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灰烬挥尽

　　剧痛纷至沓来——

　　里尤的呼吸终于被打乱。彻彻底底。

　　如果是被千本樱杀死的话……

　　好像还是个挺浪漫的死法呢。

　　她觉得自己唇边浮现出一枚苦笑。

　　“呵……”

　　可是，她的剑碰到了艾斯。

　　只有一点点。却确实碰到了。

　　艾斯双目圆睁，根本无法相信他所见的情景。

　　为什么？为什么她会深陷恐惧的同时、还能穿过千本樱的卍解的包围？为什么她会毫不犹豫地将刀砍进他的身体？她理应被无尽的绝望支配了才对……

　　“谢谢你，在之前说了‘本能’这个词。”里尤的全身都在晃悠，她已经筋疲力尽了，“所以我明白了，刺中你的不是我的刀，而是……我的本能。”

　　“什么……”

　　“多亏赤井先生在来这里之前为我做的特训。”她像是想把他臭骂一顿一样表扬着他，“就算我没了这条命，身体的本能也会让我来到你面前。我无法停下这个动作。仅此而已。”

　　无数次的攻击，始终重复的同一个击面，同样的距离，同样的落脚点，同样的敌人，她失去判断的时候，赤井给她的本能就成为了她唯一与外界相连的东西。

　　但她并不为此而自满。

　　她那一刀对他的造成的伤害是微乎其微的。

　　能自由控制千本樱的人不可能被这么浅的一刀夺去战斗力。

　　她失败了。

　　有点沮丧，更多的是无尽的空虚。她还不想这么早就死在这里，而且还是在白哉的面前。曾经是她对白哉说不要把她当弱者看待，如今还先一步被敌人干掉，就太逊了……

　　然而，事情的发展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被她的刀划开的小小的伤口，就像中了毒一样蚕食着周围完好的肌肉。

　　“呜啊——”

　　艾斯压抑着他的叫声，但他的煎熬显而易见。

　　“居然失策了……”

　　他略带怀恨在心的语气让恋次也注意到了问题所在。

　　“怎么回事？伤口在……”恋次惊讶不已。

　　就像中了毒一样……

　　对了！就像中了毒一样！

　　“原来如此。”里尤调整着呼吸，她不是第一次被千本樱弄得这么狼狈了，不过浑身上下的伤也不是说说而已，光是站起来就十分艰难，即使如此，她也为这微小的希望而鼓起了勇气，“我明白了……破面对你们来说是毒一样的存在……所以一开始你才刻意避开与我的战斗……！”

　　一切都说通了！

　　艾斯根本不是因为她“不属于静灵廷”才对她网开一面。一开始他就不愿意她加入战斗，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他害怕她体内的虚的力量！

　　她笑得越来越吃力：“就算是不得不对我出手之后，你也没有用对付白哉的近身战术直接掏进我的内脏，而是使用了远程攻击的千本樱，就是因为你不敢直接与我接触……我说得没错吧？”

　　艾斯的眼中出现了她无法解读的神情。

　　“啊，容许我最后订正一次。”里尤的笑意微弱而具有不服输的意味，“不是‘破面对你们来说是毒’，而是和虚有关的一切对你们来说都是剧毒。对不对？灭却师先生。”

　　她居然完全猜出来了。

　　艾斯的脸色有点难看，他的面罩使外人无法看见他面部的扭曲，尽管只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一点点。

　　“不过是一点点意料之外的小插曲罢了。”

　　从他的话语看来，他还打算做什么。

　　看来，就算里尤的出现是变数，他也无惧于她。

　　就是强大到那种境界。

　　仅凭直觉里尤也知道，他依旧对自己的胜利充满信心。

　　眼下最要紧的任务就是尽快结束骚乱。对峙之时，汗水滑进了她的眼角，稍微有些发涩，额前的碎发也胡乱地纠缠在一起，这样狼狈的状态足够说明对手的棘手。

　　队长级以下的人，别说赢了，连撑过一个回合都需要运气。

　　艾斯双目一凛，似是欲加大输出，一次击溃她的防御。

　　想用蛮力解决吗？

　　远距离对战时她毫无优势，眼看就要被光刺再度射中，紧急之时，恋次拉了她一把，躲开了最危险的一波攻击。

　　“……喂！你还行吗？！”他离她的耳朵特别近，说起话来也震耳欲聋。

　　“你的嗓门太大了，阿散井。”虽然她已经没法分散太多力气去吐槽，里尤还是露出了类似嫌弃的表情，“不过，谢谢。”

　　如果她的状态已经糟糕到这个露琪亚的青梅竹马都能看出来的地步，那继续留在一线只能是祸害——话虽如此，这场战斗却无路可退。

　　她以前可从没想过有一天尸魂界面临危机的时候自己会是最核心的战力之一。刚进灵术院的她，满心只想着做个踏实的队员好好生活下去就够了。谁能料到有今天呢？谁能想到，区区一天之内，尸魂界就可能走向灭亡呢？

　　要是他们输了，就代表着所有死神的尊严被践踏。

　　那些死去的人的灵魂也永远无法得到安息。

　　不能……显露出哪怕一分的颓势。

　　她的艰难使白哉偏过了头。

　　里尤注意到他的举止，吐了口气，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不行，我必须留在这里。”

　　“……我用鬼道远程辅助你。”

　　白哉的话却出乎她的意料。

　　她回望着他，从他的神情中得到了一丝肯定——他的判断很正确，如果说虚是灭却师的弱点，那么她就是最大的突破口。

　　而她又只能依靠近战取胜，不直接接触到敌人是无效的。

　　他们没有其他的办法。

　　只能是他来配合她。

　　“我以为再也不会有这种机会了呢……”她的自嘲仿佛在呼应百年前的过往，“背后就交给你了，白哉。”

　　说罢，她便咬紧牙关，以接近自虐的方式飞速提升自己的灵压。

　　高浓度的灵子使她回忆起了在灵王宫上被无数令人窒息的压力包围的感觉，自从吞噬库罗斯获得力量以来，强行耗尽体力爆发灵力的战斗模式她还是久违地使用。

　　在一旁看着她的灵压变化的恋次表情十分丰富，由惊讶到佩服，再到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的五味杂陈。

　　这简直是胡来啊！！和黑崎一护一样，是想爆发就爆发的类型吗？！

　　这个灵压浓度！简直都超过当时的山本总队长了！！

　　“哼。恐惧之下还能迎战，我想对你表示赞许。”

　　艾斯像观看滑稽小丑一样看着她的燃烧。他的眸子里黑色越来越浓，就像滴落在水面的墨汁，四散开来。

　　“可是，无视恐惧之人，亦将被希望抛弃。”

　　面对他压迫人心的指责，里尤什么也没说。因为她没兴趣反驳，也没力气浪费时间。

　　“攫脊兽！！”

　　她的嗓子也像一同融化在火焰中一般变得嘶哑，双臂膨胀硬化，变成一对巨大的兽爪，狂躁的灵压比虚的咆哮更凶猛三分。

　　里尤突如其来的刀剑解放倒是吓了恋次一跳：“她真的是破面？！再怎么说这个形态也太夸张了吧？！”

　　白哉抬起手中的千本樱，他的伤势也很严重，胸口直接被掏洞之后还坚持战斗，这样过度消耗元气的方式很有可能留下什么糟糕的后遗症。可是此刻他管不了这么多。他要帮她，不顾一切。

　　“——破道之七十八，斩华轮！”

　　被夺去了卍解的他最强力的攻击就是鬼道。

　　所幸，他对鬼道的擅长完全不在始解之下。

　　省略了咏唱的七十八号破道，威力并未见消减，一道弧形流线锋利如刃，使艾斯四周的地面都一同爆炸，就连白哉自己也处于这鬼道的波及圈内。关键时刻，恋次配合地用蛇尾丸保护了他们两人可能接触到爆炸的身体，才险险未被牵连。

　　“可恶！”

　　“……雕虫小技。”

　　艾斯怎么会不知道他的目的是引起灰尘干扰视线以便让里尤趁虚而入，他若是会被这种伎俩骗到，也就不可能在星十字骑士团里呆这么多年了。

　　“那又如何？！”

　　里尤奋力将兽爪掷向他的上半身。

　　她从来没有这么拼命地往前冲过。

　　极限了，到极限了，哪怕是死她也要拖着这个阴森森的男人一起下地狱。

　　“我可没有输给你的理由！！连渣都没有！！掌控他人的恐惧，对你来说是那么好笑的事吗？！”

　　她身上熊熊燃烧着的热切令白哉都一时有些看呆了。这应该是被逼到绝境的热血少年才会有的表情，和曾经任何一次都不一样。他没见过用这种表情来战斗的她。或许是太久太久了，他与印象中的她分道扬镳的时间，久得他已经想不起来她的决心应该是什么表情。

　　他现在才记起，最初她也和自己一样，是大贵族的家主继承人。

　　她一直都是以战斗为己任、逼迫自己不断前行的努力家。即使家族覆灭，信赖的一切都背叛了她，她心中的火焰也始终未曾熄灭。

　　“可哀。”

　　艾斯只是轻轻抬起头，他明明没有使用光刺，却叫里尤的心智被一团迷雾笼罩。

　　她的手和脚都动不了了，时间仿佛静止在那一刻。

　　然后，她的理智完全崩塌，体内积攒起来即将引爆的力量也全部被冻结。

　　动作只是因恐惧而停滞一瞬，箭已经再度刺入她的胸口。

　　“唔——”

　　心脏传来刺痛的感觉，看来这次不是光刺，是货真价实有攻击力的灵子箭。

　　没办法，没办法将他打败……

　　她还没有……舍弃掉最重要的东西……

　　活着的人皆无法舍弃恐惧。如果她是个死人，也许就有办法不被恐惧所支配……

　　呵——她在想什么呢……真可怜……

　　如果……

　　“我……”

　　里尤最终还是倒在了距离艾斯尚有几米的地方。

　　失去了先机，在艾斯抬眼的那一刻，白哉毫不犹豫地迈出脚步，恋次虽想阻拦，却迟了他一秒，只看见了消失在面前的银白风花纱的残影——白哉举刀向前，显然是没有什么策略。

　　但被恐惧支配之下唯有突围一个选项。

　　“不行……”

　　不能过来……

　　意识模糊的里尤仍然对战场念念不忘。

　　她的嘴唇还在一开一合，可是已经彻底发不出声音了。

　　艾斯风轻云淡地看了白哉一眼，无数光刺一齐刺入他的后背，他舍弃了防御，那些光刺根本不是依靠物理防御能阻止的东西，既然不能阻止，那就不妨让它们来得更猛烈些——

　　“不行……白哉……快逃……”

　　她体会过极致的恐惧。

　　被无形的冰冷舔舐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的恐惧。

　　她是不想让他们也被这样的恐惧包裹，才挺身而出的。

　　要是他也被击中，那她的努力还有什么意义？

　　“……喔——”意识快要消失的时候，她听见了令人绝望的喊声，“喔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竟然是白哉的吼叫。

　　一向镇定自若的朽木白哉，在恐惧之下也发出了这样的吼叫来掩饰自己的恐惧……恋次看见了一个完全陌生的队长。他十分清楚，这样下去非常不妙，他也试图去攻击，可是根本找不到可以插手的间隙。

　　敌人的防御是不完美的，可是一旦被他击中，就只有落败一条路可走。

　　这样的人要怎么打败啊？！

　　“……千本樱、景严。”

　　艾斯举起圆盘，口中念念有词。正是白哉的卍解。

　　向上升起的花瓣围成一朵蘑菇云的形状，因为在它们的中心，曾经是它们主人的朽木白哉身上喷涌而出的鲜血像妖艳的魔术一样散落在天空。再这样下去……

　　他快死了。

　　她有这样的直觉。

　　脑子里装不下那么多东西……静灵庭也好，尸魂界也好，都可以无所谓……可是亲眼看着曾经的友人死在同一个对手手下，强烈的不甘比什么都让她懊悔。

　　一护……

　　如果是黑崎一护的话……如果是那个超越过无数次恐惧的男人的话，也许还能……

　　为什么她必须寄希望于一个孩子？

　　“不能……死……”

　　血流过了她的嘴角，她讨厌这股咸腥味，稍微清醒了一点。

　　清醒过来之后，便是无尽的绝望。她的身体很顽强，被濒临死亡的伤纠缠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她是虚，所以在这方面的忍耐力比寻常死神更甚。越是清醒，她越感到无法支撑自己的思维转动下去。

　　什么都不想的话，也就什么都不用担心，更不需要被死亡的威胁所惧。

　　但她，喜欢这真实的痛觉。

　　敌人已经开始动摇了，这种时候，只需要最后一人前来援助，他们就有希望获胜。

　　可是还有谁，能在这种灾难之下，分出精力帮他们呢？

　　“你看上去很困扰啊，久南君。”

　　一只皮鞋停在脚边。

　　她斜眼，立刻认出了他的身形。

　　“赤井……先生……”

　　他应该是在一番队附近吧……总队长那边的敌人无所谓了吗？还是说……

　　“活下去，久南。”她看不见他的神情，但是她知道他此刻的心情很不平静，“你还欠了我一屁股账没还呢，要是就让你这么死了，我可是会赌咒你一辈子嫁不出去的！”

　　这算哪门子诅咒啊……真是个……无聊的男人……

　　“……那又……无所谓。”

　　她气息微弱地扔给他一句反驳。

　　显然，只是在勉强而已。

　　“哼。”赤井的脸上浮现出微妙的笑容，“看来还是很有力气的嘛……你已经足够努力了，接下来，他就交给我吧。不要把视线从我身上移开分毫喔。”

　　而后，他整理了一下头顶的帽子，仿佛在宣告舞台剧的开始。

　　“对了，我得借一滴的你血。一点就好。”

　　他随手用结界穿过她的身躯，发光的银黄色之中，小小的红色液体正在闪耀。他一抬手，那小小的宝石般的结界便漂浮到空中。

　　里尤咳嗽了几声，但赤井的动作十分温柔，她一点也不觉得痛。

　　反而有种被治愈的感觉……

　　“那么，让我们开始表演魔法吧。”他狡黠笑道。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