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几多秋

作者:苍染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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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意外所得


      秋意渐浓,下了几场雨,都不小,让一树树落叶散了满地,惨败凋零,看着不免令人伤春悲秋。

      殷姝被容綦送出了王宫,雍都的北境原先便是片不毛之地,荒凉无比,从前雍都多数定刑之人会被押解流放至此处,途中有不少会因疾病饥荒而死去。

      这地方寸草不生,再向北去便是无边无际的草原八部了,雍都被澧承攻下后,澧承的士兵已随军抵达此处,戍守边关,避免草原进犯。

      不日,容綦继位为王,周边列国无需再向雍都进贡,而是俯首于澧承,大浪淘沙,成王败寇,不过如此。

      容綦攻下雍都,流放亡国公主,不免令人唏嘘,底下的人见识到了这位新王的可怕,做事情都兢兢业业,不敢有丝毫差错。

      殷姝走的时候,什么也没带,只一袭单薄的长衫,白色的,未有半点装饰,她从不喜淡色,不够华美,而那日,一身白衣。大抵是在为雍都送丧。

      容綦命人关闭了承明殿,也没让他人住进去,那地方有过许多不愉快的回忆,与其说是那地方令他不快,不如说是曾经住在那里的人。

      转眼间,已入九月,版图扩充,天下格局发生变化,征战还未休止,雍都十三城仍然顽固坚守,容綦派了骠骑,龙骧大将军北上攻城,除了军务外要处理的事务只多不少,从军队到苛捐杂税,战时流民等等,还有与燕宜的谈判。打得下江山不算本事,守得住才是,他天天忙于政务,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起殷姝,而今日入夜,已是子时,他想出去走走。

      夜已深,凉风习习,容綦心中琐事缠杂,不知不觉竟来到了承明殿,看着眼前幽闭的殿门,他不禁皱皱眉,心中顿生烦躁之意,转身拂袖便要离去,眼角却瞥见院落树下一抹微光,映着月色引起他的注意,是一只锦盒,多半截仍被埋在土中,上面落着把铜锁,看成色倒并非旧物。

      应该是多日的雨水连绵将它从土中冲刷而出,容綦将它挖出,一手劈开了铜锁,盒子里浸了水,里面的东西倒是被油布包裹着,完好无损。

      借着月色,他看到,那是一方绣兜,面料是澧承今年特供的锦缎,上边认不出是什么花纹。这东西只有巴掌大小,却已被大片的血迹染得浑浊不堪。

      这地方埋了东西还会是谁的。

      容綦思索半刻,踱步走向承明殿主殿,劈开了门上落的锁,殿中血腥味已经变得很淡,他皱皱眉,这个地方依然让他感到不悦,环顾四周,随意翻找了片刻,便在一处柜中找到了一些碎布和针线,与绣兜如出一辙。

      容綦呼吸一窒,立刻明白了这是什么。

      殷姝走的时候,将她还未出世的孩子就埋在了这树下,这一切都是一场噩梦,她已在这场噩梦中支离破碎。

      他紧攥着绣兜,一路恍惚地回了正殿。

      大殿中,他盯着那绣兜细细看了良久。最终抬手,对着旁边的暗卫道:“去查查,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宫中发生了什么,事无巨细,我要一一知晓。”

      “遵命。”那人话毕便消失在了夜色中。

      那些他不在的日子,他到底遗漏了什么。人们往往会对看到一角却未知全貌事情生起无穷无尽地探究之意,容綦也不能避免,那东西就像在他心中生了根,他不得不去想,是不是,究竟是不是他想的那样。

      翌日,晨露未晞之际,婧玥便被王兄召进了宫中。

      她看着座上的人,面若冰霜,不禁心中发慌:“不知王兄一早召我是有何事?”

      “婧玥,你已过及笄,如今到了适婚的年龄是么?”

      王兄怎得突然问起了她的婚事。

      “是”

      “可有中意的人选?”

      “禀王兄,暂时还没有......其实......”秉承女子的羞涩,她选择半说不说,其实她对本朝的明威将军中意许久了,只不过妾有意郎无情,因那将军生得俊美,与她这二王兄不相上下,是澧承少见的姿色,遑论她,澧承凡是尚未婚配的女子都对他有所好感,一心想要嫁娶,奈何无一入将军的眼。

      若是能得王兄亲自指婚,那她必然是澧承人人羡慕的存在。她还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座上那人却发了话:“既然没有,便送你去禾渠和亲吧。”

      婧玥当场傻了眼,禾渠是南边的一个小国,国力比不上澧承的十分之一,说它是南蛮都不为过。

      她激动道,眼下她也顾不得害臊了:“王兄你怎么能让我嫁去那么偏远的地方,禾渠的两位王子一个碌碌无为,一个三妻四妾,哪能比得上我朝的明越大将军?”

      “哦?老国君身体健壮,尚在人世,你又何须嫁给禾渠王子们?”容綦的语气带着讥诮:“你既然心悦明越将军,便派他护送你去禾渠吧。”

      婧玥听了这话简直难以置信,那老国君年越半百,姬妾无穷,王兄居然让她嫁给这样的人,“王兄你什么意思?我是父王生前最疼爱的公主,我的母亲是父王的正妃,你怎么能让我嫁给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

      “你也说了是生前,如今澧承是我为君,你有什么资格质疑我的旨意?”容綦的眼神变得骇人,“当初你执意要将雍都之事告诉她的时候你就应该知道如今的下场。”

      婧玥一下便明白过来,自然知道那个“她”指的是谁,自然是已经被流放的世子妃,前些日子她还惶恐,直到容綦亲自下令送她去北境,她知道自己再无后顾之忧,哪知今日有这般反转。

      “她那般飞扬跋扈,目中无人,我只不过将实情说与她,又有何妨?就是我当日杀了她也死不足惜,王兄怎么能为个仇人置我于死地?”当日那一巴掌她如今还记忆犹新,如今为了这个该死的女人受到如此待遇,婧玥真是气不打一处来,“王兄你当日合该一剑刺死她,一了百了。”

      哪知容綦听了这话,一怒之下直接将桌上的砚台扔在婧玥头上,顿时鲜血如柱。

      “我早说过,此事不与她透露半字,否则后果自负。”
      婧玥摸着头上的血,第一次感到这位王兄的可怕,她从小到大从未遭受如此对待,“容綦,你为了个贱人如此对我,宗族皇亲不会放过你的!”

      “我倒要看看他们能将我如何,敢将我如何?”容綦眼中透露着不屑,“这天下都是我的,忤逆我的人只有死,像三弟,像你的大哥。”

      婧玥看着眼前疯狂的容綦,发了疯向他冲过去:“原来我大哥是被你害的!你怎么敢谋害自己的手足?”

      廖莞清听闻一大清早容綦便宣了婧玥来,她近日都没见着容綦,想趁着这个机会过去看看,哪知她一进来便看到这番场景。

      婧玥捂着头满手是血,在那处与容綦撕扯,容綦一脚踹开了她。

      “这是怎么了?”廖莞清还从未见过容綦如此对待婧玥:“王上何必生这么大的气?”

      容綦没有理会来人,面色冷冷对婧玥道:“乖乖去和亲,不准逃,也不要想着寻短见,否则你母家那些人,都得死!”

      这话是对婧玥说的。

      和亲?自古公主和亲是很常见的事,不过以澧承如今的国力倒也无需送公主去和亲,王上怎么会忽然想起和亲来?廖莞清心中不解。

      婧玥听完此话,大骂道:“你这贱婢生养的庶子,让你坐上王座真是污了澧承的血!”

      “拖下去!”

      侍卫立马上前塞住了她的嘴,将人拖了下去。

      廖莞清难以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切,这公主敢这么骂容綦,她眼下想替她说话,恐怕都不能。她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容綦,道:“君上......”

      廖莞清想说什么却也不知从何说起。

      容綦转过身,这才看向这位侧妃,“你来得真好,省了我再派人去叫你。”

      “不知君上找臣妾是有何事?”

      容綦鼻中轻嗤一声,“看在你父亲和我母妃的面子上,只将你打入冷宫,日后你好自为之。”

      廖莞清一下坐倒在地上,整个人都有些发懵,“臣妾究竟做错了什么,君上你要这样惩罚我?”

      她还从未见过容綦对她发怒,容綦对她一直爱护有加,甚至几次为了她去惩戒世子妃,想必是心里有她的。

      “你们逼着她去找我,致使她坠马流产,还需要我再多说么。”

      竟然是为了那个人。

      “臣妾没有,臣妾并不知她已有孕,实乃无心之失。我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害她。”这话是真话,可是她讲的时候心中却无比悲伤,她没有想到容綦能为了一个已经被他流放的人而这么对自己。

      “可也是你间接导致了这事情的发生。”容綦脸色阴沉。

      “可是君上,你最爱的人是我啊”廖莞清痛心不已:“我在澧承等了你这么多年,你怎么能因为一个季殷姝就这么对我,难懂你就不顾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了吗?”

      廖莞清从第一次入宫看到容綦时就喜欢上了他,那时候他孤僻,沉郁,又不受父王的宠爱,可她就是喜欢他,后来他被送去了雍都,待嫁之年,她却思念着他,不想嫁与别人,直到他回来,当上了世子。

      “情分?你倒是会猜本君的心思。”容綦冷冷地道:“然而本君何曾与你有过情分?往日不过是看在你父亲的面子上,若不是你父亲北上征战,我定一刀杀了你。”

      廖莞清脸色煞白,多年的相濡以沫最终换来一句从未有过情分,“自始至终你对我只是利用?”

      容綦没有回答,不置可否。

      她还一直以为她比那季殷姝要强上许多,所以不争朝夕,而今看来,是自己一厢情愿,廖莞清惨笑一声:“那君上爱季殷姝吗?”

      “与你无关。”

      “可惜,爱与不爱又有什么关系,只怕如今她对你已是恨之入骨,再无回头之日。”

      容綦的脸色变得难堪起来。

      廖莞清看着容綦这般模样,心中没有半分痛快,面色更加惨白,她轻笑一声,站起身兀自离开了。

      容綦掏出袖中的绣兜,紧紧用力捏在手中,周围一片静谧,良久,开口道:“去把她给我接回来,我要当面问个清楚。”

      只不过世上之事何能皆如他所愿。

      七日后,暗卫日夜兼程赶回了澧承,向王帐中的男子禀报,帐外烛光摇曳,这事实在不知如何禀报,只能硬着头皮:“王上,世子妃她......没有接回来。”

      “怎么?”帐中人道。

      只听那烛火呲啦一声,光变得微弱。

      暗卫后背渗出阵阵冷汗:“她失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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