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灰烬挥尽

　　锖面的夜晚似乎永远不会结束般，在细碎的呼吸声中延续。

　　黑暗笼罩着森林。光线无法穿透叶片，导致每走一步都变得很艰难。

　　独自搀扶着伤员跋涉许久，纵使是身体能力强于旁人的里尤也有些吃不消了，刚才的归刃耗费了她太多体力。是大意了吧，最近三年，远离了战场的她的刀刃不再像灭却师来袭时那样锐利。

　　她听到树丛深处的水声，决定在此休息片刻。

　　“南川，坐下。”她小心翼翼不碰他的伤口，让他靠在一颗不知名的树上，环顾四周，“我去找点水。”

　　“你……”

　　他艰难地睁开眼，无力地抓住她的裤腿，里尤的目光落在那被伤痕和污迹布满的手臂上，眼神闪烁了一下。

　　“别说话了，我会回来的。”

　　她说服他松开手后，去林子里找了片疑似热带树木的大叶子，然后去河边舀了一瓢水，慢慢地喂给他喝。照顾病人是久南乔在四番队时的本职工作，所以她也不会觉得麻烦，反倒有种回到过去的熟悉感。

　　安静地等待，这是他们目前最佳的选择。

　　为南川清洗了一次伤口后，她坐下来观察着四周的动静，如有异变，也来得及尽快逃走。

　　恍惚之间，她被奇怪的声音吸引了注意力。那是一种类似于打开燃气灶时的火苗冒出的声音。

　　“嗖”地一下，又“嗖的一下”，她好像在哪里听到过这样的声音。

　　里尤站起身，准备随时开始战斗。

　　不过，穿过树叶来到这里的人，却并不是她设想中的敌人。

　　“久南前辈！”橘色头发的少年高兴地喊道，“是久南前辈吗？”

　　他以神奇的速度从树枝上跳了下来，在她惊愕的眼神中稳稳落地，面上并无任何危险的意味。

　　看到故人，里尤花了一会儿时间调整心情。

　　“前辈就免了吧，我好像也没当过你的前辈，就是和你一起念过半年书而已。”她首先回答了他的招呼，随后，她看到了他拿着的木牌，“一护，你的代理证……”

　　那上面明显有战斗过的余温。

　　和灵压不一样，但她能看得出来，留下的痕迹暂时没有消失。

　　“啊，这个是……”一护想了想，简短地解释道，“对，我们的完现术又可以使用了。”

　　“果然吗。”意外的是，里尤并没有觉得惊讶。

　　“果然？”

　　“三界的平衡已经开始打破了。我遇到的那男孩，自称是静灵廷大贵族的家臣，还能打开黑腔；而这个家伙，八成和地狱有什么关系。我只能说有大事要发生了。”

　　里尤看了看坐在身后的南川少年，这样说道。

　　南川的意识不太清醒，他大概不知道自己正在两个人的对话里出现。

　　“诶……”一护盯着南川的脸愣了足足五秒钟，才回过神来，问，“不好意思，他谁啊？”

　　“一个流落民间的贵族。”里尤也简短地回答。

　　“吓死了。”一护拍了一巴掌胸脯，“我还以为是你的私生子——抱歉抱歉抱歉！我只是在开玩笑而已啊！！”

　　他说到“私生子”三个字的时候，里尤已经毫不留情地一脚踢上了他的膝盖。还好，她没有用十成的力道，要不然一护铁定就残废了。

　　“静灵廷那边怎么样？有没有出现意外？”里尤问。

　　一护心有余悸地摸了摸大腿。

　　“嗯。这次出现的黑腔总共有三个，分别在第三区，第二十区，和第六十四区——也就是这里，但虚群最集中的还是锖面。我们觉得是有人故意转移静灵廷的注意力。”他一五一十地汇报着，“浦原先生在研究强制关闭黑腔的方法，但是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完成。”

　　“关闭黑腔的方法？”里尤翻了个白眼，“这种事让我来做就好了啊。”

　　“啊……”

　　“什么？”

　　一护恍然大悟地抬起头：“对哦，你是破面啊……既然黑腔可以打开了，也就可以关上嘛！”

　　“你小子一定把我当成白痴了吧？刚才！”里尤抽搐着嘴角。

　　她的话说到一半，就停了下来。

　　一护一脸不解地望着她。

　　“怎么了？”

　　“刚才你听到什么声音了吗？”里尤眨了眨眼，“震动的声音……”

　　“声音？”一护这才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差点叫出声，“啊，不好意思，我又忘记了这件事……”

　　他喜欢把铃声调得很小，有时候就算加了震动也感觉不到。为此露琪亚已经批评过他好几次了。可他只是不怎么能接受被十二番队的铃声支配的恐惧而已。

　　他一戳下接听按钮，电话那头就传来了骇人的吼声。

　　“——黑崎一护！！！！”

　　“哇！！”一护手一滑，手机直接掉到了地上，他马上蹲下把它捡了起来，还没来得及擦灰，就兴冲冲地凑到耳边，“葛力姆乔？是你吗？”

　　看来他还挺乐意和葛力姆乔讲话的。里尤一直以为他们俩是水火不容的关系呢。

　　“葛力姆乔？”她吐了句槽，“他还活着啊。”

　　“里尤是和你在一起吧？”

　　那边，葛力姆乔也在同一时刻说起了里尤的事。一护回头看了她一眼，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回答比较恰当。

　　“里尤？你是说久南前辈？”他最后还是没能说谎，“是这样没错……”

　　下一秒，葛力姆乔就凭空出现在他面前。

　　“——可算找到你们了！！”

　　见到从黑腔里钻出来的旧日死敌，一护那有点失落的小眼神让里尤瞬间多了无数种猜测，不过，最后她还是平静地开口道：“葛力姆乔。”

　　“里尤！你丫磨磨蹭蹭什么啊？！”葛力姆乔还是像以往一样急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啥，但是现在我们已经可以回虚圈了吧？你什么时候走？”

　　里尤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一护就首先打断了他们的对话：“回虚圈？！”

　　捕捉到这个关键词的一护惊呆了。他没想过这些破面要回到那个世界的可能性，毕竟之前，尸魂界已经完全与其他世界彻底隔离开了。

　　妮露在这边过得也超级开心，回不去对她来说毫无问题，只是她偶尔会思念她的跟班咚德恰卡和沛薛——如果一护来找她玩的话，连这个烦恼她也会抛之脑后了。

　　突然说他们要回去，一护总担心他们又会变成敌人。

　　好不容易从在一个世界里和谐相处的啊……

　　“我没有这个计划噢。”里尤却格外冷淡，“你要回去了啊，走好。”

　　“你是打算一直留在死神这边了吗？！”葛力姆乔不肯放弃地追问，“你脑子烧糊涂了吗？！”

　　“我不属于那里，葛力姆乔。”她陈述着她以为的事实，“在这三年间……你应该足够懂得我想表达的意思了。”

　　葛力姆乔居然没有反驳她。

　　换作在虚夜宫的时期，他早就暴跳如雷了。

　　她甚至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是如何一夜之间缓和下来的。在她收留他住在青上居酒屋的时候，他们每天面对面，都没互相残杀。不是葛力姆乔转性了，就该是她看淡了从前的执着，二者必有其一。

　　“至于你，的确，还是回去那边比较好吧。”里尤难得地站在他的角度想了一次，“说不定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后一次交谈了。”

　　她似乎在表达自己的遗憾。可葛力姆乔就是看不惯她这副姿态。

　　“你在说什么混账话啊？！我还没宰了你呢！别以为我会就这么算了！白痴！”他将一只手插在大腿一侧，就像过去在虚夜宫时那样，“我和妮莉艾露要带着赫丽贝尔一起回去。不过在回去之前，我得确认一件事！”

　　赫丽贝尔原本被囚禁在灭却师的宫殿，战争结束后，他们去偷偷把她救了出来。至于后来她去了哪里，里尤就不太知情了。

　　葛力姆乔的话令里尤眯起了眼。

　　“……什么事？”

　　“你曾经想超越我的野心，可还作数？”

　　他的下巴抬得高高的，充分彰显着他的骄傲。

　　里尤的眼睛在听到这句话时亮了一瞬，然后，她慢慢抬起头。

　　“当然。”她的字句十分有力，“到把你打趴下之前，我都不会忘记这个约定。”

　　“那就好。”他满意地送给她一个挑衅的笑容，“我等着。”

　　话音刚落，他背后便出现了一条黑色的裂缝。

　　一旦重返虚圈，他在流魂街暂住的经历也就失去了效用，他还是会像以前那样，选择作为一只虚堂堂正正地活着。

　　他会把死神当做死敌，也会以称霸虚圈为目标不断变强。那一刻，从葛力姆乔的目光中呈现出来的，正是这样的情感。

　　随后他打了个响指，黑腔同他的身影一起消失在漫漫长夜之中。

　　干脆利落。

　　一护那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让里尤有点心烦。

　　“一护，你有话想说吗？但说无妨。”她转向他。

　　她想驱走这些盘旋在心头的蚊子。人越是在想保持冷静沉着的时候，越是容易被奇怪的杂念所支配。

　　她还是没能彻底放下葛力姆乔的事。过去，在虚圈，如果不是因为她对他的执念，或许她早就已经断气了。即使是在跟随库罗斯以后，葛力姆乔成为了她的禁忌，她也并未憎恨过他。

　　终究他们也不是一个世界的人。若是她要留在尸魂界，就势必会和他渐行渐远。

　　早早切断不必要的念想，也许才是最聪明的作法吧。

　　一护犹豫了一会儿，才“嗯……”地说出了自己的评论：“总感觉……你有点变了。”

　　“变了？”

　　“变得更像个人类了。”

　　他的话语还是那么让人摸不着头脑。

　　“那是什么啊。”里尤再次背起昏迷中的南川，说，“算了，先治好他的伤再跟你较劲吧。”

　　依稀间，一护仿佛看到她嘴角渲染开来的一丝微笑。但他眨了眨眼，再次去确认的时候，她又与方才无异地冷着脸坐在一旁休息去了。葛力姆乔的离去似乎并不能影响她的心情，一护还以为他们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呢。

　　“不过我还是有点担心。”一护抓了抓他额前的头发，“那个时候，你们确实把尸魂界的灵子都转变成器子了啊……为什么……”

　　的确，为什么黑腔会突然出现在尸魂界，她也毫无头绪。

　　“暂时还没有感觉到更多的黑腔。如果数量不多，我可以一个个把它们关闭，可是问题在于，不知道黑腔是被谁打开的的话，就无法从根本上防患于未然。”里尤烦恼地说。

　　她感到形势有点不利。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怎么想都是对面占优势。而且此事还涉及到了五大贵族……

　　看来她得去拜访一下旧友了。

　　。。。。。。。。。。。。

　　翌日。

　　静灵廷六区。朽木宅。

　　侍女阿元匆匆踏过阳光照耀下的走廊，面色凝重却不失端庄。庭中传来一声短促的红嘴鸽的啼鸣，似有欢迎访客之意。阿元望向那红嘴鸽，它与她对视了一个瞬间之后，便若无其事地振翅而去了。于是她不再犹豫，径直向前。

　　“白哉大人！”来到朽木家的书房外后，她停下脚步，跪坐于地，毕恭毕敬地禀告道，“是……久南大人来访了。”

　　她的语气并不十分平静。这是一个久违了三年的名字。

　　三年前，她的消失来得毫无征兆，他也是后来才通过与那个人的朋友交谈才得知她外出周游的计划。不知为何，在她关系要好的人之中，唯独对朽木白哉，她只字未提自己会离开静灵廷。

　　他不觉得应当为此而气恼。将一切一五一十地相告并非她的责任，而且他也不关心。

　　只是，比起她的消失，倒是这次重新出现让他更为惊讶。

　　“知道了。”

　　面上，他的神情平静如初，看不出一丝破绽。而后，在侍者的引领下，话中之人以堪称豪迈的步子走进了待客厅。她那身风尘仆仆的披肩和束进腰带的扇子都充满行走江湖的印象，而三年前将将齐肩的黄发，如今也用草绳束成一缕、别在了右侧耳后。

　　比起上次见面的时候，更有流魂街的气质了啊。

　　里尤一见到他，就举起了右手，比了个敬礼一样的姿势。

　　“哦！好久不见！白哉！”

　　那个姿势原本是志波海燕的专长，白哉对此人向来具有不甚友好的评价，见状，他周围的寒气亦增加了几分。

　　“三年而已。”他故意将“三年”两个字咬得格外清晰，“虚袭的事我听说了，黑崎一护向总队长递交了报告。”

　　在她到来之前，他由于队长的职责，早已将她在流魂街的遇险故事了解得一清二楚。而他之所以会感到惊讶，完全是因为没想到她会第一站就前来朽木家拜访而已。

　　虽然他们的确是朋友，但她首先应该去看望的，起码也是在神宫工作的志波海晴才对。

　　“对，那份报告还是我帮他写的呢！因为他不擅长这种东西嘛！”

　　里尤的脸上闪过得意之色。她总是这样，在紧张的时候就会说奇怪的话题来掩饰自己的心虚。这一点，从他们还是孩子的时候开始他就已经看透了。

　　白哉用问句直达核心：“你要在静灵廷一直呆到危机结束吗。”

　　“我也不清楚，但是，今天过来是想拜托你一件事。”

　　果然，她就是在紧张。或者说，是在不安？因为她有求于他吗？他竟然觉得有几分好奇。

　　在委托他人帮忙这一点上，他们倒是都因不爱麻烦别人而显得有些不近人情。

　　“什么事？”

　　“我需要你，联络零番队的所有幸存者，并召集四……不，五大贵族的后代。”她的话语也足够证明他的猜想，“世界的平衡正在崩溃，我们的时间所剩无几了。”

　　白哉肃然。

　　尸魂界曾经拥有五大贵族。而后由于某种原因废黜了一员，余下的四大贵族便掌握着静灵廷的统治权。

　　朽木家，四大贵族之首，与王族关系最密切，成员在所有贵族中最受敬仰，仆人众多，是所有死神的典范，以维护与执行尸魂界的秩序为职责；

　　四枫院家，人称“天赐兵装番”，负责统帅刑军，有许多的神兵利器，例如尸魂界最强武器“双亟”，以及能够飞天的披风，支持建立更巨大的循环，避免世界停滞不前；

　　志波家，能制造往返灵王宫的“天柱辇”，掌控着通往上界的通路，认为虚亦有心，故而应当净化而非将其毁灭；

　　以及纲弥代家，责管理大灵书回廊，知晓尸魂界的一切历史与情报的家族，认为堵住地狱之口的“盖之世界”是必要的。

　　将他们全员召集，等同于宣布——静灵廷即将发生重大异变。

　　而她那双熠熠生辉的眸子里绝无玩笑的意味。

　　白哉望向她的眼神中多了一丝慎重。

　　“换个地方说话。隔墙有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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