剧故事是怎么搞的?一点意思都没有!”
“……?”
到最后,里尤居然控制不住自己哑然失笑的冲动。
过了这么多年,海晴依旧是那个无忧无虑、满心怪点子的天才。
一会儿让她哭,一会儿让她笑的,这不是故意让她为难吗。
什么外星人?亏她想得出来!
不过,里尤的失落和错愕都在那个瞬间戛然而止。
因为身后陡然亮起了十三轮犹如月光般皎洁的圆形鬼道。
不,那不是鬼道,是某种她从未见过的灵子流。
巨大的轰鸣甚至入侵到了眼眶深处,让人下意识地皱了皱眉,即便如此,她还是听得见那些噪音,刺啦交错的灵子逐渐以奇特的形式鸣奏着照亮天地的仪式。
“这声音……”她猛然抬起下颚。
“你听到了对吧。”
海晴缓缓放下了刀。
隐隐作乱的灵子束告知了她关于其他平行世界的事。
跨越了死神这一种族的上限的她能明白,海晴正在改变的,不止是这一个世界。
不仅是这一个世界,其他平行世界也都迎来了同一个命运的抵抗者。
无数个海晴的分身——可以解释为“克隆体”,但她们又都与本尊拥有完全一致的情绪、愿望和强烈的执着——在各自不同的世界线上,都选择了“救她”。
她们同时拔刀,同时对每个世界的里尤动用了卍解,同时回到略久一些的时间点,同时挽留那些被里尤消融过的灵子。
她们在否定里尤的决绝。
为了留下她的存在本身。
斩魄刀竟然想与主人为敌,而且还是从所有的平行世界都与主人为敌。
听上去既荒谬,又浪漫到了极致。
经过这些灵子流共同汇聚而成的大阵,她们同时收集起了里尤消融掉的那些能量,并以自己心仪的方式再度凝聚其成为反击规则的武器。
在不同世界里,在三千洪流之中,那些被消抹过的记忆,又一股脑地如涨潮般涌了回来。
轰隆隆——
“我也……听见了。”海晴对自己说。
听见了什么?
“以前的我们的声音。”
画面逼近纯白时,反而能想象出许多模糊的记忆。这一刻,海晴想起了她和她最初相遇时的小树林。
就是在那天,那个局促地拉扯着衣摆的黄发少女,遇上了像男孩一样大大咧咧的黑发少女。
第一眼,海晴就确认这个怯懦温和的大小姐与自己的性格完全相反。
就像水火,不会相融。
更何况这个大小姐还大言不惭地说出“想做死神”这种话,那么弱的灵力,难道是在嘲笑其他费尽磨炼才能成为死神的人吗?
当时海晴发自内心地嫌弃她不够格的剑道技术,也很少正眼看她。但随着那名少女每日每日咬牙坚持担下那些成年人都无法接受的繁重训练,海晴的态度也渐渐转变了。
明知会碰壁,却依旧选择碰壁——有这种觉悟的,不是笨到家的蠢货,就是常人无法度量的圣贤。
她会是哪一种呢?
看穿一切的空鹤举着酒壶揶揄道:“我注意到了哦~你今天在偷偷教小久南剑术吧?”
“胡说八道,我只是看不下去那样蹩脚的姿势了而已。”海晴矢口否认。
但海晴心中已经产生了莫名的期待:她想见证这个一根筋的鲁莽者能冲到多远的地方。
“真想不通,怎么世界上还有这种人呢……”
那是海晴第一次对他人产生了“好奇”。
也是“久南乔观察计划”的开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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