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

　　一中老师们的阅卷速度向来很快。平日里的小考基本都是周五晚上考完，周六下午的时候各科就会陆续开始出成绩了。

　　这次的期末考试稍微晚了那么一会儿。等到考试结束第三天的时候，考试成绩和学年大榜才姗姗来迟。

　　老穆是在班级群里发的文件。

　　单独来看，十九班同学的成绩整体都很不错，几乎每个人都创造了本学期的最高纪录，所有同学的名次都冲进了学年大榜的前一百名。

　　但是这并不是十九班同学关注的重点，老穆刚把成绩发过来，齐天就代表大家伙儿问出了他们最想知道的问题，他在群里问道：“老师，咱们班级总平均分比上次高了多少？”

　　7分。老穆回复说。接着又马上发过来两个字：挺好。

　　十九班和大侠拿平均分打赌这件事几乎整个年级都传遍了，没几个人不知道的。各科的任课老师也纷纷在群里留言，清一水地夸赞他们的进步，李威还特别安慰他们不必把打赌这事儿放在心上。

　　是不是真的挺好十九班的同学们很难判断，一方面以他们的水平来说，整体平均分还能提高7分真的已经很不容易了；但是另一方面，这个分数距离他们和大侠打赌的10分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他们一边在各科老师都在的班级大群里面乖巧懂事地回复收到、谢谢之类的场面话，充分展现了当代高中生积极乐观的精神风貌；一边却在只有同学没有老师的小群里面唉声叹气，为没能达到大侠的要求郁郁寡欢。

　　虽然说他们一直认为平均分提高10分这件事本身难度就特别大，做不到才是合乎常理的，但是很难说他们心里没有一丝期待奇迹出现的侥幸。所以，当结果真的来临，奇迹真的没有出现的时候，他们还是会觉得不开心。

　　没有人喜欢输，即使那是情理之中的结局。

　　大家在群里唠唠叨叨了好一会儿，从最开始的吐苦水，到吐槽大侠不做人，到了最后又互相安慰起来。

　　在群里的谈话已经接近尾声的时候，之前一直没有出现的凌皓突然出声了。

　　凌皓：都别难过了，虽然打赌打输了，但是我看咱们班每个人的成绩都比上一次进步了。能做到这样的，除了咱们班还有谁能行！

　　这个人还真是无论什么时候都能维持自己的臭屁风格。他这一句话，让刚刚寂静下来的班级群又瞬间炸了锅。

　　向远东：耗子说的好！十九班牛B！

　　刘志强：十九班牛B！

　　袁宵：十九班牛B！

　　王楠：十九班牛B！

　　魏丹：十九班牛B！

　　……

　　凌皓：为了庆祝咱们集体进步，明天晚上七点，烧烤街撸串儿去，我请客！

　　刘志强：安排！我都好久没吃串儿了！

　　齐天：撸什么串儿啊，大家是不是都开始补课了？

　　袁宵：没开始。

　　段佳颖：没开始。

　　唐甜：没开始。

　　……

　　于是继“十九班牛B”之后，同学们又用“没开始”这三个字在群里排起了长队。齐天看着这群一个小时前还像是天要塌了的同学们，除了没心没肺竟一时想不到别的词来形容了，他愁眉苦脸地对着手机屏幕叹了口气。

　　十六七岁的年纪，快乐和悲伤都是放大的，好在那些负面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相比于难过，他们更擅长抓住快乐。

　　既然今朝有酒，那就今朝醉吧。

　　第二天，凌皓早早地就把撸串儿的地址发到了群里。他们约定的时间是晚上七点，可是六点半左右的时候大部分同学就到了。

　　撸串儿这件事其实也讲究一种氛围。

　　在他们这个小城，最适合这项活动的时间就是夏天傍晚。白日里的暑气和燥热都渐渐退去，气温刚好是不会恼人的程度，偶尔有几丝微风从身边拂过，别提多舒服了。从天光明亮吃到夜色黑沉，一整天的疲惫劳累都能在四处飘散的酒肉香和袅袅升起的烟火气里烟消云散。

　　而最合适的地点则是摆在路边的大排档。

　　几个人围坐在桌旁，烤串儿一大把一大把地端上来，味道透着焦香嚼起来却鲜嫩多汁，一口吃下去全是幸福和满足。邻近食客的吵闹声、店家的吆喝声、不远处的车鸣声，都是不可或缺的原材料，让人感觉置身于天地之中，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子恣意劲儿。

　　凌皓他们十分想把最适合的时间和最合适的地点都占全了，奈何他们人实在太多，外面摆不下太大的桌子，最后不得不被烧烤店老板请进了楼上的包厢里。

　　上学的时候大家整日整日地待在一起都能有说不完的话，这一放假虽然只是几天没见，却还是觉得攒了一堆的八卦和好玩的事情要跟彼此分享。他们一坐下来就立马叽叽喳喳，你两句我三句地凑在一起聊了起来。

　　凌皓把已经到了的同学安顿好，又和齐天下了楼去迎那些还没到的人。他们俩站在烧烤店门口一边聊天，一边四处留意着有没有新的人过来。

　　正当凌皓讲昨天晚上的球赛讲得激情四射的时候，齐天拍了拍他的胳膊，朝他身后一指。

　　凌皓看到对面正在朝自己走过来的女孩儿的时候愣了片刻。

　　她穿了一件鹅黄色的衬衫裙，裙摆自然地垂到小腿，脚上踩了一双米白色的帆布鞋。裙子的娃娃领把她的脸称得圆乎乎的，让整个人显得更加娇憨。

　　她挽着身边人的胳膊，边走边说着话，完全没有注意到不远处的凌皓和齐天。这时对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她立马笑得前仰后合，露出了浅浅的小梨涡。

　　“擦擦口水。”齐天看见凌皓不争气的样子推了推他的胳膊，又朝不远处挥了挥手，“唐甜！袁宵！这呢！”

　　两个正在说说笑笑的女孩子听到声音往齐天那边看了一眼，见是他们，便也抬起胳膊打了个招呼。

　　凌皓一动不动地望着那个走过来的身影，女孩子的脸在晚霞的映照下显得红彤彤的，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去捏一下。他收回自己发直的目光，不自然地咳了一声，没头没脑地说：“今天的晚霞真美。”

　　齐天顺着凌皓的眼神望过去，又扭头看了看晚霞的方向，觉得自己真是见了鬼了。

　　这一晃神儿的功夫唐甜和袁宵已经走到了他们面前，袁宵开口问了一句：“到了多少人了？”

　　“一大半了，除了你们俩还有几个有事儿实在来不了的，应该还差五六个吧。”凌皓收起刚刚呆头呆脑的样子，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应该也都快了，你们俩想先上去坐着还是在这儿和我们等一会儿其他人？”

　　他嘴里问的明明是两个人，但是眼睛却直勾勾地看着唐甜。唐甜被他看得有点不太好意思，她转头看向袁宵，挽着袁宵胳膊的那只手顺势拍了拍，问道：“怎么着？”

　　袁宵看了一眼疯狂给她递眼神的凌皓，十分自然地说：“既然其他人也快到了那就等一会儿吧，这会儿的风还挺舒服的。”

　　唐甜点了点头，也背过身和他们一起，向四处张望着。

　　趁唐甜往远处看的时候，凌皓飞快地在后面朝袁宵做了一个抱拳的动作，袁宵和齐天看着他那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不禁都小声笑骂了一句。

　　“出息！”

　　“德行！”

　　唐甜没有看到旁边发生了什么，转过头的时候正好看到三个人脸上意味不明的笑容，不禁疑惑地问了一句：“怎么了？”

　　“没什么，就讨论了一下一会儿吃什么。”凌皓说。

　　唐甜心里想我信你个鬼，但是她对这仨人到底在干嘛也没什么兴趣，便就没再多问。

　　不一会儿，剩下的人就都到齐了。

　　凌皓：“老齐，你带大家伙儿先上去，小甜甜你跟我一起去点单吧。”

　　“可是我也不太知道大家都喜欢吃什么呀？”唐甜犹豫了一下。

　　“没事儿，凌皓代表男生点，你就代表咱们女生点。再说了，你看咱们班那些货，有看起来挑食的讲究人吗？”袁宵拍了拍唐甜的肩膀，信誓旦旦地接着说：“放心吧，无论你点什么都能被这群恶狼给吃光，一点儿不会浪费的。”

　　她这话说得倒也客观，唐甜一细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儿。

　　据她观察，十九班这些人不管男生女生对于吃的东西基本上是来者不拒，而且食量惊人--就这么说吧，进了十九班的零食，一天之内绝对没有能留下一块尸骨的，到最后肯定只有包装袋和干燥剂无牵无挂地进了垃圾桶。

　　唐甜这边稀里糊涂地留了下来看着菜单，那边凌皓还在和齐天、袁宵说着悄悄话：“给我俩留两个挨着的座位啊！”

　　袁宵已经对这货的套路十分了然了，她一脸麻木地点了点头。

　　倒是齐天还没有习惯，他一脸“你怎么这么没出息”的疑问表情，凌皓一本正经地看着他的脸，拍了拍他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老齐，你还是太小了，等你心里有人的时候就能明白我的感受了。”

　　齐天心说我比你还大三个月呢，小你妹的小啊。但是还没等他出口反驳，凌皓已经转身去跟唐甜一起点单了。

　　等唐甜和凌皓点完单回到包厢的时候，果然只剩了两个挨着的空座。袁宵朝他们招了招手，“这呢，过来坐。”

　　虽说已经知道今天来了很多人，但是看到包厢里乌泱泱的人头时唐甜仍然觉得有点头大。这个包厢已经比普通的包厢大很多了，但是在放了两个大圆桌以后还是有些拥挤，此时同学们都坐下了，将近四十个人挤在一个房间里，还真是“摩肩接踵”。

　　夜晚的气温要比白天低一点，但是这么多人挤在一个房间里还是热气腾腾的，虽然已经开了空调，但是很多人额头上还是已经冒出了细密的汗珠。凌皓把包放在座位上之后，又去找服务员要了两个小风扇过来，这才缓解了屋子里的燥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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