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神之灰烬挥尽

　　里尤一言不发。葛力姆乔见她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惊讶，也大概猜到了点什么。

　　他们都知道，那就不是秘密了。

　　既然她曾是被蓝染变成虚的死神，就意味着，她对蓝染的仇恨和恐惧是对等的，而她甚至无法选择背叛——连像库罗斯那样壮烈死去的机会都没有。

　　里尤平静地望着他：“你是在提醒我多个心眼？”

　　“别说得那么好听。”他“哼”了一声，拉下脸来，“我是在警告你，你只能被我杀死，如果蓝染或者其他任何人想抢在我前头动手的话，我会很不爽！！”

　　虽然情绪很糟糕，但至少他还没打算将这个秘密公之于众。里尤安心了许多。

　　“谢谢你的忠告。那么，我可以走了吗？”她面上仍然是十分平淡的神情。

　　这正是葛力姆乔一直以来最讨厌的、只属于她的冷漠。

　　“啧。我早晚了结你这个混蛋！”

　　葛力姆乔没有因为暴躁而做出什么毁坏她的计划的事，里尤已经觉得很高兴了，这次他没有追上来问个究竟，她感谢他的让步，但也不认为这是他对她的特殊照顾——葛力姆乔不像是那种会同情别人的家伙。

　　他只是想占有自己的猎物而已。

　　直到里尤带着海晴走远后，海晴才小声问她：“刚才那是第六十刃？是叫葛力姆乔吗？”

　　里尤僵硬地点了点头。

　　“他是我的……同僚。”

　　海晴语速变得有点快：“可他为什么会知道你是死神？你现在有危险吗？我看他似乎很讨厌你？”

　　“是‘以前’是死神。”里尤没有直视她的眼睛，但这有另外的原因，总之她纠正了这个家伙使用的时态，“志波海晴，我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所以不会顾及你的感受。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就实话告诉你。此事的牵连者与你的大哥有关。”

　　亚洛尼罗吸收了志波海燕的灵体，这件事里尤原本不知情，但在久南乔的记忆恢复之后稍微一想就知道，一个死神和一个破面的面相一模一样不可能是什么巧合。

　　她见过几次亚洛尼罗的脸，自然不会弄错。

　　就是他杀死了海燕。

　　而海晴知道这件事后也许会想复仇。

　　“是什么知道了就会很难办的事吗？”海晴瞧出了些端倪。

　　“大概。”

　　“那我还是不要知道了。”

　　她放弃得太果断，里尤反而有点困惑。“你确定？”

　　“现在我要做的事只有一件，就是救一护他们回去。如果其他事会扰乱我的步伐，我宁愿一概不知。”

　　海晴坚定地继续向前。

　　她不是那种纠结于小细节而止步不前的人，她已经无数次地证明过这一点了。

　　闻言，里尤也加快了脚步，她必须盯着周围的动静，刚才遇到的人是葛力姆乔还好，如果是其他人，她可能需要更多麻烦的应付。

　　“……安静一会儿。”

　　到了一个转角处，里尤突然命令道。

　　“唔。”海晴听话地屏住了呼吸。

　　里尤推开一扇隐蔽的门，门里有一排发光的显示屏，还有一个坐在显示屏前的人，他听到有人推开了门，却丝毫不惊讶，反而以极度标准的狐狸式微笑面对着她们。

　　“啊啦啊啦，这不是小里尤吗。”市丸银打招呼的语气十分耳熟，“好久不见，嗯，你身后的那个死神是谁？啊……竟然是流亡现世的罪人志波君呢！好久不见。”

　　“市丸？！”海晴下意识地叫出声。太危险了，竟然近距离接触这种人物……

　　“闭嘴！”里尤装作很厌恶地踢了海晴一脚，这一脚是真的下足了功夫，海晴确确实实地被踢痛了，里尤接着对银说，“这是蓝染大人命令我杀死的死神。中途出了点岔子，所以我决定先抓他回来，问问蓝染大人如何处置。”

　　“哦？”

　　“那些小虫子。”里尤望见了显示屏上的小光点，问，“是黑崎一护和他的同伴吗？”

　　银回头看了一眼。

　　“啊呀，你说他们？没错，我在逗他们玩呢。”

　　里尤记得虚夜宫的地图，一眼便识破了市丸银的小把戏：“竟然将朽木露琪亚引至亚罗尼洛那里，你的恶趣味还是一点没变。”

　　“咦，你也知道亚罗尼洛的小秘密？”

　　银似乎有点意外。

　　“是葛力姆乔告诉我的，就在刚才。看来你们对我隐瞒了很多关键信息啊。”里尤很庆幸葛力姆乔给她找个了好借口，“所以我才有话想问蓝染大人。他在王座那里吗。”

　　“在喔，不过应该也差不多快到时间了。”

　　“时间？”

　　“再过一会儿，我们就打算进攻现世了。”银的语气里暗藏着愉悦和杀机，里尤希望后者只是她的错觉，“想问什么问题的话，趁早过去吧，小里尤。”

　　此地不宜久留，里尤弯下腰去，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

　　“那么，属下先行告退。”

　　她合上门，带着海晴走到远些的地方，才暗示她可以继续说话。

　　海晴迫不及待地问：“久南，你们说的露琪亚和亚什么什么，是怎么回事？”

　　“你不是说了不想知道的吗。”里尤白了她一眼。

　　“虽然是这样……”海晴委屈。

　　“走吧。你应该记住了刚才那张地图上黑崎一护他们的位置。直接去找离你最近的点，因为市丸很有可能中途改变你前进的道路。”里尤说。

　　原来如此，她刻意带她去那里是为了那个电子地图一样的东西啊。

　　海晴庆幸自己脑子还算好使，也庆幸虚夜宫的路没有那么难记，她大概还记得离自己最近的点的位置——在敌方阵营里时刻观察环境是每一个死神都必做的功课，多亏了灵术院时期她们曾经在一起组队练习闯入模拟虚的本部的迷宫游戏。

　　“现在吗？”

　　海晴回头看了看，确实是四下无人。

　　她三下五除二解开束缚着自己的手臂的绳索，获得了自由。

　　“打伤我再走，快点！”里尤加上一句。

　　“……抱歉了。”

　　海晴略带愧疚地揍了她一拳，直接将里尤砸进远处的墙壁里，“轰”地一声，硬生生陷进一个大洞，这下可好，周围的破面一定都紧巴巴地赶来了。

　　“啊——”里尤擦去下巴上的血迹，有种反揍回去的冲动，“下手可真狠。”

　　不是说好了打人不打脸的吗？这个家伙还真是没有常识！

　　“再见，久南。”海晴后退了几步，“一定要好好活着，至于你最后决定选择哪方，我都不会在意。”

　　“行了，快走！”里尤吼道。

　　于是海晴再也没有回头，一溜烟地朝着离她最近的那个地点飞奔而去。

　　海晴造成的巨大骚动引来了众多破面，他们之中最早到的几个看到里尤黑着脸拍掉身上的尘土时都露出了见鬼的表情。

　　里尤在虚夜宫的地位并不低，没人敢小看她，她是蓝染的心腹之一，实力也算得上与十刃同等级，能把她伤成这样的人恐怕并不多见。

　　“还愣着做什么，我抓回来的死神逃走了，快下令去追捕！”她横了周围的破面一眼，“给我叫帕布罗来。”

　　“啊，是！”

　　其中一人麻利地走远后，其余的破面也知趣地退到一边，各自去追杀这个所谓逃走的死神了。

　　里尤很欣慰自己的计策见了效，不过，话说回来，刚才那一拳还真是……

　　她莫不是在公报私仇？不至于吧……

　　“您回来了，里尤大人！”

　　说话的是紫色头发的帕布罗。

　　他见了她总没有什么好脸色，但名义上他还是她的部下，不得不直接听命与她，所以面子上的功夫还是得做的。里尤示意他走近一点，帕布罗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往前迈了几步。

　　“来得正好，替我治好这个伤。”

　　“是。”

　　帕布罗原本就是治疗专长的破面，但过去他是库罗斯的御用医师，没人敢把他呼来唤去，里尤将其收为手下后，他就像完全隐世了一样，更少抛头露面。

　　“……”

　　治疗过程中，心细的帕布罗立马发现了里尤曾经受过其他的伤的秘密，但他犹豫着是否应该主动提出来。

　　“把那个伤口也一同治好。”看到他如此，里尤干脆叫他一起把活儿干完。

　　得到了命令，帕布罗自然无需犹豫，应了声，便快速地帮助她缝合了伤口，他的身手并未生疏，果然如她期待的那般，以最短的时间完成了治疗。这样她就有足够的精力去准备好海晴突入战斗之后可能发生的一切。

　　“谢谢你。你可以回去了。没有我的命令，到我回行宫之前，不准再出来，记住了？”

　　里尤拉起衣领，并不多做挽留。她的意图是保护帕布罗，因为一旦他被卷进奇怪的纷争里，她便不能确定自己有空闲顾及这个并不信任自己的部下，她甚至不能确信自己最后会做出什么破天荒的事来，所以，还是直接的命令更为可靠。

　　他却没有立刻执行她的命令。

　　“您要去做什么未经思考的事了吗。”帕布罗的眼睛里闪耀着敏锐的光。

　　“嗯？”

　　“……不，没什么。”

　　帕布罗对她鞠了个躬便离开了。里尤叹了口气，接下来她必须一个人面对所有的困境。

　　但她既然做出了决定，便绝不会回头。

　　她来到了蓝染的正殿。

　　而他，那个从八重垣复出之际就策划好了一切的男人，还是坐着原来的位置，那独一无二的、高处的王座之上。

　　“蓝染大人。”里尤单膝跪地。

　　“哟，里尤。”

　　他在微笑。

　　他的反应很正常，里尤推测，他应该还不知道自己被赤井泽夜强行恢复了记忆的事。

　　“十分抱歉，属下让被擒拿的志波海晴中途逃走了。”她埋头请罪道，“我难逃其咎，请容许我请求支援，前去十刃寝宫进行搜查。”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我应当命令过你杀了她。”

　　蓝染似是漫不经心的动作一分一毫都牵动着她的内心。

　　她害怕自己一旦露出些微的动摇，在他面前便变成了滑稽的小丑。

　　“是。”

　　蓝染的质疑在她耳中充满了威胁：“为何你违背了我的意志？”

　　“因为，属下有话想问。”

　　她将头埋得更低。

　　“何事？”

　　对于她有话想问这件事，蓝染似乎一点也不感到惊讶。

　　里尤的疑问出自真心：“蓝染大人您，到底打算建立一个怎样的世界。”

　　是认为这个问题太不小心了，还是在嗤之以鼻，或是在思考合适的答案？蓝染短暂的沉默令她心跳加速，她感到一股莫名的压力，来源于远远地遥望着她的蓝染惣右介。

　　“哦？”

　　“在崩玉完全苏醒后，您打算用它来做什么？”她壮着胆子问。

　　实际上，她已经不觉得自己有畏畏缩缩的必要了。

　　在蓝染面前，过于离谱的谎言是无意义的。

　　蓝染的笑容更深。

　　“既然你回想起了死神时的记忆，竟然还愿意来问我这个问题，是否可以看作，你在考虑到底应该为谁效忠呢？”

　　这句话点燃了她脸上的惊诧之色。她猛地抬起头，惊觉自己才是被骗得最深的那个人。

　　“蓝染大人……”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知道如果派她去杀志波海晴的话，她会被赤井找到，并恢复记忆，即便如此，他还是毫无防备地派她去了，他笃定她会动摇，更以欣赏她的恐惧为乐趣，在一切前提下，他还能容许她带着那个死神回到虚夜宫。

　　他掌控着所有的可能性。

　　他已经预料到了自己的未来。

　　里尤突然感到自己无路可退。

　　“无需知晓答案。”蓝染的字音清晰而明确，“服从我，追随我，便是最好的选择。”

　　无需知晓答案……

　　突然，她产生了无比强烈的臣服的欲望。

　　即使这只是一种本能，也足以说明蓝染的可怕之处。

　　“……如果这就是您的回答，我不能认可。”里尤咬牙继续坚持，蓝染的威压浓重而剧烈，她坚持不了多久，但她不愿如此放弃。

　　她是虚，没错，所以她不想去投奔死神，但就算她要效忠于蓝染，也必须先求得一个理由。

　　“你所向往的，难道不就是永无止境的强大吗？”蓝染的话里有多少蛊惑便有多少真实，他的意愿昭然若揭，又容不得他人否定，“追随最强的强者，难道不是最好的方法吗？零番队不在意你的死活，你想活下去，就只能靠自己的双手。”

　　她竟然无言以对。

　　“不可否认，的确是因为您，才有现在的我。”过了一会儿，她说，“但您施加于这具身体的主人身上的痛苦，也被我一并继承了。所以，如果决定追随您的话，我便必须给那个孩子一个回答。”

　　如果她继续站在蓝染身边的话，惨死的久南乔将成为她的噩梦。

　　她自以为自己的心已经冰冷残酷到无所谓生死存亡，也无所谓同伴和敌对，但内心的某处还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试图挽回她的堕落。

　　“你将有足够的时间思考这个回答。”

　　蓝染平静、而游刃有余地说。

　　里尤在他面前毫无还手之力。无比强大而完美的男人，蓝染惣右介，如果想打倒他的话，不知要多么可怕的天才才能做到。

　　耳边宁静得出奇，仿佛世界已成定局。最后，里尤只能深深地行了个礼。

　　“非常感谢您的谅解，蓝染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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