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灰烬挥尽

　　此刻，海晴这边的战场。

　　单从性格上看，有无数的证据可以证明海晴是个毛躁的人。

　　遇到情报不足的对手，她脑子里也装不下见机行事的指令，这使她在多数战斗里占不到便宜。若非她坐拥仿佛无穷无尽的灵力储备和爆发力，一路走到今天，恐怕早就不知死过多少回了。

　　但是，这次的情况又略有不同。

　　对于灭却师的军团，他们已知的情报极其有限。

　　没有更多观察的时间，他们必须立刻迎战，所以犹豫是万万不可的。虽然也没人能保证这样做就不会使更多人死去。

　　在从现世出发前往尸魂界前，她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迎接一场恶战的心理准备。

　　她向来对自己的心理素质充满信心。因为她确实不曾被什么事情影响过心神。至少外表上看是这样。

　　现在她真想为自己的天真而感到羞愧。

　　“怎么回事……”

　　在与邦比爱塔周旋的数个回合间，她每一次撞进废墟，都能望见更多的死尸。

　　光是闻到这股味道就让人反胃。更别提与那些残肢断臂亲密接触了。

　　就在她被前所未有的毛骨悚然之感缠绕之时，她的脚好像碰到了什么软乎乎的东西。一般人下意识地会觉得那是一具惨死在瞬杀中的尸体吧，海晴也是这样认为的，直到这具“尸体”伸出手来一把抓住了她的右脚。

　　“噫！！”

　　她本能地发出了尖叫。

　　“……”

　　惊吓之余，她稍微分出一点镇静来仔细观察那只抓住她脚踝的手，定睛一看，手的主人竟然是前不久才刚见面的死对头，伊集院健太郎。

　　“喂！伊集院！”她连忙拽着他逃到一面断墙后，以免邦比爱塔直接冲过来把他们一起灭了，“喂！给我醒醒！”

　　他受了很重的伤，像是一击毙命的那种伤，仅存微弱的呼吸也大多消磨在方才的那一抓上了。

　　海晴看得有些触目惊心。

　　他的肠子彻底离开了他的腹部，拖出来长长的一截，满是鲜血，另一只手的手指也断了几根，大腿上少了一大块肉，连同腹部的伤一起，让他几乎要被拦腰斩断。

　　这样的状态下，他能有什么表情也可想而知了。

　　到底是什么惊人的意志力让他还有办法伸出手来抓住她的脚！

　　“……志……波……”他的嘴唇白得发紫，海晴见过很多死在战场上的人，他们在死之前都会回光返照地说几句话，不过此时她还真是一点也不想看见伊集院突然冒出精神的样子，“这里……很危险……不能连你的卍解也被吸收走……你是静灵廷最后的希望……”

　　“不用你说我也知道！”海晴破口大骂，“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个鬼样子！你可是静灵廷里堂堂伊集院家的家主！而且还是个三席！再不济……”

　　“是我……实力不足……没能保护好队员们……”

　　他没有像往常那样还嘴。

　　海晴再也不忍心斥责。她知道他尽力了。此刻的他无力得像个刚出生的婴儿，失去了母亲的庇护，随时可能夭折。

　　这个念头一萌芽，她心里就有什么东西“咯噔”一下撞击出声响，慌得发凉。

　　“喂！别闭眼！跟老子好好解释清楚再睡！听见了没？！”

　　她死命用灵力维持着他的最后一口气。早知道会发生这种事就该找久南恶补一下回道了！哪怕是多学个一星半点的，或许伊集院得救的概率也能增加一些！

　　回答她的是轻得难以辨识的声音。

　　“……对不起……我……守护不了静灵廷……”

　　他的眼睛布满血丝，显然是在经受非人的折磨。

　　海晴伸手抬起他的后脑勺，想让他别那么难受，可是没有用，她发抖的手暴露了她的恐惧，因为她看见了伊集院发红的眼眶；他在对她示弱，他们相识的数十年来他从来没流过泪，而在意识到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他以无言的方式哭泣的场景一下子就让她的内心被愤怒和不平填满。

　　“——喂！”

　　她的叫声被邦比爱塔的皮鞭打断。

　　火冒三丈的海晴没有松开抱着伊集院的手，只能抱着他跳去一旁，因为她要是撤下对他的灵力输出，他就要立马完蛋。

　　就是这么命悬一线的状态！

　　“为了朋友而不惜增加自己的负担吗。”邦比爱塔的脸上挂着大大的笑容，“愚蠢且自大的行动！”

　　海晴几乎要以杀人的目光看着她了，可是从她的口中说出的话语却冰凉入骨：“那也和你无关吧。”

　　“不把卍解拿出来看看吗？”她挥开右手，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卍解，黑绳天谴明王！”

　　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声势，她身后浮现出一个高大得仰着脖子都难以看清全貌的影子。

　　海晴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感受到狛村队长的卍解，脸色一黑，她现在有伊集院要吊着一口气，行动本来就不便，这么一来……

　　“这个臭丫头——”

　　她恨恨地白了邦比爱塔一眼。

　　这时，对面的战场上又传来了奇怪的动静。

　　“不好……是久南那边的声音……”

　　海晴心情糟糕到了极点，灭却师的强大超过了他们的预期，四处皆是一片狼藉，而最关键的是所谓能翻天覆地的八重垣的力量还是禁忌，她甚至都没法拿出来吓吓敌人。

　　“已经死翘翘了吧，那个用樱花杀人的队长。让我想想……”邦比爱塔见她露出焦急的神情，大概也坏心眼地想刺激她一下，“那个奇怪品种的破面也差不多快断气了？”

　　“你——”

　　在她说出“断气”二字的同时，海晴的眼中迸发出浓烈的杀气。

　　“别给老子提那个词！！”

　　“啊，好可怕的眼神！”邦比爱塔装腔作势地笑了起来，“怎么，只会玩躲猫猫吗？到底什么时候用你的卍解来和我一决胜负？”

　　她完全是在以玩乐的心情战斗。

　　海晴不理解他们的行动。

　　“为什么要杀死这么多的死神？”她质问道。

　　“啊？”

　　“我在问，你们为什么要大开杀戒！”海晴的指关节被她自己握得清脆作响，“你们不像是来复仇的人。难道是屠杀会让你们感到快乐吗？！”

　　“你错了，木屐小鬼。”邦比爱塔对她的说法似乎感到非常不屑，“我们的陛下并非那般粗蛮无理之人。”

　　陛下……是指传说中千年前被山本总队长击败的友哈巴赫吗……

　　“召集你们，进攻尸魂界，对解决问题没有任何好处。”海晴继续说。

　　邦比爱塔好像意识到她是在拖时间，顿时一脸不悦。

　　“这种事我怎么知道。”

　　“哈？”

　　“我们星十字骑士团以追随陛下为唯一的工作和理想。而陛下的理想，我们不需要过问。”邦比爱塔用指尖撩起肩上的长发，向后一扬，“太过崇高的东西，寻常人是没办法理解的。”

　　她似乎在用很随意的语气说了什么相当有哲理的话……

　　但是海晴没有屈服于这种歪理的打算。

　　她的斩魄刀早已按捺不住，不安地冲撞着她的手腕，而她的愤怒也使这力量越发尖锐。

　　“麒麟丸！”

　　一边保护一个奄奄一息的同伴一边战斗实在不是个聪明的选择。

　　海晴也清楚，战场上死了这么多人，她一个个救是根本不可能救得回来的。按理说，比伊集院更值得她出手相救的人还有很多。

　　可是，她就是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这个人死。

　　她的纠结被怀中之人尽数洞察。

　　“志波……”

　　伊集院闭上了眼。

　　他首先觉得有点不好意思，被一个曾经嫌弃过、后来当做追逐目标的人用这种方式拯救。

　　然后，比羞愧更加强烈的沮丧感占据了他的理智，这战斗尸魂界想赢有多困难……被一击伤得在鬼门关徘徊的他最明白不过。

　　最后，他的眼前闪现了过往的一切。

　　是走马灯。

　　从出生后有意识的时期开始，到现在被这个家伙抱在怀里，发生过的欢乐和忧愁，与人生有关的全部……

　　“真扫兴……怎么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想起以前的事情……”

　　他不想看见这些。

　　“在战场上告别，可不是我想要的结局啊。”

　　他的斩魄刀早已因防御攻击而被折断，残片也不知掉落在废墟的哪一个角落了。

　　“白钢——”

　　他无意识地呼唤着他的爱刀的名字。

　　回答他的，是无边的沉默。

　　然后他听见了海晴的心跳声。速度这么快，她也一定是吓坏了。

　　在死前知道她有把他当做重要的同伴放在心上，他很高兴。

　　“……放开我吧，志波。”

　　他的□□使海晴整个人抖了一抖。但她没有回头。她不敢看他。

　　“不放！给老子安静点！”

　　“不舍弃掉我的话你也会死的！！”

　　“我知道！不用你强调，白痴！”海晴吼了起来，“如果连一个人都救不了，还救个屁的尸魂界啊！！”

　　还是像学生时代一样一根筋。

　　该怎么说她好呢……

　　真是让人……没办法原谅。

　　最后的力气也用完了，伊集院只能又一次渐渐阖上眼。

　　如果可以的话，真想看她战斗到最后啊……

　　在他们陷入困境的同时，狛村左阵与他的副队长射场铁左卫门被邦比爱塔带来的另外几个少女耍得团团转。

　　她们也只是抱着无聊的心态来和这只狗狗周旋的，事实是，所谓以邦比爱塔为首的队形也压根没有用出来。

　　这只狗狗虽然看着不怎么样，要是认真起来倒也能成为一个不错的玩具。

　　这样的战斗持续到邦比爱塔无法忍受海晴的四处逃窜为止。

　　“躲来躲去的真是没意思！”她呵斥道，“你们几个，给我抓住她！”

　　不过她的话语一点权威也没有。

　　“别用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命令我！”大波浪卷的金发少女嘉迪丝反感地抗议着。

　　“啊，终于轮到我们出场了吗？”她们之中个头最小的短发萝莉莉托托似乎很高兴。

　　“我还以为你不需要我们帮忙就能收拾她呢……”这个委屈的声音来自粉色长发的少女米妮娜。

　　最后一个没出声的黑发“少女”吉赛丽用无所谓的眼神表明自己的回答。

　　她们一现身，海晴的眉头就皱得更紧了。

　　“切。人数增加了……”

　　话虽如此，把狛村队长他们也卷入这边的战场，结果的未知性又增加了一分。她只能咬牙坚持下去。

　　毕竟，最重要的战场还未显露颓势，只有那边才是真正决定胜负的关键。

　　一护还在现世，如果他能敢来的话，也许……

　　仿佛为了验证她的猜想一般，天空中传来了天挺空罗的波动。

　　那是传令用的最大范围内告知同伴信息的专门鬼道，如果不是有什么特别的事，一般都不会有人使用。

　　“静灵庭内所有队长、副队长以及各位队士！！重大事项宣告！！代理死神黑崎一护现在正在前往尸魂界！他的卍解，灭却师无法夺走！这是方才技术开发局确认的可靠情报！”

　　此话一出，海晴下意识地抬起头去望向天空。

　　一护的卍解无法被夺走……

　　为什么？

　　不，也许那才是能扭转战局的关键？！

　　快想想……为什么只有一护的卍解……

　　“……咦？”

　　一瞬，她好像想到了什么。

　　。。。。。。。。。。。。

　　而此刻，通往尸魂界的断界内。

　　“这是、什么、鬼东西？！”

　　一护用天锁斩月使出吃奶的劲往前劈砍，却一无所获。

　　他原本是在现世巡逻的时候遇到了从天而降的妮露，然后得知虚圈被灭却师侵占的消息。联系上井上和茶渡一起跑去虚圈查看情况，却莫名其妙地和虚圈狩猎部队的队长开战……好不容易把他击败，从尸魂界又传来了求救的信号。

　　死难众多，听到伤亡数字的时候，他的脸色难看得就像浸泡在沙子里的死鱼。

　　这是十万火急的求救。以总队长的性格，恐怕也再三强调过不要随意把他牵扯进尸魂界的争端里吧！

　　在这样的前提下，十二番队擅自联系他，足以说明事态有多严重。

　　可是，在他飞奔于漫长的灵子通道中之时，前方的路却忽然被几道监牢一样的灵压给封住了。

　　“可恶……”

　　传令神机里十二番队的汇报以奇怪的形式中止，听声音像是敌人已经进入了技术开发局内，但是，由于天挺空罗的作用，他还听到了更多不在十二番队内的人的声音。

　　“喔喔喔？怎么搞的，断线了？！”

　　“发生什么事了？”

　　“别管！现在专心对付敌人！”

　　“呜啊啊啊啊啊啊啊——”

　　“闪边，挡路！”“队长！”“废话！”“不要，不啊啊啊啊啊啊——”“哇啊啊啊啊……”“嘎！”“可恶，这样也不行吗？！”“我不是说过了——”“不要逃！”“唔啊！”“够了，快逃吧，快逃吧！！”“那样还算是护廷十三队的队士吗？！”“为什么死了……为什么啊啊啊啊啊……”“这些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噫噫噫噫噫噫！”“我们不能跑！”“饶不了你们！”“可恶……可恶！”“救救我……”“到底该怎么办？！”“退下！这些笨蛋！”“撑住！一定要撑住！！”“呜啊——”“宰了你们这些混账！”“没事吧？过来这里！”“吵、吵死了啊！！”“想上就自己上啊！”“好痛……”

　　越来越多的声音堆积在脑海里，一护的瞳孔不断放大。

　　“一定……”

　　最后，他听见了来自露琪亚的声音。

　　“一护一定会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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