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灰烬挥尽

　　他的转变让芥火无法当即接受。在六番队所有人心目中，朽木白哉都是一个恪守规则刚正不阿的人。

　　“队长命令？”为保险起见，芥火确认道。

　　白哉没有回答他，或许是他觉得没有重复一次的必要，他淡然地扔给惴惴不安的里尤一句话。

　　“你，跟我来。”

　　她还处于不能迅速处理大脑信息的状态，经他出言提醒后，才缓过神来应和着：“谢谢你！白哉！”

　　“别误会了。”他只留给她一个萧瑟的背影，“我还不能完全相信你，接下来你的证词如若有一句让我觉得不合常理，我就会立刻将你送往四十六室治以重罪。听懂了吗。”

　　看似不进人情，其实心中最为牵挂的就是身边的人。

　　朽木白哉这小小的别扭其实也很可爱。

　　她用力点点头，生怕他临时反悔：“……我不会让你那么觉得的！”

　　听到这句回应，他先是放慢了脚步，而后加快步速向前走去。

　　里尤隐约有种预感，她在这个世界做出的深刻改变可能真的会影响到现实……也不一定。

　　“你在做什么。”白哉见她不动，只好转回来看着她，“跟过来。”

　　“是！”

　　她加快脚步，走到他的身旁。

　　这是时隔一百年之后，她再一次，站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

　　而片刻后，流魂街，青上居酒屋前的街道。

　　海晴带着斩魄刀杀气腾腾地站在这附近已经好几个小时了。路人见到她，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了绕道而行——这家伙完完全全就是一副地头蛇的模样。

　　就算是在流魂街，强行征收保护费四处作恶的混混也是存在的，而且为数不少，平民们常常为了应对这群麻烦的人叫苦不迭。

　　尸魂界的权力机关设在静灵廷内，手深得再长也不可能覆盖流魂街的每一个角落，因而诸如此类的矛盾始终植根于润林安繁荣和谐的表象之下。

　　所以像海晴这样的人“不怀好意”地站在街道中央沉默不语时，其他人也不敢多说一句闲话。

　　随着太阳渐渐西沉，海晴也有些沉不住气了。

　　“好慢……”

　　干等下去也不是办法。途中季子出来给她送了水和食物，但海晴坚持要在街道上观察动静，不肯进屋歇息，她可不想因为一时的懒惰错过什么重要事件。

　　快些吧……

　　再磨蹭一会儿，天就要黑了……

　　就像用某种不为人知的方法偷听到她的内心诅咒一样，晚饭的时间过后，白哉率领的死神队伍终于顺利进入润林安的地界，来到青上居酒屋门前。

　　他们与密切注意周边情报的志波海晴撞了个正着。

　　“噢！你们总算来了！”海晴觉得脚都站麻了。

　　里尤从人群中费力挤了出来，才得以正常同她讲话：“久等了！抱歉，征集队员和分配任务花去了一些时间。”

　　“不，你们能及时赶到就是最友善的展开了。哎呀，接下来怎么办，在这里等虚出现就好吗？”

　　“我想是吧……”

　　简单的对话过后，两人陷入沉默。

　　她们已得到喘息的机会，一旦停止紧张，对周围环境的敏感就越发剧烈。

　　“哪怕这是梦，也未免太过真实了。”海晴首先发表了她的意见。

　　“你说什么？”

　　“嗯……我在想，会不会我们是真的回到了过去？通过你说的黄昏之时的连接……以特定的奇妙方式？”

　　她是认真的。

　　里尤没有马上否定她的猜想。

　　“至少现在看来我还没发现违和的地方。”里尤又更正了一句，“不过，是与不是，我的决意都不会动摇。”

　　她已经打定主意伺机而动了。

　　“那就好。”海晴好像放心了许多。

　　“什么意思？”

　　“因为一旦涉及到季子小姐的问题，你就会变得有点瞻前顾后嘛，我担心你会不会钻牛角尖……”

　　海晴的话让里尤面无表情地回嘴道：“对不起啊，这回我大概并没有钻牛角尖的打算。”

　　“是吗。”

　　她们坐在石椅上等待。白哉带来的死神比她们更适合带领周围的居民前往疏散地点，但不排除虚群出现的位置因此发生变化。所以屏息凝神是必要的。

　　夜幕降临之后，天空上方才传来阵阵异动。

　　霎时间，山风怒号，阴云密布，这并非简单的天象变化，而是虚跨越尸魂界与虚圈之间的壁障时灵压的骚乱引起的预兆。

　　“——啊！”

　　海晴是他们之中最先发现不对头的人。

　　“你听到动静了？”

　　里尤右手轻按刀柄，随时可以出击，虽然她现在腰里别着的只是一把普通的浅打。

　　“不会有错的！”海晴斩钉截铁地肯定道，“是虚！”

　　与此同时，白哉也向他的部下们下达了指示。

　　“依照原定计划，实行歼灭作战。”

　　“是！”

　　队员们迅速奔赴各自的岗位。

　　这周边的大多数人都由他们疏散到了更安全的树林里，集中保护。

　　留在战场附近的，不是席官就是经验老道的大前辈，有他们在，战斗的胜利便能够确保八分。

　　如果还有任何能称为漏洞的东西的话，也许就是紧急之下白哉能调动的战斗人员数量有限这件事了。

　　死神数量有限，而虚群的个体数目庞大，漏网之鱼就是他们最具威胁的敌人。

　　“你叫志波是吗。”白哉在出剑的瞬间对这个生面孔的死神发起提问，“实力如何？”

　　海晴的嘴角高高翘起。

　　“这种水平的敌人啊，没问题的啦。”

　　她可真够张扬的。当然，她担得起这样的张扬。

　　白哉的目光转移到更高远的方向。

　　“那么，她就交给你了。在战斗结束之后我还有很多疑问需要得到解答，请你保证她的安全。”

　　他话中的“她”指的是谁一目了然。

　　“我知道了。”

　　海晴郑重地点了点头。

　　白哉举起他的斩魄刀，像无数次训练中做的那样，熟练地吟出只属于他的解放语：“散落吧，千本樱……”

　　富有张力的花瓣尽数绽开，如万千光华一览无余，浩瀚无边而纯粹至极。

　　美丽只是表象。每一片花瓣下，皆隐藏着提炼于百年斩术精粹的杀意。若稍有失神，便会葬身于绚烂的花海之中，甚至死无全尸。

　　里尤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战况。

　　可是，此时，不容乐观的紧急事件发生了。

　　她感到自己手脚发冷，灵子也开始松动。

　　狐疑之下，她惊愕地攥紧自己的手腕，这一举动完全出自本能。

　　随后，风声渐近，视野里的画面也出现了裂缝，她听着耳畔的吱吱声，心中的忧虑只增不减。这股肃穆的气息一定是在暗示着什么……

　　暗潮在涌动。

　　“久南！”海晴也注意到了不安的来源。

　　她努力接近自己的友人，但结果已经很明确了，她的身躯正在崩坏。

　　“这是怎么回事？”里尤还维持着清醒，她眼中的情形不会干扰她的思考，稍加留神就知道，这种灵子溃散的错觉并不会影响她真正的身体，只是某种提醒和警告，“是因为我们改变了过去吗？因果悖论让我们无法继续留在这里？我们还能呆多久？”

　　海晴疯狂地摇了摇头：“是门出现了！”

　　“门？”里尤皱起眉头，“你是说……”

　　“你必须立刻就走！”

　　海晴笃定了通往下一重垣的出口已经出现，而且极度不稳定。

　　“可是……”

　　“这很有可能就是它的计划！”海晴放大了声音，让里尤在嘈杂的风声和战乱之中还能听到她的强调，“让你流连于虚假的过去，而无法割舍死去的亲人！要是你不马上离开，就再也没办法前进了！那道门已经开始消失了！”

　　没有时间了。

　　可是她还不能保证这附近的人都能平安脱离险境。

　　尤其是……季子……

　　就在之前，她劝季子到静灵廷去避难，季子为了不让她担心就照做了，可是这样一来，她就无法掌握对方的具体动向，万一再发生点其他的状况……那她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她还是不甘心，她没亲眼见到这庞大的虚群被斩尽杀绝，所以危险依旧存在，亲人依旧可能身处危险之中。

　　里尤尝试着争辩：“但是，你也说过了吧？这里很有可能就是真正的过去……”

　　“的确如此！正因为只是真正的过去，你才更不容易放弃唾手可得的机会不是吗？”海晴的语气也坚硬起来，“不可以这么做！我们离成功只有一线之隔了啊！”

　　八重垣的考验，这里就是最后的关卡了。

　　要是在这里功亏一篑，她会没脸见那些对自己寄予厚望的人的。

　　“我……”

　　里尤握着拳头，好像在恼恨于自己的优柔寡断。

　　留在这里，改写过去……多么诱人的想法！

　　距离那场千年血战还有这么多年，也许她能想办法提前阻止友哈巴赫的暴乱，也许她可以规避更多的牺牲！

　　还有志波海燕，他的死也是她一直的心结……

　　可是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

　　违反自然规则的事，肯定不会只有益处。

　　就在她决定舍弃面前的一切的瞬间，海晴却抢先开口了：“这样吧。我留在青上。”

　　里尤一点儿也没有心理准备。她可没想到海晴会说出这样的话。

　　“你？”

　　“我来替你完成心愿。”海晴背过身去，话音却依旧强劲有力，“快离开这里！马上就到最后的出口了！”

　　“可是……”

　　“不这么做的话，你会遗憾一辈子的吧！！”无视了她的抗议，海晴用最大的嗓门吼道，“只要有你一个人到达对面，那也是胜利！你以为我就那么确信自己留下来不会出问题吗？！当然不可能！但是现在，没有时间可以给你犹豫了！久南！”

　　“不行！”

　　“别废话！快滚！”

　　海晴再也不同她多说，一道光芒从天而降，“咔嚓”一声，世界突然变得静谧无声。

　　过度的安静让她急剧的呼吸声格外突出。

　　她只能听到残留的余音。但那余音也像梦魇一样马上消散了。

　　里尤察觉到自己的意识已经与这个世界彻底隔离。而她的同伴，还站在流魂街的土地上，保护着她心心念念的尸魂界。

　　“海——”

　　她的声音也被强行掐断了。

　　什么也没剩。

　　视线一黑，然后一亮，她再度睁眼时，发现宽阔的海面上只余自己孤身一人。

　　心跳还在高速持续，告诉她刚才发生的一切都不是虚假。脸颊上的汗水也是她“伟大”的愚蠢的佐证。

　　她顿时觉得心情从没这么糟糕过。

　　由于她的贪婪，由于她的妄想，由于她的执念，海晴没能和她一起抵达这最后的终点。

　　“搞什么啊……我居然……”

　　她抓着额前的碎发，就像抓着一根救命稻草，然后，刹那，她恢复了清明的心态，她明白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

　　过去的事情无法挽救，她只能向前看，寻找解决的方法。

　　但她意识到自己还是做了件蠢到没边的事，这一点也不像她。

　　她可是个虚！开玩笑！情景带入之下居然把自己的本质都忘了！还一心一意地以为自己能回到过去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开心地生活！脑子有病吗？

　　“对不起……海晴。”

　　她在内心默念了一遍。

　　不管怎么样，海晴留在那重垣背后是既定的事实。

　　她不可能回去找她，也不能在这儿等待，因为这个空间的主人已经浮现出清晰的样貌，她只好一个人先面对这未知的挑战。她不可能做得更好了——只有这么想，她才有足够的力气支撑自己抬起头来。

　　“这里就是……最后的……审判吗。”

　　来人的身影逐渐靠近。里尤直起腰杆，不想在他面前露怯。

　　她还没想通为什么这把斩魄刀没了刀魂还能给她使绊子。

　　不过，她的困惑也在不久后得到了解答。

　　“你还是来到了我的面前。”像是在庆幸，又像是在惆怅，那刀魂的感叹在里尤听来显得格外刺耳，“一百年不见了，我的主人。”

　　对方的脸映入她的视线之后，她不由得愣在原地。

　　“……海晴？！你是海晴吗？！”

　　也许是她的惊讶太过直白，对方嫌弃地偏了偏头。

　　仔细看，这个刀魂的长相，确实和志波海晴一模一样。靛蓝色的眼睛，黑色的头发，长长的下眼睫毛……要说不同之处，大概只有服饰和气质相差甚远。

　　海晴向来都不喜在穿衣打扮方面尽心，也懒得迎合大众审美或是时代潮流，只拣自己看得顺眼又方便的穿，头发压根不需要打理，木屐都是好几年才换一双——更换的理由还是穿烂了。

　　但现在站在她对面的人，却拥有一头精致地束起来的长发，身上的蓝黑色长袍弥漫着海水的色调和质感，但又简洁单一，没有多余的装饰，很符合一把千年前的神器斩魄刀应该有的品味。

　　“我不是那个死神。”对方好像是在从侧面指责她的视线太尖锐，“只是百年前你习得始解时留下的残像。”

　　“……”

　　里尤被这个人的形象吸引了。不管怎么看，这种简单到极致的豪迈都是胸襟宽广的角色才会喜欢的风格。

　　联系到八重垣与海神的关系，她也觉得这个人理应具备海纳百川的品性。

　　越是熟悉这张脸，她越感到陌生。

　　毕竟海晴和他完全不是一个人。

　　“想听听我的故事吗？”他没留给她发呆的空隙，“当做是个童话就好，信与不信皆在于你。而且，讲完这个故事，我就会消失了……到那时，八重垣的力量将全部转移到志波海晴的身上。你想用那份力量做什么，我都无权干涉。”

　　“……我在听。”里尤见他停顿了许久，以为他是在等自己的回答。

　　八重垣淡淡地笑了起来。

　　“我说，你有没有想过尸魂界是怎么诞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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