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灰烬挥尽

　　“哇哦，那可真是令人期待！”

　　他打开了便当盒的盖子，拉下她递来的手巾擦了擦手，然后举起筷子。

　　趁此机会，她迅速走到对面，取下墙上的照片，一张接着一张，她效率还不错，没多久，墙上一张照片也不剩。她用袋子把所有的垃圾装起来，再将鼓鼓的袋子拿到外面，留在那堆待清扫的杂物之间。

　　“久南，你确定要这么做吗？扔了多可惜啊。”

　　全程，赤井都没有阻止她，但在她关上门的时候，他还是这样问道。

　　“沉迷在过去的安逸里不是什么好事。”她说。

　　闻言，赤井却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对着他的便当露出赞叹的神情，说：“哦！蛋卷和蟹肉饭，不错的搭配，看着就叫人心情愉悦。不过我更喜欢再配一小杯果酒。你要来点么。”

　　“比起这个，最近工作还顺利吗。”她随口问。

　　“在地方上遇到了一些麻烦。这个区域的管理还有很多问题，你知道的，在各种各样的方面。”

　　赤井举起了酒杯，说。

　　“毕竟是流魂街，可比不得静灵廷。”里尤叹了口气。

　　“是啊，我联络过几个老朋友，如果要拿下这次区长老的位置，至少还需要三成的选票。这附近教育资格的比率实在太低了，我不认为他们能分清楚什么样的领袖对自己的未来更有利。”

　　“这话可不能让他们听见。”

　　“那是当然。”

　　“政治的水可不浅。瞧瞧海晴，跟签了张卖身契没什么两样。”

　　里尤的话里带着讽刺。

　　志波海晴这个名字的重量随着她担任神主的神宫的名气逐日增加。毫无预兆地，她突然抢过了主动权，利用这份威望做着很多他们想都没想过的事——最近的一件，是带头发起拆除静灵壁的运动。

　　战后，四十六室的阿万门娜由拉最先制定了简化通廷证办理手续的法令。所谓通行证，是由流魂街进入静灵廷的时候、必须向各静灵门门卫出示的证件。原本需要办理数周的繁琐手续才能入手的通廷证，现在只需在各门前设置的临时户籍管理局通过简单的手续即可获得。

　　受惠于此，向静灵廷内搬运物资变得更为容易，而流魂街的居民也能够被招入廷中扩充不足的人力。

　　一旦尝到了甜头，人们也都知道了这是大势所趋，海晴所号召的“静灵壁拆除计划”被正式搬上议程。

　　过去，静灵壁作为保护静灵廷的存在，一直被死神视为神圣不可侵犯的尊严，而受到严格的保护。

　　但在灵力消失、静灵廷无需再被重重防御包裹的当下，静灵壁只能超负荷地增加他们进出静灵廷的时间、为本来就严酷的劳动力问题增添严峻性而已。

　　经过初步的估算，一旦拆除静灵壁，对于缓解交通压力和增强与流魂街的经济活动产生的效益将远远超过他们的预期。

　　这样宏大的项目，负责人毫无疑问会受到静灵廷内外的关注，一个处理不好，就可能会被反对者的怨恨打进牢狱。

　　无上荣华与落魄只是一线之隔。

　　对于本来就是被巧合抬举着奉为上尊的志波海晴，就更是如此。

　　“是。我只对金融方面有研究，现在看来，想让尸魂界脱胎换骨还需要很漫长的历练。”赤井赞同地磨擦着手掌。

　　里尤站在窗前。

　　“我是不是……做了错误的选择呢。”

　　如果她那时没有动用八重垣的力量，会不会是另外的结局？

　　也许一护不需要她的帮助也能够战胜友哈巴赫……

　　也许石田龙弦研究出来的那个银血栓才是最有效的武器……

　　也许……

　　“那可是平行世界的人才知道的问题。”赤井却对她挤了挤眼睛，“在浦原喜助有朝一日造出曲率飞船之前，你是没办法知道的。”

　　她知道他说得没错。

　　“这个世界，原本很纯粹。”可是她还是有点感伤，“实力至上，没那么多条条框框，也不需要更复杂的体系。”

　　“矛盾来源于需求嘛。”赤井说，“可是即使是过去的尸魂界，也充斥着不为人知的阴暗面。我们拥有灵力，所以看不见那些没有灵力的人的愤怒……矛盾永远是存在的，和你的选择无关，你并没有做错什么。”

　　“管他呢。没被当成罪人关押在地牢里我就该谢天谢地了。”里尤从怀里掏出一张卡片，“对了，还有这个。”

　　“嗯？”

　　“烟花大会的招待券。”

　　“喔……”

　　赤井用拇指磨擦着卡片上的印花，卡片很厚实，质地不错，这种规模的大会一年也就这一次了。

　　虽然说是有招待券才能进入最核心的观赏区，但实际上不在河边也能看见满天绽放的烟花，所以多数人并不会在意招待券的事。

　　不过，赤井很在意她为什么要给他两枚。

　　“你会带人一起去吗。”里尤问。

　　“为什么不呢。”赤井将其中一枚递给她，“久南小姐，能否请你赏脸陪我走这一趟？”

　　“不好意思，我约了别人。”里尤早就对他的小小坏心眼产生了抗体，“不需要的话就扔掉吧，不值钱。”

　　“原来如此。”被拆穿之后他也毫不在乎，反而笑得更大方了，“玩得开心！”

　　里尤翻了个白眼。

　　“谢谢。”

　　。。。。。。。。。。。

　　翌日。

　　里尤在九番队前停下脚步，绕到院子里的楼梯口附近，打开信箱。

　　信箱里有一本《静灵廷通讯》周刊和两封信，其中一封来自她的直属上司京乐春水——目前她是以流魂街居民的身份在总队长的许可下进入的静灵廷。

　　假如在从前，她一定会迫不及待地撕开信，好好坐下来详读，但她现在却把这些东西全留在信箱里。

　　她关上信箱盖，大步走进办公室。

　　再过不久，九番队就要发动队员来进行义务性的季节交替大清扫了，大家全部都要出动，在队长和副队长的指挥下清扫平时不在四番队管辖范围内的步道、冲刷脏污、栽种花草，还要为入口那片几百平米草地的围篱重新上油漆，虽然队员根本不在乎他们队里的围篱长成什么模样。

　　当死神丢了魂葬和杀虚的工作之后，他们整日闲着也是闲着，倒不如强行给他们塞点活儿来得安稳——至少稍微忙碌一点的话，整日嚷嚷着要搞体制改革却提不出任何建设性意见的那群草包就能清净些了。

　　“修兵！”

　　她关上办公室的门，对桌边的黑发青年挥了挥手。

　　“稍等。”他给手头的文章匆匆加了个结尾，然后推开椅子给她倒茶，“你回来啦！”

　　“嗯，今天我值下午班和晚班，待会可能会住在这里，就想着来打个招呼。”

　　里尤接过他的茶，顺便浏览了一下放在桌上的《静灵廷通讯：复兴特辑》样稿，里面还有吉良写下的俳句。

　　“明天的烟花大会……”

　　修兵欲言又止的模样让她扭过了头。

　　“什么？”

　　“……其实，我打算邀请乱菊小姐一起去！你觉得她会答应吗？”他鼓足勇气问。

　　“不会。”

　　她的秒速回答让修兵顿时泄了气。

　　“果然……连你都这么觉得啊。”他一把将书拍上额头，叹息道，“可是我不想这么早就放弃……”

　　里尤撇撇嘴，她还是对杯子里的茶叶更感兴趣。

　　“我想，你还是不要去凑热闹比较好喔。”她用手指在水面上划了一个圈，“让她一个人静一静吧，忘记一个人可不是那么快就能做到的事。”

　　“什么意思？”修兵眨了眨眼。

　　“你在这方面意外的迟钝呐。”里尤的手僵住了，很快她挑起一边的眉毛，笑道，“就当我什么都没说过吧。这也许是修兵你最富有魅力的地方也不一定。”

　　“为什么我一点也没觉得受到了安慰……”

　　他拖长了话音，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副队长的工作只持续到下午，他们每天能共事三四个小时，在这段时间内，里尤有种自己回到了刚刚入队的时候的错觉。

　　充裕的阳光，安静的办公室，笔在文件上划来划去的声音，飘荡的茶香……

　　还有，充满希望的人。

　　在修兵走后，她休息了一会儿，便开始了晚上的巡逻工作。

　　她出门时会戴一顶帽子，遮住自己身为破面的证据。这样一来，也没有多少人会在意她的过去。

　　这份工作不会持续太久，实在是死神方面太缺少人手，她才答应来帮忙的。第二天就是烟花大会，愿意在这天之前的晚上值班的人少之又少，连换班都做不到。

　　于是，在正式的烟花大会前的祭典上，一向守时的里尤第一次迟到了。

　　“你太晚了，久南乔。”

　　逛了一小圈，她就遇到了特意在此等候的伊集院健太郎。

　　当然她一次性叫了所有能叫动的朋友，可是海晴有祭典的工作，清音要陪勇音在四番队加班，修兵稍后才能过来，露琪亚有一护他们同龄的伙伴，葛力姆乔讨厌人类扎堆的地方，每个人都恰好有各自的原因无法赶到，最后居然只剩下伊集院一个人。

　　“我没法早点到。”她回答。

　　但这不是实话，实际上，她值完夜班后去吃了夜宵，凌晨才回到家，先是在家里来回踱步了好一会儿，到后来索性躺在沙发上，而且立刻入睡，醒来之后才发现已经是晚上。她从厨房的柜子里拿出一瓶酒，为自己倒了一杯，一饮而尽，然后刷好牙，穿了浴衣之后才离开家门。

　　非常之拖延。

　　“要喝点什么吗。”伊集院指了指一旁的小酒馆，“志波说晚点会想办法过来。”

　　“酒就不必了，给我来点鸡肉串吧。”

　　他们坐在靠窗的位置，这样就能一眼看到认识的人。

　　“有钱人总是能他妈要啥有啥！”背后有位酒客扯开嗓子抱怨，“无论如何，我都不要当个穷人！”

　　“不不不，流魂街可不比现世。”他的朋友为他添了一杯酒，“想登上巅峰，就非去静灵廷不可。就我们这种没灵力的人，赚再多的钱又有什么用？能进入那个地方吗？能和死神大人们平起平坐吗？”

　　“还没对静灵廷外公布吗？”里尤平静地问。

　　伊集院明白她指的是灵王已死、灵子消失的机密。

　　“是吧。”他摇了摇杯子，说。

　　“今年灵术院暂停招生就让人觉得很奇怪了。这样下去会出问题的吧。”里尤放低了声音，像是对他们的处理感到不满。

　　伊集院却显得格外坚定。

　　“我会尽量避免它发生。我正是为了这个目的才留在一番队的。”

　　里尤望着他，酝酿了好大一会儿，才挤出一个微妙的表情：“很可靠嘛！你和从前已经大不一样了。伊集院君。”

　　“谢谢。”他倾了倾下巴，“但是，我认为这句话放在你身上更为合适。”

　　里尤没有继续他的话题。她吃完了鸡肉串，把木签放回碟子上，擦干净嘴角的油渍。

　　“全部都算是结束了吗。”她的目光投向远处辉煌的灯火，“死神的使命也好，地位也好……我们为了得到超乎常人的力量，前赴后继，赌上尊严，最后却归于寂静，所有人，都会憎恨将它夺去的我吧。”

　　她改变的是世界运行的规律。

　　尽管，只有灵王宫上的那些人知道她是罪魁祸首。

　　伊集院没有吱声。

　　“可是从今天起，我要为了自己而活。”她笑了一声，“我可是个自私鬼，不适合这么沉重的责任。”

　　她是否真的从踌躇中解放出来了，伊集院无法判断。

　　他总觉得，这个老同学在和他相反的路上渐行渐远。

　　“伊集院，我想去旅行。”她的目光投向远处辉煌的灯火，“先去西边第三区看望一下我的亲人，然后，想去见见各种各样的人生，草鹿或者更木一类的地方，我想知道现在这里的人应该为了保护什么而战斗。”

　　他认为她不是在和他商量，而是已经打定了注意，只是来通知他一声。

　　“什么时候启程？”

　　“今晚。”

　　“这么快？”伊集院有点惊讶。

　　“葛力姆乔也差不多安定下来了，应该没什么东西能把我栓在这儿了……”她抓了抓头发，眼珠转了一圈，有几分举棋不定的意味，“话说回来，伊集院，我听闻你……解除了和铃木小姐的婚约？”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