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灰烬挥尽

　　十三番队队首室还是和以前一样，泛着一股药水的香味。

　　里尤伸手拉开门。

　　如海晴所说，坐在门边的人并不是浮竹十四郎，而是朽木露琪亚。她正在光线比较好的地方细细誊写着紧急时期的队规，警示队员们不要乱了阵脚。看她端坐的姿势，里尤有一瞬间想起了绯真。

　　“久南前辈？”门被打开的同时，露琪亚抬起脸来，露出了一个微笑，“欢迎回来！”

　　里尤愣住了。

　　半晌，她才找回自己的言语：“……你还是第一个对我说出这句话的人。”

　　回到尸魂界，她无数次设想过自己会有什么样的心情。到了真实地踏上这片土地之时，那样的惊慌反而全部化作雪花、静静地融化在掌心了。

　　露琪亚却觉得她的反应理所当然：“那是因为，我确实发自内心地期待你能回来。”

　　她就像一束光一样。

　　“各种意义上来说，我都不得不向你道谢。”里尤很想和她再说几句，但是她还有要紧事，“浮竹队长呢？”

　　“在里面呢。我去为你们倒茶，先请坐吧。”

　　原来浮竹在里间等她。里尤点了点头，露琪亚便出门朝着厨房的方向去了，她只好独自拉开里间的门。

　　光线昏暗了许多，一头白发的浮竹十四郎正在一张茶桌的对面坐着，另一张座垫恰好在离她最近的方向，一看就知道是特意为来客准备的。

　　里尤毫不客气地坐了下来。

　　“你得到了一个不错的部下。”她指的是露琪亚。

　　浮竹沉吟片刻，最后还是叫了她原来的名字。

　　“……久南君。”

　　“这次来得仓促，没能带点现世的特产过来。”里尤不喜欢浮竹这股总有难言之隐的疏离感，她把双手十指交握，放在桌面上，“身子骨可还康健？”

　　“劳你费心，并无大碍。”

　　“是吗。看来空座市决战没拖垮你的身体啊。”

　　对话才开始，手脚迅速的露琪亚已经端来了绿茶，优雅地放置于两人面前。

　　“茶我就放在这里了。需要人手的话请联系外面的侍者。我得带队员们去巡逻了。”

　　“知道了，谢谢，朽木。”

　　“不，这只是我分内的工作。”

　　说完，她行了个礼，退出了房间，也许是不想打扰他们的密谈吧。

　　里尤喝了一口茶，有点烫，她以前是怕烫的体质，不过变成虚之后，皮就厚了很多，喝这种温度的水已经没有感觉了。浮竹望着她的神情，像是看穿了她的踌躇。

　　“不愿意和我交谈么？”里尤问。

　　她觉得浮竹还在用审视的目光打量着自己。

　　“不。”意识到失礼的浮竹否认了她的推测，“我只是，在确认一件事。”

　　他的话语让里尤得出了一个可能性——

　　“确认我到底是哪边的同伴？”里尤抢先说出了她认为浮竹会说的话。

　　她是虚，空座市一战时的表现虽算不上含糊不清，却也到底有着和他们相异的立场，与她对战过的浮竹最能体会她剑下呼之欲出的感情。

　　“不，我相信你。”然而浮竹摇头道，“我在迟疑的不是你是否值得托付，而是你身上已经没有半点死神的气息一事……”

　　他还在希望她能回来做死神？里尤垂下了眸子。

　　“那是……当然的事吧。”

　　气氛一时有点沉重。浮竹也明白自己说了让人消沉的话，于是换上旧时抚慰人心的笑容，想让她打起精神来。

　　“志波的卍解，我想你也见识过了。”浮竹开始谈正事，“要说她的力量和八重垣毫无关联，应该没人会相信。”

　　里尤有点吃惊。“你也知道八重垣？”

　　“怎么，难道不是赤井泽夜委托你前来与我商议的吗。”浮竹比她还吃惊。

　　“赤井先生他稍后才能过来，可是，不对……”里尤压低了声音，问，“你知道赤井先生的身份？”

　　她没有用敬语。

　　“从灵王宫放逐下来的人，通过混淆护廷队名录的办法安插进静灵廷里，也需要经过许可。与灵王宫方面的交接在此之前一直由我执行。”

　　浮竹的解释合情合理，只是之前里尤没有想到而已。

　　抛开疾病不谈，浮竹的实力在现在的护廷十三队绝对算得上前三，加上他奇妙的身世，难怪蓝染对他如此感兴趣。

　　“蓝染杀死我那晚，说过你是灵王的右手。我还以为他在胡说。”她若有所思，“结果是真的？你和灵王有什么关系？”

　　浮竹为难地笑了笑：“这就说来话长了……我幼年时得过一场大病，父母将我的肺脏献给了灵王的右手，我才得以幸存。你可以简单理解为，我身体里承载着一般人难以企及的力量。”

　　“原来如此。难怪你如此虚弱。”

　　她接受了他的陈述。现在有新的问题产生了——赤井确实没提过这茬，他到底有多不愿意和她情报共享？要挨到最紧急的时刻才愿意把真正的秘密告诉她吗？还是想等着看她吃惊的表情？

　　“抱歉，久南。”浮竹突然说。

　　“嗯？”

　　“虽然我知道很多事，却还是没能救得了你……那时候若是我能尽早发现蓝染的阴谋……”

　　他在自责，从他眼底流露出的哀伤便能知道，在失去海燕的那晚，他也失去了很多席官和队员，他在为此而悔恨。

　　要是那时他的身体没有那么不争气的话，不仅露琪亚，很多人都有可能得救。

　　“把你知道的事情用在更要紧的地方吧。”里尤却回答，“一条贱命，如何与十三队这么多队士相提并论。”

　　“你总是这样……”浮竹的语气里夹杂了些许责备。

　　她骨子里是个倔强的人。

　　“我并不是在说气话。”里尤退了一步，“生或死，于我而言不是那么重要。可是，还有千千万万活着的人，他们需要最强势的角色里有一两个能为他们的安危考虑。你正是这利益集团中最合适的人选，浮竹队长。比如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

　　她站在了更高的角度回答他的困惑，这时他虽有不甘，却无法反驳。

　　“就算是吧。”

　　“回到之前的问题。”里尤提醒他，“志波和八重垣究竟有何关联？她也是和灵王宫有瓜葛的人吗？”

　　这才是她最想知道的事。

　　之前赤井没有正面回应她，如果浮竹这里有情报的话……

　　“只有这点，我始终找不到答案。”可惜，浮竹的话浇灭了她仅剩的希望，“在你身上消失的八重垣的力量，仿佛在她身上重现了……这原本应该是不可能的事。我调查了十余年，却依旧无法得到相关线索。志波的身世毫无特色，在数亿万流魂街的灵魂之中，普通地产生，飞速地成长……据志波家的大姐志波空鹤所说，他们在一百年前收养这个孩子的原因，只是因为她路过的时候打碎了酒壶。”

　　“哈？”

　　里尤感到心情无法言表。

　　“是啊，我想是有点难以置信，不过一怒之下把她暴打一顿后，空鹤得知她刚来到流魂街无家可归，就把她捡回家里做小弟，说是偿还打碎的酒壶的价值之后才能走。那时候空鹤甚至不知道她是个女孩子。”

　　“然后就，一留留到了现在？”里尤问。

　　“很有意思吧！”

　　“……”

　　是太奇怪了才对吧！

　　不过仔细想想，季子也并非毫无理由而收养了自己，她又觉得人生的确是这样的东西。在尸魂界，收养的情况比亲生的要多得多，没什么好稀奇的。

　　看来下次得去问空鹤小姐啊。

　　“浮竹队长和灵王宫那边，还有其他的联系么？”她接着问。

　　“啊，如果要说的话……”浮竹对于她顺势拐下来的问题有些来不及反应，“我想是的。如果尸魂界到了最危险的时刻，我会出面尽最大的能力挽救局势。不过，当然是事情不要发展到非用它不可的地步最好。”

　　他话里的“它”是什么意思，里尤十分好奇。但浮竹一脸讳莫言深的严肃神色，又让她停下了追问的想法。

　　他似乎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里尤只能让步：“我明白了……我相信你的判断。”

　　“好了！太沉重的事就到此为止，让我们聊点高兴的话题吧！在尸魂界的这些天，你要住在哪里呢？”

　　“一番队的临时住所。”

　　“不错喔，也欢迎随时过来看看，十三番队的老朋友都很想你。最近我们在为大战做准备，你愿意的话，参加集中训练未尝不可……我会把你介绍给新队员，大家不会用别的想法来看待你的，放心吧。”

　　话说到这份上，确实是只有浮竹能做出的事。

　　所以十三番队才会一直如此和睦友善。要是海燕还在的话，一定能更加……

　　她摇摇头，把这个念头甩出脑海。

　　“谢谢您的邀请，如果有机会，我会来的。那么，我先告辞了。”

　　“这么快？”

　　“我喜欢独处。”

　　她简单地点头示意后，不知该再说些什么好，于是站起身来，转头离去。

　　她不打算在这里停留太久。

　　赤井为什么还没赶到，她更在意他的去向。直觉告诉她，她最好带上赤井一起去志波家打听海晴小时候的事。

　　然而，在她的脚迈向空中的同时，从静灵廷的某处传来了强烈的异动。

　　“？！”

　　浮竹和她均被惊愕的神情支配了脸庞，他们快步走到房屋外的空地，站在树上的海晴也以极其正经的表情望着天空。

　　那是从未见过的灵压。

　　——灭却师。

　　十余道擎天的光柱已经说明了一切。

　　慌乱的嘈杂声从距离这里不算远的地方传来，里尤想起，露琪亚说自己要带队员去巡逻，搞不好就是她带着的那群人……

　　不，听声音，应该还有更多的人在为此惊恐。

　　“怎么回事？！”里尤紧皱眉头，“静灵廷的警报机制呢？”

　　“久南！你看，那边有一个穿白衣服的人！”海晴用瞬步飞上半空，得以看清远处的状况。

　　晾到一半的衣服全飞了。

　　“不只一个。”里尤也来到了她身边，“仔细感受这股灵压！至少有十多个，和光束的数量一样，已经在静灵壁里了。”

　　“这群人到底是怎么混进来的？！不妙，他们好像开始动手了！”

　　海晴的话是多余的，因为他们已经可以清楚地看见敌人威力巨大的攻击带来的损害，建筑被一分为二，队员的惨叫此起彼伏，这可不是死几十个人能产生的惨状。

　　光是站在这里听着他们的哀嚎就已经不忍直视。

　　“我们去支援吧。一秒都不能浪费了。”里尤拔出了剑。

　　“好！”

　　“浮竹队长……”

　　见到里尤还回头请求他的肯定，心中倍感欣慰的浮竹有力地点头道：“你和志波先去吧，我稍作准备就动身。”

　　“我知道了。”

　　两人很快消失在十三番队队首室的上空。

　　战争已经拉开了序幕。

　　不知道这些灭却师是如何直接穿过静灵壁进入静灵廷的区域的……他们有太多死神方一无所知的特性，死神在明，灭却师在暗，从最开始就是他们占据优势。

　　而里尤和海晴只是两个人，不可能同时支援这么多战场。

　　“那边是六番队的辖区？”

　　附近没有光柱降落，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面对如此变数，里尤决定先选择一个离得比较近的地方去支援。

　　“是吧。”海晴说。

　　“我去东边，你去西边。”她不想显露出半分对海晴的不信任，于是她没有犹豫，“万事小心。”

　　她们分开才是最高效的选择，关于这点毋庸赘言。

　　海晴假面化之后，能暂时拥有超过队长级的实力，里尤也不必说，全力归刃就能和朽木白哉平起平坐。她们分开行动，才能拯救更多的无辜队员。

　　“那就祝你武运昌隆了。”海晴说罢，飞也似的消失了。

　　海晴谨慎的赠言使里尤心中充满了信心，这是他人所无法带给她的东西。

　　她忽然回忆起了很久以前在灵术院时二人的相处。那天站在落寞的她的身旁，和她一起看天空中飞舞盘旋的雪花的海晴，给她的感觉和现在一模一样。

　　在本性上，她并没有改变。

　　虽然不愿就此告别，但纠结是没有意义的，多停留一秒，就可能牺牲数百人，她承担不了这个风险。

　　里尤双脚发力，离开了她暂时观望的屋顶，瓦片发出沉重的反弹声，然后，响转结束，风声呼啸，她停在一片广场的边缘。

　　而广场中央举着千本樱的人物，正是六番队队长——朽木白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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