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颈鸳鸯

　　第八章
　　柳浇回去花费的时间比来时少了许多，不到三刻一行人便吹吹打打近了国公府。

　　有小厮在路口片刻不歇地守着，待看到柳浇的车队，便马不停蹄的往国公府跑去。

　　跑到了府门前，小厮猛地咽了几口唾沫，气喘吁吁地向焦急的柳霁禀报道：“国公爷，世子回来了。”

　　“好，好，好。”柳霁一连说了三个好字，脸上的神情放松下来，右手握成拳在左手用力的锤了两下。

　　“快快快，你们几个去那边，来几个到这里，一会儿世子到了府门前停下再点鞭炮，别惊了世子的马。”柳霁脸上带着笑，指使着家丁在各个位置站好准备。

　　许氏见柳霁像个憨包似的傻乐，皱皱眉翻了个白眼，往一旁小挪了半步。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柳浇便在众人面前现了身。

　　柳霁看到柳浇一身喜服坐在马上的样子，嘴角咧的更开了。

　　待柳浇下了马，四周的鞭炮声便热热闹闹的响了整条街。

　　媒婆站到柳家众人前，堆着笑脸，大声唱道：“新妇落轿。”

　　四周看热闹的孩子听了媒婆的话，目不转睛地盯着载着颐景的轿子，生怕一走神就见不到新娘子了。

　　碧水撩开轿帘，扶起了颐景：“小小姐小心轿门。”

　　待颐景露了个头，媒婆接着唱道：“新妇进门，撒谷豆，去三煞。”

　　候在一旁的小丫鬟们听了，忙从扎了红绸的圆簸箕里捧出谷物、豆子、草节、金钱、果子……望门而撒。

　　一旁的孩子见了颐景探头，兴奋的跑来跑去：“新娘子，新娘子出来了。”

　　“新娘子真好看，快看她的衣服，还绣着鸟儿呢。”

　　“她的镯子也好看，快看快看，亮闪闪的。”

　　“娘亲，我以后嫁人也要穿这样的衣服。”

　　四周喜气一片。

　　柳浇站在一旁，神色淡淡的扫着颐景的衣服。这些孩子真是没眼光，鸳鸯都认不出来。不过这鸳鸯绣得倒还差了那么一点火候，也不知是哪个绣娘赶工绣的。

　　蹙了蹙眉，柳浇懒懒散散地转身向长辈见礼。

　　“儿子有礼了，颐景，见过父亲母亲。”

　　颐景视线被盖头挡住，目极最远之处只到自己的裙角半寸。

　　听了柳浇无赖的话，恨不能当场掀了盖头揍她一顿。

　　他捏紧了碧水的胳膊，告诉自己小不忍则小命不保。

　　弯腰往大概的方向福了福身。

　　碧水咬牙忍着疼，没让自己痛呼出声。

　　媒婆见状忙出来打圆场：“世子爷，还没到跟父母亲见礼的时候呢，新妇要先入门，拜堂的时候才见礼呢。世子爷莫着急，今日啊，定让人抱得美人归。”

　　柳浇白了一眼媒婆，没有说话。我知晓，我就是要颐景难堪，让她踹那一脚吓人。

　　媒婆谄媚的向柳浇笑了笑，正了正身子，继续唱道：“新妇入门，跨马鞍，平安长久。”

　　颐景跟着碧水，走完了一整套流程，终于到了中门悬挂帐子的房间，他一屁股坐到了小榻上，瞬间就塌了腰，扯了盖头。

　　碧水见状，急得忙扯了两下帐子，三两步就蹿到颐景身边，拿起盖头便要重新给颐景盖上：“小小姐，快盖上，这帐子一吹外头的人就能看见，快快快，这怎么能随便扯了盖头。一会儿到了?时还要拜堂呢。”

　　从离了将军府，颐景的眉心就没展开过，他揉了揉发酸的脖子，抱怨道：“这结亲，都这样累人吗？”

　　碧水小心翼翼地摆好颐景的姿势，把盖头重新盖上，还退了半步仔细确认没有歪斜。

　　确定端正了之后，碧水才偷偷揉着胳膊到颐景身边站定，轻声安慰道：“小小姐，再忍忍，奴婢听院里的其他丫鬟们说过，每个人家里的新妇第一天都是这么过的，明日，明日便好了。”

　　颐景叹了口气：“今日过了拜堂，还有洞房呢，也不知该如何糊弄……”。

　　想起什么，颐景往碧水站的方向偏了偏头：“我方才在门口是不是掐疼你了，晚些时候你记得去拿红油揉揉，都怪柳浇那个不着调的。对不住了，碧水。”

　　碧水揉胳膊的动作顿了一顿，声音里带了些高兴：“不碍事的小姐，奴婢知道小姐不是故意的，奴婢不疼。”

　　屋子里头主仆二人说着话，屋子外头备起了流水席。

　　柳福挪着大腹便便的身子，指使着小厮丫鬟布置酒桌。

　　门口柳浇和柳霁二人站着迎接贺喜的客人。

　　恰当的说，是柳霁忙着迎接贺喜的客人，柳浇半睁着眼睛看着周遭忙忙碌碌的人。

　　置身事外，仿佛今日这热闹跟她半分关系也无。

　　打了个哈欠，柳浇竖起耳朵听起了候在一旁等流水宴的街溜子说小话。

　　“你知道吗？今日这婚宴啊，流水席说是要摆三天呢！吴国公说，他儿子成婚要让整个京城的人都尝一尝这喜酒。”穿着补丁，头发蓬乱的青年对着一旁的癞头说道。

　　“三天吗？这得花多少银子啊，你看他们摆的菜，我家这一个月要能有一天是这么吃便好了。”癞头咽了咽口水说道。

　　“还一天呢，我家要有一顿能这么吃我就知足了。”蓬头青年紧盯着菜肴说道，“不过啊，我听说，这两家是皇帝指婚，这摆这么些天也正常，毕竟是承了圣恩。”

　　“可我怎么听说，这两家好像并不十分乐意这桩婚事啊。听说三月末的时候，将军府的小姐还偷偷出了家门，到国公府来闹了一趟呢。”

　　“哪里，那是小女儿偷偷来看夫家，这总得瞧一瞧自己以后家的人家家里什么样嘛。”

　　“可，吴国公这家底，整个京城都知道，为什么还要再瞧啊。”

　　蓬头挠了挠头发，本就蓬乱的头发更是纠结在一起，他思索了片刻，没有想到原因，强硬地说：“可你看当初两家聘礼和嫁妆的箱子都摆了几条街呢，若是两家要不愿意结亲，为什么要这么大阵仗。”

　　癞头皱起眉头点点头：“确实，这些权贵家真是让人看不懂。”

　　柳浇讥讽的笑了笑，权贵家，我们江南柳家，没想到有一天能被说成权贵家，多亏了我那好母亲捐了大半个家啊。

　　换了个姿势，柳浇斜靠在门上，侧扬着头看着家门口的石狮子，不过说回来，我这一对父母，一个喜权一个喜钱，倒也算是能称得上是权贵。

　　太阳西沉，房嬷嬷从内院走到门口，俯到媒婆耳边说了两句话。

　　媒婆看了看天色，笑意又爬上了脸。

　　“吉时到了，两位新人步喜堂，取牵巾。”

　　柳浇慢悠悠醒了神，走到喜堂，拿了红绿彩缎的一头。她看着中间的同心结出神，今日这礼，真是处处不合心意，这便是老头子的心意吗？

　　颐景被碧水搀扶着牵起了红绿彩缎的另一头。

　　有喜童到前来摆好垫子。

　　众人落座，赞礼者清了清嗓子唱道：“行庙见礼，奏乐！”

　　外边响起喜气的锣鼓声。

　　“主祝者诣香案前跪，皆跪！上香，二上香，三上香！”
　　“叩首，再叩首，三叩首！”

　　赞礼者见两人动作完毕，接着赞唱：“升，平身，复位！跪，皆跪！”

　　“升，拜！升，拜！升，拜！”

　　接着扬起嗓子又唱：“跪，皆脆，读祝章！”

　　一个十三四岁小儇跪在右侧拜佛凳上读毕祝章。赞礼者又唱：“升，拜！升，拜！升，拜！”

　　“礼毕，退班，送入洞房！”（注１）

　　两个人木头桩子似的拜完堂，颐景二人随着喜娘往柳浇的云泽苑走去。

　　柳浇盯着颐景的背影挑了挑眉，这将军府小姐算是正式进了我的院子了。

　　户部侍郎的儿子赵柯走到柳浇身边，一把搭上柳浇的肩膀，带着些许酒气闹道：“走，柳浇，今日是你的大喜日子，你今天可得跟哥儿几个好好喝一喝酒，断不能跟以前一样还没开场就跑没了影。”

　　柳浇不适的侧了侧身子，悄悄避开了赵柯的胳膊，白了他一眼：“是，今日跟哥儿几个喝个不醉不归，你先去坐着，我一会儿就来。”

　　赵柯被一旁的小厮架着，迷离的看着柳浇，还没发现胳膊下的人已经换了一个，嘟囔道：“你说的，小爷今日便要你醉倒在这酒桌上，洞不了房。”

　　说罢，便被自己的话逗得裂开了嘴，摇摇晃晃的往酒桌走。

　　柳浇盘起胳膊，没什么规律的点着自己的手肘，醉倒在这酒桌上吗？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