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灰烬挥尽

　　简短的一句话，居然拥有如此强大的震撼力，里尤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被认出来了？！

　　怎么会？

　　她现在是在以久南乔的身份同季子对话啊……

　　震惊之中，她的思维还有点混乱，无法给出最合适的回答。

　　“啊……”

　　“很惊讶吗？笨蛋，我怎么会认不出自己孩子的眼神。”

　　季子却释然地笑了。里尤感到她的笑容里掺杂了太多的东西，可是她没法一一分辨出那些复杂的成分，就像是一个小学生无法识别有机分子的组成一样——那太过困难，她做不到。

　　她能做到的，只有愣愣地注视着季子的眼睛这一件事而已。

　　“季子小姐……”

　　她还一直挂念着自己，知道这一点，里尤就觉得感动得眼睛酸涩。

　　季子的笑容维持了一会儿，但她马上想起了什么似的抬起头。

　　“虽然不知道在你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是现在最要紧的工作，是去改写那些人的命运对吧？你得赶快了，从这里前往最近的番队辖区也需要三个小时，一来一回，还真说不准会出现多少意外。”

　　季子的话点醒了她。

　　不能在这里傻坐着了。

　　“是！那我走了！”

　　里尤马上站起身来，拔腿就跑。

　　“稍等，辰也！”

　　身后季子的呼唤让里尤险些撞在门框上，她停下脚步，回头望着季子。

　　“——嗯？”

　　季子的睫毛浓厚而深沉，她只是微微垂下了眼帘，就为她的神情平添了几许纠结。

　　然后她开口问道：

　　“你是从……多少年后的未来赶来的？”

　　“什么？”

　　里尤不太清楚她的问题的意义。

　　季子加重了音调，再次问出她的问题：

　　“你……顺利地成为一名优秀的死神了吗？”

　　顿时，里尤湿润了眼眶。

　　季子在担心她的未来。担心当初放任自己的孩子走上死神的道路是不是正确的决定。

　　“……是的！”她骄傲地回答她，“比任何人都优秀！”

　　“是吗，那我就放心了。”季子对她挥了挥手，“事不宜迟，快点动身吧。”

　　“是！”

　　她相信季子其实还有数不胜数的疑问想要得到解答，她也知道季子这毫无凭据的信赖意味着此次分别后的不确定性，她看见了可能改变过去的希望……这让她更加无法舍弃这虚幻梦境的真实。

　　是否正中你的下怀呢？八重垣？

　　一切都留待万事解决之后再说吧！

　　她决定暂时不思考这个问题。

　　一边奔跑于漫长的街道之上，她一边用仅剩的理智设想未来的可能性。

　　“快想想……”

　　要怎么样才能说服那些护廷十三队的队长给自己提供帮助？

　　突然冒出一句“我是从未来而来的久南乔”这种说辞，也就只有与自己最亲近的季子会毫不犹豫地相信了。

　　她也不是毫无证明此言的方法，可是不论采取何种解释，均需大量的时间来辅证，而眼下她最缺的东西，就是时间。

　　怎么办……

　　好像不管怎样都不能算十全十美……

　　可是她不能放弃！她就是来硬的，也得让足够的死神在虚群入侵之前就赶到事发现场。

　　否则谁也不敢保证会有多少人牵连进无妄之灾。

　　不巧的是，就算是真有队长相信了她的满嘴胡言，在没有紧急状态命令的前提下，想要调动队里的兵士也必须经过中央四十六室的层层手续严格审理。

　　只要十二番队的虚群确认报告未能递交，妄图在第一时间向非特别管理区派出队员就是异想天开的事。

　　如果想要硬来，就不得不寻找一位绝对信任自己的队长的帮助。

　　想到这里，她的脚步迟缓了些许。

　　“这样的队长……还能有谁呢？”

　　心脏还在剧烈地跳动着，那是长时间超负荷使用瞬步的并发症。

　　气急败坏之下，她懊恼地拍打着自己的腿，这双腿比起里尤·拉里克斯的肌肉机能来说显得那么的僵硬又行动不便，灵力也不足她巅峰时期的十分之一，简直就是个废物！垃圾！连普通的破面的身体都比这好用一万倍！

　　该死的！她为什么会因为这种原因而耽搁宝贵的时间！

　　“混蛋！快点动起来啊！已经没有悠闲的余地了！”

　　心慌意乱之下，她的呼吸越发急促。

　　“——久南！”

　　这时，及时雨一般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她惊讶地发现，面朝自己走来的死神正是在前一重垣处分别的志波海晴。

　　幸好她还没有失踪！

　　掩饰不住的放松和喜悦挣脱了她残存的淡漠躯壳，向外界吐露出求助的信息。她很高兴能遇见海晴，在这种时候，这种地方，这种心情下，一个同伴的出现总不是坏事。

　　所以她也加快脚步走到对方身边。

　　“你来了！海晴！”

　　“我刚刚到处找你来着！你突然就不见了。”大概是看出了她还不能立刻判断眼前的志波海晴究竟是不是和她一样误入梦境的志波海晴，都未经她提问，海晴就主动一股脑地倒出了情报，“今天是层林小姐被虚攻击的日子对吧？你有什么想法？我们该怎么办？”

　　“你是……来自未来的那个海晴吗？”

　　里尤为了确认起见，还是谨慎地多问了一句。

　　这时候，她怕极了对方会说出“是”以外的回答。

　　还好海晴只是摊了摊手。

　　“要不然呢？难道我还能未卜先知，料到今天流魂街会有奇怪的虚袭？”

　　“那就方便了。”里尤很明显松了口气，“我要去六番队请求救兵，你呢？和我一起过去吗？还是去找你的大哥碰碰运气？”

　　海晴思索了一会儿，回答说：“嗯，我直接去青上附近等着吧，以我一年级时的实力，起码可以防止一定程度的意外发生——在你叫到足够的援兵之前。”

　　也是，虽然这时的久南乔还没法与那么多虚作战，但志波海晴“天才恶童”的名号可不是空穴来风。

　　论战斗能力，目前的海晴至少不会输给任何一个普通席官。

　　里尤点头表示她的信任：“好，那就有劳了！”

　　“没事！”海晴刚走两步又回过头来补充道，“另外，我能感觉到这层墙壁的出口就在青上周围，你得做好随时离开这个世界的准备。加快速度吧！未来还没被一锤定音呢！”

　　她就是这样的风格，连鼓励人的话语都还是老样子。

　　这令里尤重新拾起了信心。

　　“嗯！”

　　与海晴告别后，她一刻也不敢耽误，赶忙疾步前往六番队的辖区。

　　这种时候，像白哉那样勤劳的人一定不会待在家里的，直接去队首室是最佳的方案。只是她不知道潜入那里有没有自己想象的那般容易。毕竟六番队的戒备森严，在全静灵廷都是出了名的。

　　“就是这里了……”

　　她在六番队那扇高达十余米的白色正门前停下来，喘了口气。

　　等候在门旁的守卫用余光打量了她一眼，但没有立刻与她搭话。

　　里尤整理了一下仪容，才匆匆靠近他。

　　果然，在她迈上台阶的第一时间，他斜下手中的武器，拦住了她的去路。

　　“这位客人，可否出示通行队舍区域的证明书类？”

　　大约是她穿着便服这件事让守卫感到困扰，他向她请求身份证明也是预料之中的情况。

　　“啊，抱歉……我并未取得那样的文件。能否帮我知会朽木队长……”

　　里尤的话说到一半，便被他粗暴地打断了。

　　“可疑人员的要求我们无法处理，不好意思，与朽木队长的会面预约需要通过指定流程来进行，如果您是席官身份持有者，可以请队内通讯员代为传话。”

　　语气生疏而例行公事，看来想蒙混过关是没可能了。

　　“我……”她顿时对这严密的防备充满厌恶，可是她还是得绞尽脑汁想办法，“就请您转告朽木队长，说是……说是远山辰也有要事相商！只要您提到这个名字，我相信他一定会来见我的！”

　　没想到，这个名字的出现让守卫扬起了眉毛。

　　“远山？”他面部的肌肉往上提升了一寸，其中蕴含的疑虑远高于认可，“是……‘那个’远山吗？”

　　严肃异常的威严神色。

　　糟糕——

　　她是不是撞见了一个恰好对当年的旧事知情的老前辈？

　　那样一来就完蛋了……光是解释她如何得知远山家与白哉的交情一事就不知要耗掉多少时间，更别提还要证明自己不是什么可疑人士……

　　“——芥火，何人在此喧嚣？”

　　及时拯救她的声音来自身后，里尤惊讶地转身，却见是朽木白哉带着他的几个侍从站在台阶下离她十米开外的地方。

　　得救了。

　　“队长！”守卫朝他行了个礼，才一五一十地报告道，“打扰到您了，这位少女无论如何都想直接见您一面，我已经告知过她无法违背队里的规矩为她办理会面手续了，可是……”

　　“你方才提到了远山？”

　　白哉转向了里尤。

　　她们的目光相接之时，里尤有种感觉，白哉在短暂的直视之后很快地、以微不可见的角度避开了与她的视线交流。

　　她焦急之下只好踮起脚加大音量：“是！白哉！我有一事相求！”

　　白哉没有立刻回话。

　　芥火见气氛诡异，连忙小声向白哉提议：“队长，是否需要属下将这名不明人员驱逐出境——”

　　“且慢。”白哉抬起右手示意芥火噤声，然后以平静的语调问里尤，你是谁？”

　　里尤有点乱了阵脚。

　　“我是辰也！”她来不及更正自己的敬语，但她认为这更加能够说明她的真实状况，“出了一些问题，你现在看到的我比正常情况下我应该有的年龄的小很多，但是这张脸你一定能认出来！白哉！季子小姐有生命危险，我必须想办法救她！青上居酒屋附近在今晚会受到虚群入侵——”

　　“没有人教过你不要随意提及这个名字吗。小鬼。”

　　意外的是，白哉不仅没有相信她，还用目光横了她一道寒气渗骨的威胁。

　　站在台阶上的她本来居于高处，却感到自己沉入了万里深渊。

　　手中唯一的一根救命绳索也随时可能脱离掌控。

　　他不信任她。她就要无路可走了。

　　“白哉……”她试图再说些什么。

　　“她已经死了。”白哉的眼里毫无波动。

　　“可是……”

　　“同样的话我不想说第二遍。拿逝者为筹码以期达成一己之私，这是非常失礼的行为。”

　　他无心再听她的辩解，与她擦肩而过走近六番队的正门，也毫无继续与她对话的意味。

　　她感到自己要被未来所抛弃了。

　　“白哉！等等！我……”她追上白哉的脚步，想让他认真倾听她的苦恼，“没有更多解释的富余时间了！我不是在胡说八道！求你——求你看着我的眼睛！”

　　“芥火，把她赶走。”

　　似乎是对这个陌生人的演戏嗤之以鼻，白哉只是轻描淡写地吩咐站在门口的守卫，守卫也立即抓住了她的手臂，被钳制之后，她再也无法挪动分毫。

　　“是！”

　　“白哉！”

　　里尤越来越恼火，她可是要赶着去做一件关系到众多人性命的大事，哪有功夫在细枝末节的小事上纠缠，她奋力挣脱守卫的束缚，反手一拳打在守卫的脸上，然后大步走到被她这一连串举动惊呆的白哉面前，抓起他的领口，恶狠狠地将他的头揪到自己面前。

　　“我忍不住了！！给我看着我的眼睛说话！！银岭大人没有教过你吗？！正视你的交谈对象是贵族的基本礼貌吧！！”

　　对于她的言行，白哉做出了微妙的反应。

　　“你——”

　　“你是唯一能帮我的人！凭我们那么多年的交情，你应该知道我不是在说谎！护廷队里这么多队长，我却无法寄希望于其他人，如果连你都不相信我的话——”

　　她火气一上来，声音也变成了里尤时期的不耐烦式狂躁怒吼，但白哉不仅没有动怒，反而开口问了她一个莫名其妙的问题。

　　“最喜欢的花。”

　　“……诶？”

　　“辰也最喜欢的花是什么？”

　　他的冷淡和他的隔绝一样，让任何接近他的人都受到麻痹。可是，此言一出，里尤马上明白他是在求证她的身份的真实性。

　　看来他是从一开始就有一点点在考虑她的那张脸意味着多少超出他预期的信息量。

　　“是桔梗……又怎么了？”

　　白哉无言地盯着她的眼角，从他平缓的表情中，里尤判断不出这个人究竟在想些什么。

　　当她以为他要呵斥她时，他又毫不客气地按住她揪着他衣襟的手，将它从自己的死霸装上移开，然后拉直被弄乱的布料，神色如常地对一旁的守卫说：

　　“芥火，准备发布队长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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