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京复仇者】投入错误代码

　　“一、二——三！”
　　砰一声闷响，八百野优被扔进车里，如同一摊烂肉瘫软在车座上。
　　松开扶着车门的手，让三途春千夜能顺当的关闭车门，昭扫了眼被血污蹭得花里胡哨的车后座，沉吟两秒斜向撤出几步，离开车旁转身找起人来。
　　扫了眼围绕在车边、零散站着的队员们，在车头的位置找到等下负责开车的队员，昭快步上前，伸手一拍他的肩头，低声交代道：“事情结束后把车开去洗车行清理一下，清洗费我出——这是我的电话号码，到时候给电话报方位，我会过去找你们。”
　　往队员手机里输入一串号码，昭点击拨通，在自己手机开始震动后迅速挂断，然后把未接来电存进通讯录。
　　她抬头，将手机递回给队员：“好了，除非特殊情况，否则我的手机都是二十四小时开机，平常要是碰上联系不到正副队长的紧急情况，可以打电话给我。”
　　队员伸手接过手机，趁着跟前的女孩低头确认通讯录的时候，迅速抬眸同不远处注视着这里的武藤泰宏短暂对视。
　　得到对方肯定的颔首后，紧绷的肩膀松弛下来，方才点头答应。

　　引擎轰鸣三两成群的扑来，做好撤离准备的队员们从仓库后方牵出机车，驱使座驾停到仓库大门前。早已自行结对的其余队员迅速坐上对应的机车后座，整齐划一动作利落。
　　三途春千夜跟手下人安排好接下来的事情，调转车头停到昭几步远的地方，扬声招呼道：“走了！”

　　干脆跨坐上后座，昭边抬手找抓握的位置，边问：“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人已经放走……抓这里。”三途春千夜拍了拍连接在车座边的一块凸起，转头确认她是否坐稳，“要是手不方便，就坐前面点揽住我的腰。”
　　突然，好似想起什么，他突然抬眼盯住她，眼冒幽幽凶光：“不许扯皮带。”
　　昭还在扒拉那块凸起，闻言不禁愣住。
　　顶着三途春千夜威胁满满的眼神，她沉默半刻，张了张口：“……哦。”

　　……

　　午时十一点四十三分。
　　轰然如雷的引擎逐渐消匿，两辆机车稳当停泊在街边，其中一辆机车车身靓粉夺目，引起路人频频回头，好奇的打量车座上这对年纪尚轻的少年少女。
　　车后座上的女孩皮肤白皙，五官偏深邃，被日头晒得微眯的眼睛瞳色浅淡，不是这个国家中常见的黑和棕。因而，比起前座上的粉发黑口罩少年，路人的视线多落在她脸上。

　　“快看快看！”“哇，机车！是外国人吗？”“可是头发是黑的欸——”“笨蛋！外国人也有黑头发啦！”……
　　小学生模样的孩童肩上背着书包，三五成群的经过边上人行道，看到色彩大胆的机车均是眼前一亮，几颗小脑到迅速凑到一起，自以为很小声实际上全部都能听清的激动讨论着。
　　发现车主还在车旁，明目张胆的打量莫名小心翼翼起来，稚嫩的声音如同自巢穴探出脑袋的雏鸟，叽叽喳喳不停。充满探知的纯真目光，轮番扫过机车、少年和少女。

　　三途春千夜伸长腿支着地面，没理那群嘀咕个不停的小毛孩，脱掉特攻服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T恤。
　　T恤、长裤、白靴的搭配虽然在夏日里不多见，但好歹没有特攻服来得扎眼，不会引来过多的视线。
　　随手将外套系在腰间，他转身去看武藤泰宏和昭，只见前者也正坐在机车上脱外套，白色T恤虽然宽松，却依然随褶皱起伏透出紧致有型的肌肉轮廓。至于后者——
　　昭晃荡着手里的冰凉喷雾，试图再从喷口挤出一些喷雾，但清亮的金属响动彻底宣告着这瓶喷雾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
　　于是她不得不放弃，把喷雾塞回塑料袋里，和那一堆空易拉罐团聚。

　　停好机车，三个人跨上人行道，顺着人流慢慢朝前走。
　　“人已经扔下了是吗？好，你们可以解散了，都早点回去休息，这几天辛苦了。”
　　店铺延伸出遮阳棚，在街道投下大片阴影，三途春千夜走在其中，一边举着手机嘱咐电话那头的队员，边冲身旁的武藤泰宏和昭比了个“没问题”的手势。
　　武藤泰宏颔首，转开的目光不知落在街边哪个店铺，手揣在口袋里，步伐明显比平时来得慢。
　　昭伸手扯了扯三途春千夜的衣袖，比了个口型提醒道：“车。”
　　收到提醒，三途春千夜眼睛一眨，恍然想起车后座的惨状，于是赶在挂断电话前，跟另一头的队员多交代了一句：“等一下，队长的车用完后记得开去清洗。”
　　“是！”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铿锵有力的应答声。

　　挂断电话，三途春千夜侧头沉声道：“人扔到了附近的一条小巷里，离倒闭的游戏厅不是很近，但也足够让在那周围鬼混的家伙发现。”
　　昭点头，没有接话。

　　在将罗刹源的几个喽啰放出去后，八百野优似乎到达了极限。不仅身体，连精神也一并垮塌，无论三途春千夜再如何刺激他，都仿佛短路的机器，没有任何反应。
　　于是按照之前的计划，五番队的队员兵分两路，一路运送八百野优去往爱美爱主的原地盘，一路护送好不容易得来的“饵”去垃圾场完成后续计划。

　　各种食物的香味混杂在一起骤然闯进鼻腔，昭步伐顿了顿，好像反应过什么，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看——
　　十二点零八分。
　　难怪这味道有点诱人。
　　她扯了扯因为发汗而有些粘在身上的T恤，转头问身边的两个少年：“饿吗，我带你们去吃午饭好不好？”

　　三途春千夜正举着手机和什么人发短信，闻言把手机屏幕转向她，晃了晃：“先等等，场地马上就到，他有事找你。”
　　场地圭介？
　　他找她做什么？
　　停下飞速转动的脑子，昭从一堆互相牵连的逻辑线里短暂的脱离，随即，她想起了自己身上一番队队员的小标签，紧接着毫不费力的回想起上一次集会的争执。
　　“……”
　　太阳穴隐约有凸起青筋的迹象，她抬眸和三途春千夜对视，浅灰眼瞳微动，黑色瞳孔像猫科动物一样氤氲散开。
　　三途春千夜眉头一挑：“不是我说的。”

　　“是我知会场地的。”武藤泰宏目不斜视，浑然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妥，“你是一番队的人，要借用其他队的队员必须跟队长报备，这是规矩。”
　　你们是那种守规矩的人吗？
　　不甚友好的视线刷的射向表情毫无波澜的守规矩不良。
　　后者稳步向前，大有身为一队队长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派头。

　　昭咬了咬后槽牙，被两个男生一左一右的夹着向前走，活像个被押送的囚犯。

　　等待场地圭介的时间里，三人继续沿街走着，两个男生一左一右将昭夹在中间，隔开时不时迎面匆匆赶过的路人。
　　已经是大部分人的午餐时间，人群渐渐从各式高楼里涌出，在交错纵横的街道上穿行，遵循着自己的路线朝着餐厅或者家的方向移动。
　　不远处，平静的文化中心传出铃声阵阵，犹如在沸腾的热油里撒入一泼水，嘈杂的喧闹骤然在教学楼里炸起。下一刻，在教室里待了一上午的学生们鱼跃而出，迎来这一天中短暂的一小时假期，等午休时间结束，他们又将投入安排紧密的兴趣课程和学期前辅导。
　　毒辣日头下，小商小贩们拉开店面窗口，食物的诱人香气顺小窗口飘出，荡满街道，当即就有路人驻足停留窗口前，边瞥向贴在窗口旁的小菜单，边从口袋里摸出钱包。
　　不同年龄层、不同社会位置的人们交汇在一起，绘出一天中最为平凡、热闹的景象。

　　一股甜腻的味道飘来，昭脚步微顿，抬眼看向路边一家刚拉开窗口的面包店。
　　隔着一面玻璃墙，店员忙碌的身影显露无疑，昭彻底停下脚步，看着一盘盘刚出炉的面包被推进展示台，随即她抬手对身边两人说：“抱歉，稍微等我一下。”
　　三途春千夜还没来得及问“怎么了”，她人已经钻进面包店，没等几分钟又拎着四袋鼓鼓囊囊的纸袋出来。

　　“拿着。”
　　四溢面包香甜气味的手提纸袋被硬塞到两个少年手中。
　　三途春千夜低头大致扫了眼，只认出放在最上边的两个菠萝包和一袋吐司。
　　他估计武藤泰宏那袋里估计也一比一复刻的装着同类型的面包，不然他不会在视线扫过自己手里袋子之后，无奈的看向那个家伙。

　　武藤泰宏很想捏眉心或者抽烟，但他最终只是又低头看了看手里的袋子，“这是干什么？”
　　昭还拎着两袋面包，跟三途春千夜确认场地圭介是什么时候发来短信后，边算着他抵达这条街的时间，边回答：“当成今天的下午茶或者明天的早餐都行……对了，里面有炒面面包，如果没什么胃口吃午餐可以拿这个解决。”
　　武藤泰宏：“……”

　　三途春千夜还在试图反抗：“等等，这也太多了。”
　　下一刻，短发少女脸上露出了熟悉的慈祥笑容：“不多，慢慢吃。”
　　三途春千夜：“……”

　　人声鼎沸的环境音中出现熟悉的轰鸣，正在逐渐逼近，耳力都还算可以的三人不约而同的侧身看向街道尽头——
　　一眨眼的功夫，从十字路口后的上坡顶奔出一匹黑色猛兽。
　　昭眺望着还有段距离的机车，收敛起脸上的“慈母”笑，“场地到了。”

　　……

　　跟三途春千夜他们浅打了个招呼，场地圭介转身看向动作突然变得僵硬的某个人，伸出手，“东西给我，上车。”
　　昭没有动。

　　这是自上次争执后两人的第一次碰面。
　　昭有点尴尬。
　　她觉得这有点像和班上的同学吵架并冷战后的破冰第一步，于是开始回忆学生时代，想从那稀薄的中学记忆里提取出一些类似的经验。
　　——理所当然的失败了。

　　昭拥有两段中学时代的经历，但不论把哪段单拎出来，都能在简略修改后直接搬上荧幕冲击年度的学院奖。
　　名字她都取好了，就叫《觉醒！反抗！》和《堕落的青春时光》，十分贴合岛国人民的取名风格。归属社会题材和校园题材，探究青少年成长过程中所会面临的问题。
　　因此，在飞速回忆过去后，昭发现，上次解决“和同学吵架”这个问题的时候，她打断了和她“吵架”的同学们的两只胳膊、一对门牙。
　　……现在跑路来得及吗？

　　穿着特攻服的场地圭介看来刚结束一场打斗。
　　少年伸出的手掌根蹭红了大片，阳光太过刺眼，昭看不清擦伤的地方有没有破皮，但从袖口布料的磨损程度和身上衣物沾染灰印的位置判断，这些大概是他暴揍别人的时候造成的。
　　目光一寸寸上移，最终定格在熟悉的五官。棕蜜鹰眼里情绪横飞，疑惑、焦急、顾虑……以及，似乎永远不会被动摇的坚定。
　　那双浅色的眼睛迎着光，折射出比阳光还要夺目的闪耀。

　　好像被人在胸口用力推了一把，昭差点没忍住向后退。
　　她挪开眼睛，看向机车黑色的车身。

　　在昭大脑CPU超速运转的同时，场地圭介终于反应过来，想起一周前那场不欢而散的集会，还有他们正处于一个吵架后尴尬缓和期的事情。
　　但他没有收回手，反而将胳膊抬得更高，完全摊开的手心递到昭眼前。
　　因为嘴角弯起弧度而露出来的虎牙尖锐利可爱：“怎么站着不动？还在生气？”

　　昭好像叹了一口气，又好像只是因为天气炎热忍不住加重呼吸。
　　满到快吐出来的纸袋被放到向上摊开的手里，随后妥善的挂在把手下。
　　——妥善个锤子！
　　“但凡掉一个面包出来……”
　　场地圭介火速找到解决办法：“我骑慢点。”

　　确认昭在后座坐稳、没受伤的那只手也牢牢挂在自己腰间后，场地圭介抬手跟五番队的两人告辞。
　　“走了。”
　　轰轰——引擎轰隆作响，黑色机车遵守约定，以平和的速度驶出街道，拐进主干道，带着车把手下的两袋面包，逐渐消失在车流之中。

　　三途春千夜第一次见幼驯染把机车骑出龟速，不由得眯眼多看了一会儿。等到黑色机车在主干道上驶出三分之一后，才转身小跑两步追上已经走出一段距离的武藤泰宏，跟在他身边。
　　“队长，”他喊住武藤泰宏，浓密的睫毛如同蝴蝶扑闪，“您似乎很信任她。”
　　“不信。”武藤泰宏回答的很快。
　　他从系在腰间的外套口袋里摸出烟盒，甩出一根烟叼在嘴里，“但她的判断没有错。”

　　打火机冒出的火苗足够灼热，又或许是户外温度过高的缘故，烟迅速被点燃。
　　武藤泰宏对着前方吐出一口烟，乳白的烟雾在阳光下被照耀成金色。
　　哪怕是背对着日光行走，眼睛也只能睁开一半，勉强存留一半的视野里浮现一个纤细的身影。
　　十几分钟前将一个手提公文包、行色匆匆的上班族挡开，低头看到的就是这个在身边埋头走路的身影。
　　金色阳光在柔顺的短发上镀了一层锈红光晕，垂落两颊的发如同帘幕，将因思考而不由得缓慢的眨眼动作遮住。

　　她在想什么？
　　那一瞬间武藤泰宏有些好奇。
　　在这个阳光明媚、人流涌动、充斥食物香气的街道上，被他们隔在安全地带里的她在想什么？

　　“她的判断可以相信。”武藤泰宏有些慢吞吞的说道。

　　她说所谓阴谋，很大程度上是在打“信息差”战役。
　　布局人掌握着猎物不知道的情报，先一步了解更多详情，所以能先一步在猎物的必经之路上挖坑布局，也能利用这“先一步”隔断猎物获取消息的途径，多设几个障眼法，掩盖在铺满尖刺的陷阱前……在这之后，只需要耐心等待猎物踩中陷阱便可。

　　上一秒还在咕咚汽水的家伙，下一秒却像一把劈开过血肉的利剑般杀伐果决。
　　“早在八百野优表现出坚定决心时，死局已成。”
　　“况且，因为信息差，我们本就无法判断八百野优在拷问下做出的回答的真实性。”
　　“只能以退为进。”
　　所以他们选择放弃问讯，另寻他路。

　　习惯性落后他一步的副队长好像得到了答案，于是恢复了往常的沉默，跟随在身后不再出声。
　　先前那个轻易就被气到跳脚的少年就像海面上的泡沫，一个浪头打过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武藤泰宏又呼出一口烟，另一只手里的袋子仍然散发着面包的喷香。

　　并不猛烈的风绕过少年扑在面颊上，昭看着匀速向后消逝的沿途街景，思维逐渐分离感官，暂时脱离躯体漂浮在半空。

　　目前“反东万”势力集结各方队伍，已经形成一股可观的势力。
　　假设人手聚拢是这个大计划里的一小步，那么对面估计很快就会进行下一步。
　　这时候向外界散布虚假的消息，宣称八百野优已经叛变，东万洞察了敌方的计划。应该能造成“反东万”势力内部一定程度的内乱，令对方的下一步计划滞后。
　　同时她也在赌。赌这种局面是否能逼迫对面更改计划，或者变动计划进程，尽量多争取一些时间。
　　一些她将这种“信息差”缩短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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