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灰烬挥尽

　　而这时，信的主人还在云顶之上享受着最后的和平。

　　灵王宫的温泉效果确实如假包换。没过多久，之前还一息尚存的白哉就像没事人一样站了起来。

　　“他们走了呢……”

　　目送恢复之后的白哉离开麒麟殿，海晴从山崖上跳下，拍了拍里尤的肩。

　　“是啊。”

　　她们作为旁观者见证了他的决心。离开这里的白哉的眼神和上次战斗中有着不可忽视的差别，他亦准备再次踏上战场。每一次重新审视自己都是一次进步，这个道理海晴也懂，她正在等待的时机也确实从属于这一规则。

　　麒麟殿里只剩下她们两个人。

　　没有比现在更合适的独处机会了。

　　“久南，我有一件事很在意。”海晴酝酿再三，总算问出了长久以来的困惑。

　　“什么？”

　　“最初你恢复记忆的时候，叫我‘志波’我还能理解成是你一时无法接受……”海晴又挠了挠她的鼻尖，显然是为了掩饰尴尬，“可是，刚刚你叫朽木队长和朽木都是直呼其名啊！为什么就我一个人的称呼还不改回去？”

　　闻言，里尤托着下巴，一副认真思考的样子。

　　“……有吗。”

　　“有啊！我虽然不介意这些，但是觉得很好奇啊！为什么只有我一个人还要被你叫姓啊！这不是跟那群大叔一样了吗？”海晴手舞足蹈地抗议起来。

　　对于她发现端倪后却迟迟不肯发问的原因，里尤再清楚不过。

　　想必如果不是性命攸关的大战在即、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魂飞魄散的话，海晴很有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当面问出来。

　　“嗯，是啊，大概我自己也不知道……”里尤烦恼地低下头去，“为什么……我会不自觉地想同你保持距离感呢？明明就离得这么近。”

　　“距离感？”

　　“说不定是我害怕拉近距离之后再一次失去和你的羁绊，那样会让我徒增痛苦。”她浅浅的笑容和近日表现出的冷静从容仿佛不是来自同一个人，“潜意识里……这么认为的吧。”

　　志波海晴的存在，就像是她生命中的一束火光。

　　明明最开始只是一场普通得毫无色彩的相遇，后来却以各种各样的方式延续着这缕若即若离的羁绊。

　　在她的世界还被明媚和煦的阳光照耀着的时候，星点的火光也不过是温柔的点缀，因为季子已经为她撑起了完美无缺的保护伞……她满心只想着冲撞进更加宏大的地图，想着不再依赖季子的庇护，想着自己面对困境和磨难。

　　她亦曾像其他人一样渴望过能和命中注定的对象来一场热血沸腾的相遇，遗憾的是，她生命里出现的任何人同她的相遇都只像是一种必然。

　　等到她不再做这样的美梦，她却失去了深爱着自己的季子。她不得不独自面对以“失败”为成长的人生，她接二连三地失去了太多重要的宝物，甚至于，她都不愿承认现在身为虚的自己和过去的自己是同一个人。

　　即使如此，依旧陪在沦落至此的她身边的，正是海晴。

　　所以她才会害怕失去这唯一的、最后的火光。

　　“为什么会失去？”海晴却说，“为什么会失去？你之前不是因为蓝染的阴谋才丢掉记忆的吗？这种事不会再发生一遍了。”

　　里尤摇了摇头。

　　“你还是不懂。”她的眼睛微微弯成月亮的形状，似乎在展露笑颜，“志波，你是我的理想。我希望你以你自己最喜欢的方式生存下去。而我的出现，说到底，除了摧毁你之外并没有什么意义。我只是对此感到很绝望。”

　　“至于说到这种地步吗？”海晴有点不能消化她的话，“摧毁我……之类的……也太夸张了吧？”

　　里尤在同心中的封闭作斗争，她一向都是情报共享的支持者，从来没想到过自己会遇到不愿意分享的秘密。

　　没错，就是蓝染告诉她的，关于八重垣的猜想。

　　得知那个真相之后，她马上明白了自己心中的不安的来源——

　　“说真的，我不想把所谓的真相告诉你。但是这样也太狡猾了，让我一个人承担选择的重量，太狡猾了，我做不到。”

　　她的声调逐渐抬高，说到最后，已有几分放弃抵抗的意味。

　　“喂……”这很不寻常，海晴条件反射性地按住她的肩，让她得以冷静下来，“你……还好吗？”

　　里尤摇摇头，忽然从下方直视着她的眼睛。

　　温泉的水流声掩盖了尴尬。突然有一个能让她放下心防向别人倾诉的机会在面前，里尤控制不住自己想要依赖这个人的心情——想将外界的一切纷扰抛之脑后的冲动油然而生。

　　于是，她选择了以拥抱来示弱。

　　“——如果时间能一直停留在现在就好了。”她把下巴搭在海晴的肩上，这样她的表情就不会被看到，仿佛在这种情况下，不论说什么她都是自由的，“我不想知道明天会怎么样……我想和在现世的时候一样，每天为了自己的快乐去努力生活，早饭该吃什么呢，今天穿什么样的衣服去学校呢，设计出哪种风格的贺卡会让蛋糕店的客人开心呢，和谁一起共进午餐呢，以后要依靠什么工作负担房租呢，要对什么人露出微笑呢？我只想在这些小小的烦恼里活着，那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幸福。”

　　突如其来的毫不符合她风格的言论让海晴吃了一惊。

　　在海晴的记忆里，这个挚友从来都是不能容许自己停下脚步的人。

　　只要是为了向前看，什么都能豁出去。所以她说出这席话只让海晴觉得莫名心疼。

　　“发生了什么吗？久南。”海晴问。

　　依靠在他人的肩膀上是如此轻视而惬意的事，里尤也是第一次知道。

　　“志波，你很强大，不论内心还是外在，都远比我强大。”她闭上眼，留恋于片刻的安逸，“因为你强大，所以就把最不讨好的责任都丢给你……像这样随意的安排，我不能接受。”

　　“果然是他们对你说了什么吗。”海晴原本僵在她的姿势里，很快，又妥协似的拍拍她的后背，“我其实也稍微有点预感了。”

　　“预感？”

　　“我不是普通的死神这件事。”

　　海晴说得很轻松，和她的话语相差甚远。

　　“……什么？”里尤有些错愕。

　　海晴笑着说：“后来我试过，不管我叫我的斩魄刀什么名字，他都会回应我，而且一定会变成我心中所想的形状。这种能力可不是简单的浅打能具备的。”

　　“这不应该啊。”

　　这次换里尤迷糊了。

　　“嗯。麒麟丸只是个代号。他没有真正的名字，我叫出来的所有招式的名字都是临时起意想的，因为我能控制灵子依照我的想象而变换形态。我曾经以为这是领悟力太快的结果，其实不然。”海晴松开她的手臂，将腰间的斩魄刀徐徐拔出，演示给她看，“想模仿别人的招式也能做到。比如说，染尽吧，白钢——”

　　白钢是伊集院的斩魄刀的名字。

　　但是，奇迹般的，海晴手中的斩魄刀却呼应了这个名字。

　　那的确是白钢应有的样貌没错，连灵压都十分肖似。

　　这很不正常。

　　“……”

　　里尤有点看呆了。

　　“不过，虽然看上去很像，实际上还是有些微小的差别。那是因为我并不像他本人那样了解这个解放的本质，我只是按照自己的构想，操纵灵子实现了具象化而已。”海晴简单地解释道。

　　“连这都能做到吗……？”

　　这能力比里尤预计的还夸张。从蓝染那听到这个猜想的时候她还只是将信将疑，因为海晴身上并没有特别明显的细节能证实这一点。

　　现在看来，只是她没注意到。

　　“嗯，名字也可以变哦。砍死他，斩月。凌舞吧，袖白雪。起飞吧，鸡蛋丸。蹦起来吧，拉面。揍你哦，白菜子！”

　　海晴说着说着就开始给她看恶趣味的解放了。不用说，这些都是她依靠脑补想象出来的、十分有逻辑的灵子组织所生成的“斩魄刀”的假象。

　　“喂喂喂……”

　　里尤不知她应该从何处开始表述自己的感受。

　　“我开玩笑的。”海晴咧嘴一笑，摊了摊手，“你也看到了，把这种力量叫做斩魄刀，是不是有点不合适？”

　　里尤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难怪尸魂界的人会如此警惕你，要是我看到你这种能力，也该吓傻了。”

　　“所以，你就都如实告诉我吧，你刚刚也说了，我内心很强大，这么点事不会让我失去斗志的。”

　　海晴单手叉腰站在对面，一副信心十足的样子。

　　里尤真是觉得输给她了。

　　“我倒是更希望你不要有斗志比较好。”她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拨开眼前的碎发，说。

　　“啊？”

　　海晴眨巴眨巴眼睛，不明所以。

　　酝酿了这么久，里尤终于找到了同她说出那个猜测的勇气，即使如此，在说出这句话时，她本人也依旧处于恍惚的状态：

　　“——你是八重垣的实体化，志波。”

　　说话间，里尤猛地抬起头，这次，她换上了格外严肃的神情。

　　海晴被她眼中的灼热所感染，也和她一同紧绷了神经。

　　她不敢呼吸。

　　而后里尤咬紧牙关，说出了后半句话：“你是……我的斩魄刀。”

　　空气仿佛瞬间凝结成冰。

　　海晴愣愣望着她。这一消息实在太多惊人了，声音在耳朵里扩散，却很难通过神经传递到大脑，在过去一百多年的人生里，这个概念压根就没在她的世界观里存在过。海晴张着嘴，半天没能做出反应。

　　“……我……是你的斩魄刀？”

　　最后，海晴重复了一次她的话。

　　二人就这样以四目相对的姿态站在麒麟殿的烟雾前，某个瞬间，里尤有点动摇了，但她一旦决定的事，就不会回头。

　　“是。”

　　所以她重重地点头确认，她方才说的一切均属事实。

　　海晴抬手晃悠了几下，让她先别急着说下一句：“稍等，现在我有点反应不过来……”

　　这样才对啊。

　　蓝染说出这句话时，她也破天荒地倒吸了一口凉气。

　　怎么会有这种神展开呢?

　　“相信我，志波，在我刚听说这种可能性的时候，我比你更惊讶。”里尤放慢了语速，说，“人就是人，怎么会是斩魄刀呢？但这一切并非我的妄想，因为我发现，灵王宫这些刀魂也具备人类的形状，甚至有完整的人格。”

　　“可……有什么证据能证明我是一把刀吗？我明明就是死神啊。”

　　“具体的原理我也不清楚，但有例子可以证明。十一番队的草鹿八千流副队长，你记得吧，她是更木队长的灵魂的一部分，是更木队长卍解的一部分。在原理上，把自己的灵魂一分为二、并让其中一方融为刀魂，是完全可行的。”

　　“咦？！！！！”

　　八千流副队长吗？是更木队长的卍解的一部分？海晴惊呆了。

　　里尤放慢了节奏，解释道：“一百一十五年前，就在我的灵力被赤井先生封印的那一天，你——曾经是斩魄刀的你，从我的灵体里分离出去了。地点就在志波家附近的树林。”

　　一百一十五年前……

　　海晴一拍脑门：“啊！难怪我小时候都不记得什么事！唯一的印象就是被大姐抓回家！”

　　“没错。我们两人的记忆都是从那天才开始的。”

　　事实上，志波海晴的生日也确实是那天。2月14日，志波空鹤将她捡走的日子。

　　一次性解释完这么多前因后果互相串联的事并不容易，海晴马上意识到她漏掉了什么关键信息：“……咦……我们先往回倒倒，你的灵力被赤井先生封印了？是什么意思？”

　　“你应该多少有所察觉吧，关于我的过去的事。”

　　里尤却对她的理解力十分有自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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