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灰烬挥尽

　　里尤和赤井返回卧豚殿时，海晴还举着一碗拉面吃得正欢。

　　“——喔，你回来了！”

　　看她四周散落一地的餐具，就知道她这顿吃了多少东西。胃口好当然是好事。没有什么比此时此刻看到她精神十足更能鼓舞人心的了。可是一想到将来的问题，里尤又不由自主地感到头大。

　　“嗯，我回来了……”

　　“快吃吧！”海晴丢给她一把巨大的烤串，催促道。

　　“谢谢。”

　　里尤张嘴想说什么，纠结了一会儿，还是选择了沉默。

　　一边咀嚼着卧豚殿里的美食，一边思考应该在什么时机做出选择，对于她来说也是很煎熬的事。奇怪的是，如果换做往常，以人生导师自居的赤井应该会点拨一下她的，今天他却只是安静地看着她，并未多说一句。

　　是不想插手她的自主权吗……

　　这样的放任反而让她更加为难了。

　　强敌在前，形势难以估摸，仅凭她一个人的决断又怎么可能改变大局呢？

　　“我听他们说隔壁的殿里有温泉，要不要去试一试？”海晴突然问。

　　里尤差点被呛死：“啊？温泉？这种时候？”

　　“好主意！泉汤鬼的温泉可是治愈的良药哦。”赤井一本正经地说，“想要治疗下界无可奈何的伤病，前赴此处是最佳方法。”

　　他的暗示都这么明显了，再无视也未免太不领情。

　　“是啊，我们去温泉里泡一泡吧。”里尤放下手中的碟子，顺便叫上海晴，“不过，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不喜欢在人前洗澡的。”

　　十一番队时期，海晴身为唯一一个非幼女的女性，为了抢澡堂可是煞费苦心。

　　“嗯……”她嘟囔了一声，“总是有办法的。”

　　里尤看了她一眼，没有质疑。

　　可是在她们真正抵达麒麟殿、泡进温暖的水池里的时候，里尤还是忍不住想吐槽。

　　“……有你这样泡温泉的吗？”

　　海晴根本就没脱衣服，只是保持穿着死霸装的姿态坐里了水里而已。

　　“哦……”

　　纵使被吐槽了，她还是纹丝不动地坐在原处。

　　这就是她的习惯。

　　在现世暂住的时候，曾经有一次他们一起去了北海道旅行，那时候她就没有加入到泡温泉的行列。看来确实是对于在别人面前洗澡这件事有本能的抗拒吧……这些小小的特点正是让里尤感受到人性真实的地方。

　　里尤微闭双眼，沉入水中，暖意将她团团包裹，片刻后，她定着湿漉漉的头发浮了起来：“我感觉到了。”

　　“感觉到了什么？”

　　“这里的温泉有不一样的作用。”里尤指了指自己的伤疤。连过去的疤痕都能消除，真是仙术般的力量。

　　“啊……你这么一提，我也觉得……好像肠胃变好了？”

　　显然，海晴好像根本不在乎它的医用价值，只要舒服就很高兴了。

　　里尤有点无奈。

　　好吧，她开心就好。

　　“这么说来，我的斩魄刀名还叫麒麟丸呢！是不是和这里有缘呐？”海晴在意的是别的问题。她自从看见了麒麟殿上的牌匾，就一直在琢磨这件事。

　　“我觉得只是偶然吧。”里尤干脆地说。

　　“可是麒麟是东方神话里有名的神兽哦！这难道不是说明我的品味很高端吗？”

　　“嗯，两位女士……”

　　这时，麒麟殿的主人天示郎一脚踏在了他们身后的岩石上。

　　“喔，这温泉的质量很不错，多谢款待了！飞机头先生！”海晴挥动着右手向他打招呼，她好像一点在不在意男女同时出现在温泉附近是件很微妙的事，“我看到那边还有个红彤彤的池子，可以去玩耍吗？”

　　里尤扭头一看，还真有个血红色的温泉，旁边立着的牌子上还用渗人的字体写着“血之池地狱”，乍一看真不像是人能去的地方。虽然这样一来她的兴趣反而更浓烈了。

　　她就是喜欢这些不一样的东西。人也好，事物也好，越是遮掩阻拦，越是诱人。

　　“我说你们，没有奇怪的感觉吗？”麒麟寺天示郎拿出嘴里的稻草杆，问。

　　里尤不知道他在问什么。

　　“没有。”于是她很果断地回答。

　　麒麟寺却很自然地又把那根稻草杆塞回牙缝里：“是吗，那可真不得了。”

　　“这温泉难道不是治愈之泉吗？”

　　“啊？我懂了，你们是被赤井那小子骗来的对吧？”麒麟寺说，“这里叫白骨地狱，不是什么治愈之泉！普通死神不穿用超灵丝编织成的防护汤衣就会因为过度回复而全身腐烂破裂——”

　　“啥？！”海晴惊悚地站了起来，但是她左瞧瞧右瞧瞧也没发现哪里有异常，“别吓唬我啊大叔！”

　　“我没吓唬你，这说明你的体质合格了，小子！”

　　麒麟寺一脚把木盆踢到出言不逊的海晴的头上，砸得她直接溺进水里，喝了好几口温泉水。

　　“喂——”

　　“你不是想去血之池地狱里体验一下吗，要去就趁现在吧！你们的朋友也在那边泡着呢！”麒麟寺边说，边打量着二人。

　　惊人。着实惊人。原以为有黑崎一护一人是个狠角色也就罢了，现在赤井带来的这两位也不是什么杂兵……看来战局确实还存在动摇的可能性。

　　“朋友？”海晴不解。

　　“是白哉和露琪亚他们吧。”

　　里尤“蹭”地一下站直身躯，海晴连忙捡起旁边的浴巾丢给她，好在温泉附近烟雾缭绕的原本就什么都看不清，就算她是□□状态也没关系。

　　海晴追着问：“真的吗？意思是他们还有救？”

　　“除了他们还能有谁，一护已经去修复斩魄刀了，其他人总得在某个地方才对。”

　　她们踏进血红色的血之池地狱，泉水透明度很低，但是里尤还是一眼就看见了沉在水里的朽木白哉和露琪亚，他们全身被裹着绷带，不过看起来伤口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了。

　　“看吧。”

　　“真厉害啊，这个温泉！”

　　“我也这么想。”

　　“能不能偷走一点带回流魂街倒卖啊？”

　　“……为什么你总对违法犯罪的主意这么感兴趣？”

　　。。。。。。。。。。。

　　尸魂界一方，为最后的决战做准备的死神们，也在艰难地呼吸着灾厄过后的空气。

　　失去卍解的四位队长中，日番谷冬狮郎重新回归十番队的基础剑术训练，碎蜂独自前往夜一以前教她白打的基地闭关，狛村左阵选择了寻求自己一族的祖先的帮助、以性命换得野性之力，白哉在灵王宫等待接受治疗。

　　而对于依旧保留着前进空间的其他人来说，如何在短暂的时间内更进一步的问题又像悬挂在脖子上空的利刃一样，随时逼迫着他们。

　　修兵跟随六车拳西来到野外的空地进行突破卍解的修行。

　　剑八在卯之花的帮助下寻回自我最本源的力量。

　　灵王宫上的露琪亚和恋次以剑相对，试图挽回失利的战况。

　　他们的时间是转动着的。一刻也不能停滞不前。

　　最先感到焦躁的，是在之前的战斗中失去了上司和同伴的队员们。所以，如果上位者不能用坚定的态度稳定军心，尸魂界就真的玩完了。

　　看着他们继续向前，伊集院觉得有点沮丧。

　　这种唯独自己被抛下的无力感，胜似他从前追着志波海晴的背影却怎么也追不上的不甘，生生地咬蚀着他的内心。

　　他还是只能躺在床上，依靠有限的信息来判断外界的情况。名义上的未婚妻铃木偶尔会主动和他搭话，他也只用最基本的礼貌拒绝着她的试探——在这种地方被抛下，莫名的负罪感让他不愿摘下温和的假面去面对现实。

　　天气阴沉沉的，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下雨。

　　他的目光漂浮着，最后定格在床头的亲笔信上。那是未婚妻叮嘱他记得看的、海晴留下的私人信件。

　　“是时候打开了吗……逃避总是不对的吧……”

　　他的自言自语只能说给自己听。

　　然后他的手指抚上了信笺，抬头写着“伊集院亲启”的字样，字迹潦草得像狗爬，倒是一眼就能认出来自谁的手笔。这么多年了，她的字还是那么难看。

　　犹豫只是短短的一秒钟，很快，他硬着头皮打开了信封，摊开里面那张淡黄色的信纸，从头读到尾。

　　渐渐地，他的脸色越来越黑。

　　一阵微风吹拂而来，他松开了手指，信纸就像失去了灵魂一样被轻柔的风吹起，摇曳着滑翔到了房间的一角，落在地面上，微微颤抖着。

　　“这个混蛋——”

　　伊集院已经出离的愤怒了。

　　过了一会儿，他抬起手捂住额头。

　　在他忍耐着胸腔里的怒火的同时，长发在风中挣脱了原先的有序，飘舞到指缝之间。然后，他咬紧了牙关，仿佛在抑制自己脱缰的情绪。

　　从他死死地捂着双眼的黑暗深处，有温和的液体沾湿了发丝与脸颊交界的地方。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突然被如此强烈的孤独所包裹。

　　就像世界都要弃他而去一般。

　　“混蛋！！这种事……怎么可能答应你啊……脑子进水了吗？！”

　　回答他的只是无声的肃穆，在微弱的风中，一点一点消失的宁静，以及，好像独自站在山岳之巅、环顾四面群山乱舞的、无上的空灵和寂寞。

　　信纸上的字迹虽然不甚端庄，却一笔笔俨然有力，和信封上她的态度天差地别。

　　“吾，愧于言及尽责之道。耽于己身之不羁，而无所顾忌，长年累月，亏欠家中亲众甚多。然，危急存亡之终战将至，此度吾亦抱赴死之心，若以蝼蚁之躯螳臂当车，宿命终不可知。如吾骨葬于沙场，谨托付家中姊弟于君，还望见谅。吾……不胜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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