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场

　　的确，这个问题对于一个高中生来说，可比高考数学最后一道大题的最后一问难多了。

　　唐甜想来想去，觉得也只有好好学习把平均分提上去最靠谱了。

　　“诶，小甜甜，帮我看一下这道题最后一问，我怎么想也想不通。”后面的高秋爽用手指戳了戳唐甜的后背，打断了唐甜的神游。

　　唐甜转过头，扫了一眼题目，是一道不算太难的数列题，只是需要换算的步骤稍微有点多而已，她拿起笔算了一会儿，确认自己的答案没有问题，便开始给高秋爽讲解起来。

　　“看着啊，这种类型的题目第一步就是取倒数，取完后变成这样，然后设一个新的数列，令新数列等于它，那么可以得到这样的一个新等式，”唐甜一边解释一边在草稿纸上写写画画，“可以看出来这个新等式的形式是等比数列的雏形，我们假设一个常数C来构造等比数列，经过计算可以得到常数C等于-1，那么新的数列就变成了这样……”

　　“等一下，你讲的太快了，这个常数C是怎么得出来的？”高秋爽问道。

　　唐甜耐着性子，在草稿纸上把过程又详细地写了一遍，然后抬起头问高秋爽：“这两个方程相减，明白了？”

　　高秋爽仔细看了一遍过程，点了点头。

　　“好，那我们接着往下算，这个是一个bn-1的新数列，为了接下来计算方便，我们再另外设一个新数列Cn，可以得到Cn是以1/3为公比，以2/3为首项的等比数列。”

　　“公比这里我明白，但是首项是怎么算出来的？”

　　“看题目啊！已经告诉你a1的值了，”唐甜有些焦躁，写在纸上的字迹都深了几分，“c1和b1之间有等式关系，b1和a1之间有等式关系，稍微一换算就能得到c1和a1之间的关系，懂？”

　　“哦。明白了。”

　　“得到cn的公式以后，往前倒一下，先得到bn，在倒一次就能得到an的通项公式了。”唐甜在纸上比划了两下，然后就要转过头去。

　　高秋爽握住她的胳膊，阻止了她的动作，“你给我讲完嘛，急什么呀。”

　　“动动脑子啊你！稍微倒两步就算得出来，”她又在草稿纸上刷刷地写了几笔，脱口而出：“这不是很简单吗，怎么那么笨！”

　　这句话一说出来，两个人都愣了一下。

　　“对不起。”唐甜几乎在话出口的时候就后悔了。

　　高秋爽像是没听到她的道歉，维持着低头的样子，一点一点地把自己的练习册和本子抽了回来。

　　不同的人对于时间的感受是不一样的。这一点高秋爽深有体会。

　　她时常听到自己班的同学们抱怨自习课过得太慢了，但她却从来不觉得，甚至越来越觉得时间飞快。

　　换个维度来形容的话，大概就是同样时长的一节课，对于别人来说是做完10道题的时间，对于她来说却只是做完5道题的时间。那感觉就像大家明明拥有同样的沙漏，可偏偏她的那个沙子特别少，稍不留神就先于别人都漏干净了。

　　笨吗？笨。她自己也承认。原来不觉得，是因为初中的时候自己也是学校里成绩数一数二的学生，同学捧着、老师护着，老师们不在的时候同学们有什么难题都会来问她，还因此被戏称为“助教”。那时候她觉得，学习不过是再简单不过的一件事了。

　　可是上高中以后这种感觉渐渐消失了。

　　高一的时候她还能学着其他人的样子，故作潇洒假装轻松，却依然能取得不错的成绩。可是上了高二以后，她只觉得越来越力不从心，随着了解的深入，她发现自己踏踏实实努力了三年时间才能拼来的尖子班，不过是有些人考前突击一个月就轻轻松松得到的。

　　在这个班级里，她想要进步或者仅仅是维持不退步，就必须要比别人付出更多的时间和努力。

　　羡慕吗？当然羡慕。同样要做成一件事，谁不知道轻而易举远要好过举步维艰呢？

　　嫉妒吗？这倒谈不上。同学们天真烂漫、可爱坦荡，和他们在一起，自己也觉得很舒服很自在很开心。只是在某些时刻，自己和他们之间的差距总会她不自觉地品尝起命运不公的酸涩滋味。

　　此时此刻唐甜真是恨不得扇自己几个巴掌，那么伤人的话，自己竟然也能说得出口。她明白自己对高秋爽的这通脾气爆发的毫无道理，明明是自己心里本来就存着气，却无缘无故让对方来堵了枪口。

　　话已经说了，人也已经伤了，但现在不是道歉的好时机，唐甜更无心学习了，她默默地转过身去，盘算着等高秋爽气消了，自己得怎么把人哄过来才好。

　　关于那个课间的小插曲已经成为了十九班某几个人的小秘密，他们一边保守着这个秘密，一边和其他同学一样，为着那个“遥远的目标”继续奋斗，甚至比以往还要更努力一点。

　　六月是这座小城气候最宜人的时候，天气温热又舒爽，不至于动一下就出一身汗，正是户外运动的好时候。厚重的衣服一脱，整个人都变得更加轻快，心也跟着躁动起来，于是那些爱打球的男孩子越来越坐不住。

　　李阳隔三差五就要来十九班约凌皓和齐天他们一起打球，但是十九班的这些人答应赴约的几率却显然没有以前高了。

　　开始的时候李阳还不以为意，想着他们大概是有其他事情或者班里有活动之类的，但是被拒绝的次数多了，李阳不禁产生了一个大胆的疑问。

　　“我说你们最近都在忙什么呢？打球也不积极了，不会真打算赢了跟大侠的那个赌吧？”这天李阳来约球，再次被拒绝后终于问了出来。

　　“赢什么赢啊，怎么可能赢得了。”凌皓靠在墙壁上懒洋洋地说道。

　　“我就说嘛，让你们班平均分提10分！根本就是直接‘宣告死亡’了，垂死挣扎也没有用。”李阳觉得自己说的很有道理，笃定地点了点头，接着又疑惑地追问：“那你们到底在忙什么？”

　　“忙作业呗，最近老师们太生猛，留的那些卷子自习课上根本写不完，完不成还要被罚站，只能抓紧一切时间写啊。”齐天双手一摊，情真意切地露出了一副无奈的模样。

　　咱们两个班任课老师都差不多，怎么我们班就没有那么多作业啊。

　　这个想法在李阳脑海里刚一闪过，便被来叫他的同学打断了，他也没再多想，打了声招呼就跟着那个同学走了。

　　十九班的几个人目送着李阳的背影离开，然后心照不宣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各自回座位了。

　　十六七岁的年纪，正是某种古怪的自尊心作祟的时候。

　　年纪小一点时，他们可以把那些听起来不切实际、说出来会遭到嗤笑的想法和决心毫无负担地向全世界宣告，想要每一个人都能成为自己梦想实现的见证者。

　　但是现在，一些“英雄梦想”突然变得有些难以启齿，他们已经习惯于把那些悄悄藏在心底，在结果发生之前绝不宣之于众，以此来最大限度地保护自己不被“打脸”。

　　期末考试的这天碧空如洗，偶尔有几阵微风拂过，在已经变得炎热的天气里格外宜人，似乎是在昭告一场旗开得胜。

　　十九班的同学们也受到了好天气的鼓舞，一个个状态好的不行。不像之前的考试，他们都是快打开考铃了才会见到人，这天他们竟然在早自习的时候还在班级里面为了这次考试做最后的冲刺。

　　虽然说十九班大部分同学都对那个去要体活课的课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并不知情，也不知道这次考试对于他们和老穆的全部意义，更是做好了达不到目标的准备。但是即使这样，每个人在心里都还是会有些隐隐的期待--万一我们真的做到了呢？

　　抱着这种隐隐的期待，十九班的同学们在自己班教室里一直磨蹭到了快开考。等监考老师们过来清场，他们才各自去了自己的考场。

　　没有高调地相互加油打气，他们只是微笑着交换了几个眼神就散了，但是那份鼓励显然已经透过眉梢眼角流露了出来。

　　考试持续了两天，结束后老穆交代了一些暑假的注意事项，就放大家伙儿走了。假期作业各科老师已经早早地留好了，从作业量上来看，这些老师大概是不记得他们这些可怜虫的假期只有短短十天。

　　但不管怎么说，能放假都是一件特别让人开心的事。

　　十九班的教室里人声鼎沸，放假的兴奋让同学们短暂地忘记了打赌这回事儿。他们沉浸在考完试的轻松和小长假的喜悦里，一边收拾书包一边互相告别，没过几分钟，教室里的人就都走光了。

　　高三年级早就已经毕业了，高一的同学也先他们几天放了假，他们这一走，平日里嬉笑喧闹的校园瞬间安静下来，显得空空荡荡的。

　　高二年级作为这个学期最后一波从学校里撤退的人，同时也将成为下个学期最先到来的。

　　时间转瞬即逝，高一刚来时的好奇和憧憬仿佛就在昨天，但是高三已经在迫不及待地朝他们招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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