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世子的谋臣不安分（重生）

　　在行军第二日的傍晚，右路军中，世子殿下率亲兵数十人，气势汹汹地处死了一个粮官并几个下吏的事，当然是瞒不过梁将军的眼睛的。

　　但因二人先前立场不同，如今相处也并不密切，地位尊卑更是不好论清。于是，梁捷并未亲自前去，而是派了身边近卫，在其军营附近转转，看看能不能打听到些什么情况。

　　而自己则稳坐在将军营帐内，等待着消息流入。

　　事实上的确不需要他等太久，还没将一盏热茶饮尽，营帐的帘子一掀开，就见到亲卫急匆匆地跑了进来，一见到堂上端坐的将军，便俯身叩首道，

　　“将军，那粮官的头颅……已经悬在了右路人马驻扎的大门上！”

　　好在其身边亲卫与底层士卒的待遇千差万别，见了死人，既不至于麻木不仁，也不至于被吓得恐慌不已，此时也只是因急促跑回而微微气喘。

　　在一片寂静中，他越伏越低，额头磕在冰冷的地上，久久不敢动弹。

　　良久，才听到上方传来爽快笑声，只听梁将军居然不怒反笑，哈哈道，“殿下，我果然小觑了你啊！”

　　话虽如此，但他深知，至少他和杜皓却是一同被对方看似无为的态度给蒙骗了过去。

　　他以为，对方即使身份再高，如今骤然入一陌生环境，就不得不顾忌些，再加上他头上有人，防止军中出问题，也就不会无故变动。即使长安城中生变，虽然在梁捷叮嘱后有些惴惴不安，但也下意识安慰自己，情况不会到如此地步。

　　然而到了今日，世子身边本就有侍从数十人，且其身边一小将更是武功高超，众人都奈何不得，展露出了实力，再想对其下些黑手，那难度就高了不少。若是被对方抓住把柄，直接送往长安，那才是彻底完了。

　　所以当杜皓前来，如同其预料之中一般，向他告状起今日世子的所作所为时，梁捷只点了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并未表示出什么坚定支持的态度，不冷不热，只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叮嘱其近日先小心低调些为上。

　　杜皓还想说些什么，但如果再在主营帐这里待着，那他的行踪也太过明显，又多了个送往世子手中的借口，只得欲言又止，三步两回头地返回营地。

　　好在今日之后，世子也并未将打击旧官吏扩大化，只罢免了几个身处关键位置之人，换了自己的人马上去，而杜皓更是分毫未动，只是其手下的权柄丢了大半，还有愈发架空的趋势。

　　众人颇有些兔死狐悲之感，深怕哪天镰刀便落到自己头上，然而他们以杜皓马首是瞻惯了，杜皓又顾忌着将军的态度，只能按箭不发，逐渐沉寂下来。

　　而此刻，楼洵正与世子一道，对坐在书房内，翻阅着记录。

　　来之前，他们着实未曾料到，直到行军第七日，他们才终于拿到了全军上下真实的名册。

　　“六千零四十二人，怎么又少了这么多？”

　　程宿秋捻起记着汇总结果的那页纸，低声念道，随即悚然一惊。

　　轻飘飘的纸张，其上的数字却无比沉重。

　　几日前，由许桐粗略一数时，尚且还有七千余人，今日却变成了堪堪六千，可想而知，背后的真相究竟有多么令人不寒而栗。

　　楼洵不由蹙起眉头，还好，如今他们已经基本上掌控了整个军营，不然，恐怕其他人只欲将他们杀之为后快吧？

　　短短七日，还有他们改善伙食为前提，依然无形之中少了一千人，程宿秋的脸色也更加肃然。

　　以这个速度，只怕他们还没到地方，就已经无兵可用了。

　　然而这几日投靠他们的人中，大多却是不以为然，“到了长安后的日子，已经比来时的路上好过多了，那时候无饭无水，全凭运气，至少后来还能定点有饭吃……”

　　二人对视一眼，默然无语，原来能被他们看见的这部分，已经是筛选一次后的结果了。

　　好在众人已经进入了汉中地界，那个计划，是时候执行了。

　　——

　　“一万石？”

　　程宿秋接到了上峰的军令后，顿时陷入了沉默。

　　事实上，分配给她的部分，和其他人对比看，好歹能和将军的侄子梁赫所部持平，只略高于后军的份额，并不是梁将军故意难为，看起来好像还照顾了似的。

　　只是，如果要在前军沿途搜刮后的地皮上，再刮出这么多粮食来，着实是把百姓往死路上逼迫啊！

　　然而军令如山，她同样也不可能给梁将军用以攻击她的把柄，到时候扣上来一个违背军令的帽子，那真是谁都救不了了。

　　梁赫到底维持着几分士人的天真初心，担心地问道，“如今已接近冬日，虽然刚经历过秋收，但这里一度有盗匪作乱，我听闻当地收成……恐怕我们搜不到足够的粮食。”

　　汉中本就人口稠密，前些年的灾害死者众多，至今也还未缓过来，俗话说匪过如梳，兵过如篦，经此一遭，更不知道当地人该如何活下去。

　　只是梁捷并未因此松口。

　　他回头，注视着众人，眼神漠然。

　　程宿秋几乎是第一次，看到他展露出为将者冰冷的神情。

　　只听其淡淡道，“那又如何？军令在此，违背者斩！”

　　——

　　汉中郡，安阳县。

　　众人骑着马到了城门口，望着其上所书三个斑驳大字，便是此行他们所分到的目的地了。

　　楼洵正在向众人介绍城内情况，“城中共有数家豪族，其中以马氏为盛……”

　　对于安阳县人而言，不知县令，只知马氏，是极其常见的情况。

　　这里的马氏又称为西马，本来是马氏的本家，奈何之前分出去的一支离长安太近，且其发展不遑多让，逐渐也就形成了东西相隔之势，故而有此称呼。

　　程宿秋回忆了一下鄂县的事，不得不感慨对方靠着走上层路线，才保住了整个县没被士卒们糟蹋一番。

　　不知道眼下的这几家豪强，又会如何出手呢？

　　然而正思索着，等走到近前，众人却发现，这安阳县城门紧闭，墙上都是县兵士卒，身披甲兵，神色严肃，有的没有兵器，甚至握着农具凑数。

　　而与之对比极其明显的，则是县令和一众官吏遥遥俯身拜道，“这位将军，前些日不是才收过一次粮了吗？今日再收，着实交不出来啊！”

　　杜皓倒是在后头嘀咕，“那前军征粮，与我右军何干？”

　　程宿秋蹙起眉头，他们本来也未曾准备对县民征粮，但着实没想到，当地官吏百姓，为了防止被抢掠，直接阻拦他们进城。

　　“罢了，我们先驻扎在县城西部的位置，再来计议。”程宿秋叹了口气，看了看地图，选择了一块还算合适的地形。

　　以她之见，要在当地征粮，又不想生生逼百姓去死，那就只剩下一条路了：

　　谁家有钱，就去征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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