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灰烬挥尽

　　“卍解……神杀枪！！”

　　里尤侧过脸，双眼露出凶光的市丸银正用毒蛇般狡猾却优雅的语气，喝令着斩魄刀，刺向昔日同僚的心脏。

　　这柄神杀枪能在伸缩的瞬间产生剧毒粉尘嵌入敌人体内、使之细胞溶解当场暴毙，关于这一点，未能追杀去尸魂界见证蓝染的败北的里尤也只是知道个大概。

　　她只是下意识地想躲开那柄快得要命的刀刃而已。

　　敌人越来越多，想继续前进变得格外困难。

　　而市丸银，是足以成为蓝染掣肘的男人。

　　“切，一次性全都来妨碍我吗？真棘手。”她低语了几句，“不过，能成为狱卒和犯人的公敌，是我的幸运吧？在下一次‘涅槃’到来之前，就先拿你们的覆灭作为祭典最高潮的烟花也不错。”

　　这句自上而下的感慨让银产生了某种错觉。她已经对此乐在其中了。那位蓝染大人数十年前开始的养成计划，反倒在崩玉失败后得到了延续吗？真是造化弄人。

　　彻底抹除这个小姑娘的人性，就是他的乐趣吗？

　　“你是从哪里来的自信呢？小里尤？”银的嗓音愈加甜美，“受到蓝染惣右介蛊惑的你，就算抵达了地狱最深处，那里又一定是正确的终点吗？”

　　“不管蓝染有没有在骗我，我都不能看着地狱吞噬尸魂界。”

　　“哎呀呀，这就是你的答案吗？比我期待中更浅薄呢。”

　　“让开。”她冷冷道，“我没耐心同你辩论，你救过静灵廷，我不想连你也一起消灭。”

　　听到这里，市丸银终于略微变了神情：“……哦？”

　　“市丸银，你不该追过来的。神杀枪的距离足够远，才能让你出于安全地带，但现在你追了过来……”她一手拽起地狱的绳索，用力一挥，如同传导的波纹一般，那绳索反向袭向了市丸银毫无防备的双腿，“就相当于自取灭亡啊！”

　　“神杀枪，裂变！”

　　“绝影麒麟，灵子消融术！！”

　　又是这乱来的招式。她一定知道，禁忌之术之所以被称为禁忌之术，自然有其理由，零番队世世代代封锁的力量与诅咒无异。即便如此，她也毫不犹豫地一次次将自己的灵魂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而她也同样知道，神杀枪的剧毒，并非无法破解。

　　只要让那刀尖……在接触到她之前就粉身碎骨，他便束手无策了。

　　千钧一发之际，银微微睁开了眼。

　　映在他血红色眼珠深处的，是那道纯粹而高傲的月光。来自她的刀刃的月光。

　　刀尖与刀尖擦过。

　　连声音都接近静止。

　　那一瞬，银想起了很多画面。

　　比如被蓝染拿走的、乱菊的灵魂的一部分。那是灵王遗留下的诸多灵魂碎片之一。他正是为了替乱菊找回那枚碎片，才走上修罗之路的。

　　而如今，从自己胸口穿过的，正是灵王钦赐的神器的复制品。

　　诸多因果，仿佛都得以连接起来。

　　他隐约记得某天深夜路过酒馆时听到的笑声。一墙之隔的窗内，乱菊举着酒杯，和朋友们大声谈论幸福却麻烦的十番队日常；他静静站在墙外，笑容未曾改变，却再也没有越过这层窗的能力。

　　忽然，他听到乱菊说，“虽然搞不清楚是咋回事，但我昨天从青上居酒屋的孩子身上感觉到了很熟悉的气息诶”。

　　他立刻明白那正是灵王的分身的象征。

　　乱菊幼时曾经拥有过的力量，正是灵王的分身的力量。这力量很有可能还在其他地方散落着，却被人遗漏了。

　　而后，经过一段不长不短的沉思，他将这则消息真假掺半地汇报给了时任五番队队长的蓝染。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么情况就大不相同了，银。”蓝染厚重的镜框下，一抹神秘的微笑正在升起，“看来‘八重垣’并未遭到彻底毁灭。这会根本上改变我们的计划。我需要那孩子的情报，有劳你了。”

　　他还能做出如何的回答？

　　他有什么资格做出别的回答？

　　“……是，蓝染队长。”银缓缓勾起了嘴角。

　　没错，蓝染对那位名叫久南的孩子的兴趣，正是从那夜开始的。

　　在那之后，愈加膨胀，最终抵达了“即使送她下地狱也要完成这柄神器的究极形态”这一执念。

　　在银内心深处，或许一直存留着几许愧疚吧。他为了得到蓝染的信任，曾不止一次地犯下过诸多罪行，残害同僚、隐瞒真相，其中也包括戏弄面前这个已彻底失去死神的尊严的虚假破面，里尤·拉里克斯。

　　在愧对的对象面前，纵使他想要贯彻地狱的意志，亦会在不慎之间流露出真情。

　　哪怕只是一丝的犹豫，也足以左右强者与强者之间的胜负。

　　他迟疑了。

　　“……”

　　下一秒，银“噌”地收回了斩魄刀。但他的反应慢了半拍。

　　那正在消融的刀柄仿佛在诉说着持有者的痛楚。她在说：她恨他。恨他不曾在蓝染尚未夺走崩玉之前粉碎蓝染的阴谋，恨他辜负了乱菊，也恨他独自一个人提前离开人世。

　　银又一次睁开了眼。那双血红色的眼瞳里埋藏着深意。就像用手指触摸脉搏那样，她触摸到了他内心最柔软、最迂回、最不为人知的角落，她瞬间理解了他对乱菊的执着，在全尸魂界都将他当成叛徒的情况下，她坚信他属于正义的一方。

　　因为属于正义，所以保护尸魂界也是他的本能。

　　即使地狱控制了他的意识，他也依然渴望给摇摇欲坠的尸魂界留下一条生路。

　　——为的是，从地狱手中保护乱菊。

　　所以他一定不会对她下杀手。

　　“永别了，市丸银。”她翻起的手背反射出耀眼的弧光。

　　看来是他失策了。

　　他不该小瞧面前这个破面的洞察力。抵达地狱后，她就随时随地在进行灵子转换，这大大提高了她的五感阈值。

　　进化到如今的她，和他已经不是一个维度的生物了。

　　里尤不再迂回，单刀直入冲到他面前，即将给出致命一击。她利用了银的迟疑，不过她对他心中所想并无兴趣，也不关心他与乱菊之间纠葛的根源究竟在何处，眼下，她唯一的目的，就是杀死这个碍事的男人——

　　然而，不合时宜的声音又一次响起。

　　“你露出破绽了！里尤·拉里克斯！” 佐马利难得和这位旧虚夜宫时代的上司达成了合作，疯了一样在胸口汇聚巨大的虚闪，“就算我的爱对你不起效用，我也可以用王虚的闪光解决你！原谅我这毫无美感的战斗吧，因为若要顿悟，便不得不接受这般的丑陋啊——！！”

　　那个疯子又在说什么蠢话？！

　　她本想撤退，可偏偏这死不透的市丸银也来烦她！

　　她只能倒退其中一人的时间，而另一人一定会趁机杀死她！

　　虚闪的光芒已在面前。

　　刹那间，她找不到归路。

　　直到从天而降的、烂漫的千本樱万重花瓣穿梭而过，严严实实地遮挡了佐马利的视线。

　　哗啦——

　　那些虚闪就此隔断。

　　花瓣悠然散去之时，她惊讶地看到，一座金色的结界张开在自己面前。

　　“缚道之二十六，曲光。”这是能覆盖物体的灵压、使其无法被观察到的鬼道，出自朽木白哉之口，也只有他能从容不迫地释放出如此优雅的鬼道，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样就能争取少许时间了。”

　　但比起鬼道本身，她更在意的是——他出现在此地的缘由。

　　“朽木白哉？！”里尤顿时皱起了眉头，“你不该来这里！你的职责是保护尸魂界！”

　　就算她死在这，也是报应。他的擅离职守只会让她更恼火。

　　她不需要他来救！就算没有他，她也可以战胜这两个难缠的对手！

　　可朽木白哉说出了她未曾设想的台词。

　　“保护你，就是保护尸魂界。”他定定望着她，眼中似有深意，“这也是浦原喜助的意思。”

　　“可……”她还想说什么，但显然，乱战之中不是闲聊的好时机，企图支配他的“印记”再度从佐马利臃肿的南瓜形躯体上消失时，她立刻回头大吼道，“当心！！”

　　她的担忧似乎是多余的。

　　在那句话完全结束之前，朽木白哉便使用了瞬步，出现在佐马利身后。

　　看出她的惊讶，他解释道：“这位十刃是我的老对手。相信我。”

　　不！她不是在惊讶这个！

　　瞬步……不，比起瞬步，这根本就是完现术者使用的步法！尸魂界的人不应该都还是器子吗？他是怎么来到全是灵子的地狱的？又是如何以器子的姿态掌握完现术的力量的？！

　　能实现这一点的，在她的判断里，顶多只有掌管灵子变化规律的志波海晴一人而已啊！

　　一句一句解释起来太麻烦，朽木白哉选择了用行动来证明。

　　只见这名身材瘦长的男人披着牵星箝整理好的黑发，一套稳中求变的步法迅速从佐马利身侧前后迂回，使千本樱的进攻方向不断变化，让对方失去判断力，而后，在佐马利痛苦的哀鸣中，那对目光炯炯的眼睛毫不避讳地望穿了她。

　　他身上的白色羽织宣示着十三队的骄傲，一如从前。

　　就这么几秒钟的功夫，他便干净利落地结束了战斗。看来是比虚夜宫重逢的时期更强了。

　　……灵子消失都不能影响他的实力吗？

　　果然，就算没有她，他也能轻松赢下那个以爱之名散播恶意的虚伪破面。

　　因为他对露琪亚的关怀比任何人都高。

　　虚假的“爱”，是不能与之匹敌的。

　　“现在，轮到你了。”

　　但最后一次，他把剑尖指向了里尤。

　　“轮到我？”里尤挑眉问，好像丝毫不在意刀光的寒意，“你不是说，要保护我吗？”

　　作为回答，与他一同出现的，还有不满地扛着满是锯齿的旧剑的更木剑八，和快乐地舔着嘴唇的四枫院夜一。

　　以及，夜一身后的头戴绿色条纹帽的男人。

　　浦原喜助。

　　地狱穿界门是他与涅茧利初次合作的产物，时间太紧迫，以至于这两个互相看不对眼的死敌竟然破天荒地选择了联手。有了双倍的头脑，效率是指数增加的，他们创造了历史性的新纪录，让这道穿界门得以在一天之内就顺利展开。这简直就是奇迹。

　　当然，也离不开位于纲弥代家地下的赤井泽夜的协助。

　　就在半小时前的纲弥代家地下结界前，艰难睁开双眼的赤井一度以为自己要和这些十三队的队长拔刀相向了。

　　但白哉说明来意后，赤井松了口气。

　　他们不是为了追杀久南而去的，是为了救她才行动的，这就足够了。

　　不过，白哉和剑八充其量都只是代表了自己的意志，与四十六室的意志无关。

　　“这样放着现世和尸魂界不管真的没问题吗？”那时，赤井笑着问。

　　白哉却说：“缝补即将决堤的水坝也不过是将洪灾略微延后，能根除威胁的唯一方式，就是停止暴雨。”

　　他们这几个队长来地狱进行支援，就是最好的自救。

　　这是在公然反抗四十六室的裁决啊。

　　连朽木白哉都改变了，这是令赤井未曾料到的展开。

　　五大贵族之中的两位即将抵达战场，那么下一步……

　　“在下还有一个问题……”

　　“别担心啦，赤井，现世那边有铁斋盯着，会万事顺利的。”夜一笑着挥了挥披肩，“地狱的缝隙最先出现在空座市，而空座市里已经布置了几名可靠的完现术使用者，他们会替他们保护好市民的安全。”

　　这个消息让赤井一贯的乐子人形象都出现了裂痕：“完现术？！”

　　夜一笑嘻嘻地说：“我记得一护的妹妹好像也在其中来着……她叫什么？夏梨？好像是个名字，那小姑娘还挺可爱的呢！”

　　尸魂界有一护他们守护，现世有一护的朋友们守护，这似乎是个好消息，赤井泽夜又松了口气。

　　但地狱里的里尤对此并不知情。

　　她的目标只有一个，就是毁了地狱的所有灵子。

　　敢阻拦她的人，全都要击败。

　　哪怕是过去的同僚，也一样。

　　“让开。”她冷冷地发出了最后通牒。

　　“别以为只有你一个人想成为超然卓越的存在。”白哉忽然说，“我们是来救你的，不是来送你误入歧途的。”

　　她最后一次低声警告：“白哉，别告诉我你也打算阻止我。”

　　“你很重要。”他顿了顿，似乎在斟酌说话的语气，询问自己究竟在以何种身份同她交谈，“不仅是作为八重垣的宿主，而是作为一个人，你很重要。对我，对尸魂界，都很重要。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再一次消失。”

　　这种台词，放在其他任何人嘴里，都像是暧昧不清的告白。

　　但她很清楚，朽木白哉只是在阐述事实。

　　里尤举起了剑。

　　“那就以性命阻拦我吧！”

　　“请冷静，久南小姐。我想我明白朽木队长的意思。”浦原喜助忽然说，“你是个擅长替他人考虑的家伙。这种思维会置你于险境——因为，重视他人，就意味着自己不重要，自己是可以被牺牲的，换句话说，也就是自己可以不存在。为了保护别人，你愿意将自己从这个世界上消除，这样的你，最终一定会走向自我毁灭。”

　　里尤突然很想笑。

　　“你在说什么？浦原喜助？我可不记得你有资格评价我的选择。”她就是看不惯这个自以为是的狡猾科学家，“出于好奇而制造了崩玉的你，何尝不是在走向自我毁灭？”

　　她的质问字字见血、切入要害。

　　和她期待的表情不同，浦原喜助并未消沉下去。

　　反而，露出了淡淡的笑容。

　　“但我被人拦下来了。”浦原喜助看向了身旁的夜一，“在我快要踏出安全区域的时候，夜一小姐一定会拉住我。她是我越界的最后一道保险。”

　　“……”

　　“你呢？久南小姐，你的最后一道保险是谁？”

　　这样说着，浦原喜助转向了里尤。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