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灰烬挥尽

　　“久南！”

　　身后的赤井示意她不要激动。里尤暗暗在脑子里说了句“我知道”，于是又后退了一小步。

　　蓝染对她的反应很满意。

　　这让里尤更加不爽。

　　她被难以想象的痛苦包围时，他就坐在那特等席上欣赏她的困窘，并施加给她更多、更多的磨难。

　　他间接地夺走了她曾经的亲人，夺走了她的未来，甚至夺走了她生而为人的资格——她依照他的愿望堕落为虚，依照他的期待寻找八重垣的过去，所以才来到了无间，也许她站在他面前用灼热的目光审问他的场景，他都早就猜到了。

　　他就是喜欢看她失态的表情而已。

　　“远山家夜宴当日，把基力安群引进静灵廷的人是你吧？！然后诱使远山月前去禁地解除封印、将这一切嫁祸给远山治也的人也是你吧？！”她控制情绪的能力已近登峰造极，即使是在无法承受的愤怒之下，她也坚持不让自己露出歇斯底里的表情，“是为了八重垣的力量吗？！”

　　她的质问回响于空旷的无间之内。

　　蓝染待那些回音都消失了，才慢悠悠地开口。

　　“如你所言，在我任五番队副队长之时，就已经知道了这柄神器的存在。”他好像只是在说一件很正常的小事，“它对我来说，是谜团。解开谜团的过程十分有趣，让我一时无法自拔。你姐姐是位相当优秀的人才，为了利用她打开远山家祠堂的封印可颇费了一番功夫。”

　　“果然……”

　　“不，你别误会了，你姐姐是自愿加入我的阵营的。最初连我自己都没意识到在她身上掩藏着如此巨大的秘密……不过，零番队的出现超出了我的估计。原本我没想让她那么早就脱离我的掌控。在被威胁时就轻易结束自己的生命实在算不上明智之举，终究，她也不过是那种程度的死神罢了。”

　　远山月的自杀，说到底是她内心的温柔所致。

　　里尤意识到自己并不了解这个失去光明的长姐到底在追求什么东西。

　　“我想你没有嘲笑她的资格。”

　　她只是压低了声音，否认蓝染的话。

　　“当然不。”他却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说错了什么，“因人而异，选择会不同，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我只是在惋惜远山君的英年早逝。”

　　能说出这种话，真是厚颜无耻到一定地步了——

　　“你这个混蛋。”里尤不想多看他一眼，“垃圾到极点的人，我还真没见过几个。”

　　蓝染反而轻笑出声。

　　“且让我把它当做是褒美吧。”

　　他从来不知道心理负担是什么。道德，负罪感，伦理观，这些世人经过长年累月的积累得出的规范在他看来毫无意义。

　　里尤和他之间的境界差距从来都没缩小过。

　　不过这么一来，里尤很快想起了她最初召唤出八重垣时的场景。那时候，在流魂街的墓地旁，一个来自静灵廷的身份不明的席官险些要了她的小命。

　　当年她还只是个灵术院的菜鸟学生，要不是及时得到了八重垣的认可……恐怕早就命都没了。

　　“那，派人去流魂街偷袭我的人也是你？”里尤问。

　　蓝染发出了一声轻微得恍若无声的嗤笑。

　　“你以为你的觉醒是借谁之手完成的？”他以恩人自居的姿态让里尤皱起了眉头，“感谢我吧！如果没有我部下的牺牲，你将与八重垣的崇高力量永远绝缘。虽然最初的计划是将你带回静灵廷，不过，提前完成了始解的那一步骤也是预想之内的情况。这样一来，零番队就势必会派人前来尸魂界决定对你的处理，若想窥视灵王宫的景致，抓住他们的尾巴是最佳的方法。可是很遗憾，仅此一次，收集到的资料还是太少，我得知王键的存在已经是当上五番队队长之后的事了。”

　　之后，他便以侵入灵王宫为目标开始了全新的谋划。

　　而且差一点就成功了。

　　——如果不是一护在紧要关头阻止了他的话。

　　“可是，直到最后你也没能得到八重垣的力量。”里尤故意想气他，说。

　　“对我而言重要的是谜团，而不是终究无法超过死神界限的一把斩魄刀。”蓝染不在意她的讽刺，他乐在其中，“你和黑崎一护都是最棒的实验素材。在你们身上，我看见了突破至高无上的境界的希望。”

　　就是这种论调……

　　“在做这种事之前……”里尤原本以为她会气得发抖，不过，到了真正把埋在心底已久的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她反倒平静得离谱，“要过问对象的意愿难道不是最基本的尊重吗？！”

　　他说实验，是啊，在他看来，他们和他根本不是一个物种吧？

　　对待小白鼠和兔子青蛙的时候，医生确实不会考虑它们的感受。

　　“世界是无法依靠平庸之人的谦让来获得进步的。”蓝染的话简单却一针见血，“你指望‘和平’能带来怎样的未来？在虚伪美好的假象下，所有人被灵王那样的东西蒙蔽、一点点腐烂在无意识的温床里，这就是你心目中最理想的死法？以自以为是来形容都是过誉了。”

　　里尤攥紧了拳头。

　　她和他的辩论，自己一直是输家。

　　这时，赤井站了出来。

　　“蓝染惣右介。”他玩世不恭的语气又正经起来，叫人害怕，“其他的质疑怎么都好，我只想说一句：无法容忍与自己相异的世界观，是只有稚嫩者才会做出的愚蠢举动。你从头到尾都在否认平庸的众生，否认他们持有的想法，否认他们的幸福论，否认死神的尊严，否认灵王的意义……这样就能使你充分享受你奢求的孤独，不是吗？”

　　他说了这么多，里尤有点惊讶。

　　蓝染低声笑着。

　　“赤井泽夜。”他似乎在用轻蔑的眼神表达不屑，“你不也是背弃了灵王的荣耀，才来到这里的吗？”

　　“或许确实是如此。”赤井一点也不肯让步，“看来，就算是在这无间里关了这么久，你也还是一点没变。”

　　“你什么时候产生了你很了解我的错觉？”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啰嗦了，是不是被关在无间太久，话痨的本性暴露了？”

　　真亏他们能把严肃的话题说成市井街头的吵架。

　　“总而言之，我最后还有一个问题。”她说。

　　蓝染侧过头看着她。

　　“嗯？”

　　“变成虚之后的我，不再是八重垣的主人了，那把刀后来怎么样了？”

　　里尤恢复了冷静的神情，这是她最重要的目的，不得到一个答案的话就算是白忙一场。

　　蓝染翘起嘴角：“想听听我的猜想？”

　　这种没必要回答的问话，是想看她难堪的样子吗。

　　里尤没有说话。

　　“好吧，如果是连零番队都无法说明的迹象，我承认，你来找我的判断是理智的。”他的从容不迫让里尤有种他在故意调她胃口的感觉，“他们陈旧生锈的大脑只能做做机械的工作，充其量也就是对付一下找上门来的敌人这种程度了。”

　　赤井意外地有点想赞同他的歪理邪说。

　　“结论是？”里尤屏息凝神地等他说出下一句话。

　　“是啊……我希望你听完之后不要太惊讶。”

　　蓝染的眼睛，她是第一次站在离他这么近的地方看他的眼睛，那是一双充满魔力的、深不可测的眼眸，稍不留神，就会被夺去理性。

　　莫名的寒冷包裹着她。她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迷失在蓝染的镜花水月的幻境里。

　　然后他开始分享他的结论。

　　里尤的眉头越皱越紧。直到赤井拉住她的手，她才略微驱散了冻僵的感觉。

　　“小心。”

　　“……我没事。”

　　她的心脏不受控制地跳动着。她慌神了。

　　蓝染刚才所说的话，一字不漏地听进了她的耳朵里。她还需要一些时间消化掉这巨大的信息量。

　　如果他说的是真的的话，那么最后能阻止友哈巴赫的人就已经被选定了。

　　她是应该推波助澜，还是应该更自私一点？

　　大脑一片混乱。

　　“总之，我们必须先离开无间。”她最后鼓起勇气，决定往外迈出第一步。

　　。。。。。。。。。。。。

　　“嗯，是这样吗……？好像不对。”

　　五番队里，海晴正努力把一个摔坏的水杯碎片拼回原来的形状，静灵廷越是满地狼藉，她就越觉得没法对手上残缺的事物置之不理。

　　尽管，就算她做得再多，也不可能拯救所有被毁坏的东西。

　　比如，人的生命。

　　用胶水把碎片粘起来比她想的还要麻烦，最后，她叹了口气。

　　“你在做什么啦，白痴！”

　　这一声当头怒喝让海晴惊喜地抬起了头。

　　“平子！”

　　“别一惊一乍的！浦原喜助应该对你说过了吧，我接任五番队队长了。”

　　平子嫌弃的眼神和现世时期几乎没两样，他就算穿上死霸装也一点都不像个正经人，这一点早在百年前就被众人公认了。

　　“虽然是那样……啊——”

　　她的手被碎片划开了一道口子，血顺着她的手指往下流了出来。

　　“喂！所以说别做多余的事啊！你要花多久的时间才能明白你不适合做家务这类女孩子擅长的工作的事实啊？！”

　　平子欠揍的嘴脸让她心情稍微变好了些。

　　“嗯，是啊。就像你突然变成少女杂志的封面模特一样违和吧。”

　　“别用漫不经心的语气回答队长的话！”

　　“你又不是我家的队长。还有，反正日世里也从来都是用这种语气和你说话的吧。”

　　“跟那有关系吗？！”一听见她拿日世里来给他添堵，平子立刻变了脸色。

　　海晴放下了她曾经恋恋不舍的碎片，站起身来。

　　“有什么要紧事吗。”她语气突然平淡了下去。

　　平子一副“态度转换得真快啊”的表情看着她。不过他不在意她的反应，因为她从很久以前，也许是他认识她以前开始就是这种人了。

　　“……去静灵壁外面集合。有人来了。”

　　“人？”

　　“零番队。”

　　平子看似平静的话语之下，也多少寄托着复杂的意味，海晴明白他是特意来叫自己的，这能不能算是自己的回归被静灵廷承认了呢。

　　“零番队……”

　　原本应该很惊讶的，但是联想到此番战况和受害情况，如果没有外力支持，恐怕下次灭却师入侵之时他们都得一起打包翘辫子。

　　“为什么是静灵壁外面？”海晴的关注点总是有的偏移。

　　“去了你就知道了。”平子朝四周环视了一圈，“你那位破面伙伴呢？还有银头发的风衣小哥？他们不在这里吗？我们时间很紧喔。”

　　“他们说是有事想问蓝染，就去了无间……”

　　海晴回答得很正常。这让平子也产生了“这很普通”的错觉。

　　“这样啊……去了无间呐。哈？！不是，等等——”

　　他的脸色变化之快就像坐上了过山车。躲在角落里欣赏他的表情的海晴感到很满意。平子这一辈子招惹过的最不该招惹的人就是蓝染惣右介，也许是海晴的错觉，她感觉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不止是仇敌那么单纯。

　　“反正我们先过去吧，如果有必要，我会去向他们转达零番队的消息的。”

　　最后，她这么说。

　　然后她和平子等人一同前往了变为废墟的静灵廷最外沿的墙壁。

　　静灵壁平时是在天上的，只有特殊时期会落下来以用作防御。以京乐春水为首，所有的队长都在这里集合了，一护也在她抵达之后姗姗来迟。

　　他一到场，从头顶一望无垠的高空之上，便传来了神奇的声响。

　　嘭——

　　有什么东西飞速降落，砸在了地面上，扬起一阵沙土。

　　“诶……？”海晴不由得抬起了一边的眼皮。

　　所谓的零番队的移动工具——“天柱辇”，看上去就和志波家的那根烟花烟囱一模一样。

　　不不不，该不会是它们本来就是同源吧……她后来觉得很有可能。拿灵王宫的交通工具当放烟花的道具，这大材小用也是绝了，不知道零番队这些人听说之后会不会气得吐血。

　　天柱辇上开启了一道小门，从中走出五个人。

　　举着印有零番队标志的旗帜的那人一呼吸到尸魂界的空气，就豪爽地大叫一声：

　　“呀喝——！！”

　　由于和想象中的差别太大，一护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些人……真的是零番队吗……

　　怎么有点，像杂耍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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