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 我的爱意

作者:少年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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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3 章


      他们朝房外一处小山丘丘顶走去。夜不算早了,整个拓展基地除了远处那明亮的篝火外,就再见不到别的人走动。这里远离城区,少有灯光的打扰,月亮要下半夜才出来,于是整个天空都是璀璨星光,萤火虫点缀其间,像是特地为他们出现的一样,越朝上走,莹光越绚烂。
      两个人登上丘顶,站在亭子之外,头顶是浩渺银河,身边是欢喜之人。
      面对沈烈之前,左安脑子里的思虑那么多那么复杂,可是当他的人就站在眼前时,她发现心里就只剩下一个想法了。
      要考虑的事情那么多,最重要却只是珍惜眼前人。
      于是她暂时抛掉那些“怎么办”,她要一个只属于他们两个的夜晚,哪怕只有一小会儿的时光。他们彼此默契地没有说话,那是一种自然而然的舒适。她在星星点点中依然看得清沈烈明亮的眼睛。她在那眼睛里也看到了自己。
      “好不好吃?”他声音里都是宠溺,夜色使他放纵了自己的心意。
      “嗯!——只要是你做的,我都喜欢。”她毫不掩饰,甚至有点期待地看着他。
      沈烈却不易察觉地转移了目光:“你肚子鼓鼓的,藏了什么?”
      左安高高兴兴地坐到凉亭下,从衣服里掏出来一个木雕。
      “我准备做一个非洲草原系列,这个是第一个成品,总共两只,”她递给沈烈,“送你一只。这可是我很得意的作品。”
      她很确定沈烈会喜欢这个。那木雕捕捉到了猎豹跃起的一瞬间,最令她惊叹的,是沈烈在高空中的一跃与这木雕的气质契合极了,那猎豹也拥有了神情,它和沈烈都有一种令人震彻的野性之美,和奔向自由的决绝之意。
      她突然迷惑,为什么会在沈烈身上看到那样的气息。
      他不自由吗?
      沈烈捧着那个木雕,好一会儿没说话。
      “这猎豹好像我,”他终于开口。
      左安送了他两次木雕。两次都意义非凡。
      他觉得第一次送的是她自己,而这一次送的是他。
      她好像有一种能把灵魂刻进去的力量。他太喜欢这个了,在那让人惊艳的线条之下,是一般人看不见的束缚和艰难。端着它就好像是在和自己对视,那久久难以摆脱又无法宣之于口的过去的纠缠,已经成了他的牢笼。
      她是怎么做到的?她比自己以为的更懂他吗?
      他认识左安之前从没接触过木雕,但他就是觉得她是极有天赋的,比很多人都有。
      “安安,”他忍不住问道,“真的不考虑专职去做木雕吗?你做出来的东西那么有灵气。”
      她笑笑,说不清笑容里多少是开心,多少又是无奈。
      “经济上再等等的,现在还不行。再说,”她歪着头,带着点独有的坏笑,“北区还没拿集团最高奖呢,我怎么能撇下你?”
      那晚她在荷塘旁边的哭泣和忍耐一直挂在沈烈心上,成为一个让他既心疼又担忧的事情,时不时就出现在沈烈的记忆里。而今晚她这样的回应,让他终于确定那必然是个她不愿提及的部分。沈烈这样想着,心里十分难受,但是脸上没有任何波动,他点点头:“是啊,这事儿很重要,我不能——我们北区不能没有你。”
      说完他把木雕仔细地藏到了自己的衣服里,那翻起衣服时的动作,又引得左安开始联想他八块腹肌的样子和手感。
      凉夜渐寒,风吹出冷意。
      左安躲在沈烈宽大的衣服里,新鲜的风流淌过鼻尖,有些冰冰的。她看看衣衫单薄的沈烈,感动里有更多的疼惜。
      “沈烈,你冷不冷?”
      他故作轻松,实际上已觉得那寒意侵入了:“暖和得很。”
      “坐过来。”左安拍拍她正坐着的长凳。
      沈烈走过去,坐到她身旁。
      左安朝他挪了挪,紧紧贴着,然后把衣服脱下来,重新披在两个人身上。
      明明只是一件搭在两个人身上的外套,却生出一种相依相守的感觉。
      一个可以回房间,一个可以去烤篝火。但是偏偏谁都没有提,都想霸占对方这一点时光。
      “暖和点了吗?”她问。
      “嗯,暖和。”他轻声回答。
      两个人的肌肤,隔着薄薄的单衣,亲近得好像彼此的脉搏都能感受得到,温度化成电流,加速了心跳。
      他的右手和她的左手几乎已经在一起了。它们是那么的想要不管不顾地紧紧缠绕住对方。
      可是未来的不确定性阻止了她。
      未解决掉的过去绑着他。
      谁都不敢再向前一步。
      它们带着无限的欲望,被强烈的压抑着。
      风都看不过去了,吹得更猛了些。左安像只取暖的小动物,向着那温暖的胸膛凑了凑。
      酒精和黑夜让他觉得这一切太难控制,爱意像横冲直撞的猛兽撕扯着他,他决定了。他要把安安揽在怀中,他要把她的手贴在胸口,他要呢喃着她的名字亲吻她的额头,他要告诉她的心意,和那个沉重的秘密,他要向她求一个开始。
      “安安……”
      他声音发颤,紧张得不得了。
      他就快握住她的手了!
      这一点点的距离,却需要极大的勇气,对他而言简直像是一场赌博。
      可现实没有给他开局的机会。
      谢圆的电话突然打了过来。
      他站起身,懊恼地接起电话:“怎么了?”
      电话那边的谢圆头一次碰到这样暴躁的反应,愣了一下,然而要传达的信息太重要,他来不及多想,立刻开门见山地说道:“老大,李岩他——”
      “你等一下,于总电话进来了。”
      沈烈打断谢圆,心里对两边的电话都有种不好的预感。
      “喂,于总,有什么需要我效劳的吗?”沈烈客客气气,心里却绷着劲儿。
      “呦,没想到最后真能联系上沈总。您忙什么呢?”
      沈烈对着那头的冷嘲热讽好言好语:“这会儿带团队出来素质拓展,我们这新进来了些员工,诶,有好几个不错的,我专门培养留着和您那头对接——”
      “用不着!”那位于总也不准备端着了,语气冲天劈头盖脸:“贵公司真有闲心啊!沈总,您知不知道你们给我这边的供货已经第三次配送有问题了!有问题就算了,那解决呀!我下面人找你们物流解决问题,结果呢?配货对接的员工我们找不到,你们那个什么物流负责人刘丰也找不到,你们的销售说马上处理,两个小时过去了,现在也失联!你们公司是整个都想消失吗?!我现在对我这的客户没法交代,光赔偿违约的损失就得小百万,还不说往后怎么做生意!沈总,当初我说服我们老总和您合作,可是看中了您在业内的信誉,和您承诺贵公司给我们的服务是钻石级VIP。到头来您的信誉就是这样的吗?我看这钻石服务还不如我原来的供应商,咱们的合作就到此吧!损失赔偿就让双方律师去沟通!”
      这于总带着南方人独有的高调门和连环炮发射一般的语速,狠狠发泄之后直接就挂了电话。沈烈几次要说的话都被严严实实地堵在了嘴边。
      沈烈马上打过去,响了一声后立马被挂断了,他再打过去便已经被拉进了黑名单。
      公司内部配合失误导致客户退单和索赔不是没有遇见过,但在职业生涯里他还是第一次碰到多次配送有问题自己却丝毫不知情,也是第一次被对方高级别人员亲自打电话愤怒质问。他直觉事情没这么简单,但当务之急是留住客户,毕竟这是他从竞对那里辛苦挖过来的大客户,是来到新公司的第一笔巨单,对公司的声誉影响更是极大。
      于总已经拒接电话,沈烈想起他有个助理,之前也是先想办法接触了这位助理之后才联系上的于总,之后双方在一些商务细节的事情上联系过多次,沟通很是顺畅。沈烈决心试试,无论如何他要尽可能多的了解对方的情况。
      然而手机里的那个“赛佳得于总助理赵小姐”也挂了他的电话。
      沈烈心沉到半截,赵小姐给他回了信息:于总还在发火。
      他仿佛抓住救命稻草一样迅速回道:还请赵小姐说一下具体问题和损失情况,我必定尽全力解决,把贵公司损失降到最低!
      赵小姐:少发货五分之一,还有型号不对的,下游急要,明早八点需转运。
      接着又发了一个图片,是具体的明细。
      沈烈估算了一番,迅速回复:感谢!我马上处理,绝对不耽误明早发货。非常理解于总现在的心情,我司有极大的诚意与你们合作,之后保证给于总一个满意的处理,还请您帮忙转达,感激不尽!
      赵小姐:好。
      谢圆的电话又打了过来,沈烈皱了皱眉,按掉之后拨到了刘丰的电话。
      他转头看到左安正紧张地盯着他。
      不知道为什么,他那颗心有一瞬间的舒缓。
      “安安,”他语气温柔而镇定,“帮我个忙,问问谢圆什么事,好吗?”
      左安似乎也消减了几分紧张,她马上去联系谢圆。
      沈烈这边果然也找不到刘丰。他没多想,甚至连情绪都不起伏,指尖如飞地翻开了公司的值班表,找到库房当班同事的电话。
      他报了几个主要批次号,问对方库里还有多少。
      “优化库存时候都撤回B市总部了,沈总。”
      “我什么时候签的字?”他冷冷的问,越来越觉得不对劲。
      对方也懵了,在那边哗啦啦翻了几下:“确实有您同意撤库存的签字,日期是上周六那天。”
      沈烈心里一惊。
      “知道了。”他不露情绪地挂断。转而又拨通了梁篮的电话。
      “你不和你的安安在一起——”
      “出事儿了,你那边能紧急调用多少库存给我?明早要到天津港,明细我发你了。”
      梁篮从文言文儿的温柔乡里噌地坐起来。
      “货我都有,交通方面应该来得及,现在的问题就是我们都是刚成立的分公司,彼此之间调货的话程序比之前严格,审批节点也多。”
      沈烈沉默了几秒钟。
      “我怀疑这里头有人使绊子,而且胆子非常大。”
      “我让库房走个紧急流程,我亲自去押货。”
      “我也马上出发往天津那边赶。谢了,兄弟。”
      “咱俩,你还说这干嘛。”
      他挂了电话,马上又给赵小姐发了信息。
      那边回复他:你试试给于总打个电话。
      沈烈:多谢!
      果然,于总解除了黑名单,语气依然凌厉但有了缓和的余地。
      眼前的事儿算是有解决的希望了,他稍稍松了口气。
      “安安,我得马上去天津。圆儿那边什么事?”
      左安表情严肃,语气缓慢,徒劳地不想雪上加霜:“李岩从公司库房往于总那赶的时候出了车祸,现在还在抢救。”
      沈烈的心又掉了下去。
      “当时他正和圆儿通着电话,说和库房的人有争执,没等说清楚具体什么情况,就听见刹车和撞击声,再联系时……接电话的就是路人了。”
      沈烈眉头皱得更深了些。
      “我和圆儿现在去医院,再叫上赵腾,你去天津处理客户的问题,你看怎么样?”
      “这么晚了你就——”
      “处理员工异常事件本来就是我的工作职责。”她果断地说道。
      沈烈深深看了她一眼:“好。”

      四个人以极快的速度收拾好,在拓展基地门口短暂的碰了头。所有人都喝了酒,基地又偏僻,他们只能高价雇佣基地的工作人员开车。
      这让左安特别害怕,她倒不是担心自己的安全,只是觉得沈烈的生命没有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上。
      “李岩那边处理的原则:尽全力治疗,不考虑钱的问题,安抚好家属,”沈烈掏出一张银行卡,“里面有十万,密码是170521,不够我再转账,处理完天津转运的事情,我还得去亲自见于总,之后才能赶过去找你们。”
      三个人点点头。
      沈烈打开自己的车门:“行了,保持联系,都出发吧。”
      谢圆和赵腾也转身上车坐了进去。左安迟疑了一下,看了眼沈烈。
      沈烈没有马上进到车里,和她对视着。
      “我没事儿,真的。”他轻声说。
      得到这样几个字,左安才上了车。

      沈烈和梁篮分别从两个城市出发到天津,都得五六个小时。左安三人距离医院近,七八十分钟的路程,但是不清楚李岩的情况,有可能也得熬个夜。
      因此谢圆和赵腾都在闭目养神。左安攥着手机,知道自己应该保持好体力,但是紧张沈烈的心怎么也放不下。出发不到十分钟,她忍不住在沈烈的对话框里打出一行字:
      “你在车上尽量多睡会儿,明天见到于总,估计得是一场硬仗了吧。”
      没等发出去,她又嗖嗖嗖的删了。
      谁不知道这会儿要养精蓄锐啊?唠唠叨叨多此一举,还打扰他休息。
      她懊恼的想。又敲出了别的字:
      “到了地方告诉我一声吧。”
      然后又删了。
      告诉自己干嘛?兵分两路就是要各自专心解决问题,给他添什么乱呢?再说自己这边要面临什么情况还不知道呢!
      她发现自己好像突然不会和沈烈说话了。
      可笑!
      算了,呆着吧。她愤愤地闭上了眼睛。
      然而眼前都是沈烈。
      她无奈地叹了口气。
      手心里短促地震了一声——
      “安安。”
      “你怎么不睡觉?”左安迅速回复,然后还是“唠叨”出了那句话:“你在车上尽量多睡会儿,明天见到于总,估计得是一场硬仗了吧。”
      “那个木雕,”他说,“我还想要个小小的,能够在以后随时带着出行的那种。”
      她低着头,看着沈烈发过来的这行字,眼里仿佛春风熏过。
      “嗯,回去就给你做。你好好睡一会儿。”
      “睡不着。”
      “我明白,两个事情都太突然了。”
      不是因为这个。他打出这一行字。
      是很突然,而且不简单。但在理智之下,他会让自己睡着的。何况解决办法已经有了,剩下的就是去争取。况且他知道,其实于总不见得就真的打定了主意要中断合作,很可能不过是想要趁着这个机会再要些优惠的商务政策。
      不想睡是因为要说的话还没有说出。
      他隐约有一种奇怪又可怕的预感:如果这次不说出来,也许再没有机会了。
      可很明显,此刻绝不是一个合适的时机。
      他把那几个字删掉。手机轻轻点着额头。
      见沈烈迟迟没有回复,左安想他也许已经睡了,刚要闭上眼睛,又觉得不对。以往他们晚上打电话,发信息,无论多晚,即便是迷迷糊糊即将掉入梦乡了,都会互道一声晚安,不会突然就没了动静。
      她简直要胡思乱想了。毕竟她要处理的,就是在解决发货问题的路上出了车祸的事情。
      “安安。”
      她松了口气,对自己的一惊一乍哭笑不得。
      “嗯?”
      “28号是你的生日吧?”
      “啊!我都忘了呢!”
      沈烈思忖良久:“有个很重要的事情,想在那天和你说。下班后一起吃饭好不好?”
      左安的心一瞬间紧张得突突跳。
      “哦。”她用矜持掩盖了内心的兴奋。
      好像过于矜持?
      她又补充到:“好呐!”
      沈烈对着手机笑笑:“睡吧。我到了天津告诉你。”
      “嗯。”
      “安安,晚安。”
      “晚安,沈烈。”
      两个人的嘴角都浮起一丝笑意,在这纷繁复杂的生活里带给了彼此一些力气。

      三个人赶到手术室门口的时候,正看到一个女人窝在凳子里,头发蓬乱,害怕得紧咬双手,眼神一刻都不敢从那盏亮着的指示灯前移开,整个人孤零零,瘦弱又紧绷。
      谢圆见过她一面,示意另外两个人这就是李岩的爱人,从老家干过来的。
      那女人眼泪儿怎么也止不住:“这都抢救一个小时了,”她想要宣泄却又怕惹怒公司再不管她的丈夫,柔柔弱弱里带着十分埋怨,“什么工作那么急,非得星期天儿大晚上的还要去天津找什么老总?这路又黑又远,这能不出事儿吗?”
      她把偶发说成必然,说得左安心里咯噔咯噔。
      这女人哭得更厉害了:“我一过来就先交了好些钱。他要是……我一家子就他一个人挣钱,我和孩子以后怎么办……”
      左安坐到一旁,握住她的手:“公司知道了之后就立刻派我们几个过来了,这边的大领导也很快就赶过来。您放心,我听说救护车赶到的很及时,他不会有事儿的。李岩是去处理工作时候出的事故,公司会走工伤程序,等他手术成功出来了,您找个时间,把单据整理好给我,公司有专人去申请这批费用。我在路上和我们总公司的人力负责人汇报过了,确定剩下的费用我们这边会直接支付。”
      那女人哭得轻了些,谢圆和赵腾趁热打铁:“是啊嫂子,李岩一看就特有福相,肯定一会儿就从手术室里出来了!”
      “对,钱的事儿您不用愁,误工费、住院的食宿费,这些都——”
      赵腾还没说完,手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四个人都急急地走过去,里面一个护士比这四个还急:“病人是熊猫血,我们血库告急,正在紧急调血,你们几个有这个血型的吗?”

      李岩爱人一听这个,一直在努力克制的情绪“哇”的就崩溃了,哭得几乎站不住。
      随便就能找到的血型,能叫熊猫血吗?
      左安努力搀扶住她,但她说出的答案显然更会起到作用:“我是!”
      护士迅速上下打量她一眼,有点担忧。
      她明白护士的意思:“看着瘦而已,105斤。我每年都献血,没问题的。”
      护士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行,跟我来吧!我们也在联系其他医院紧急调配,先辛苦您了!”
      说话间左安已经跟着护士远远走了,另外三个人还愣着,李岩爱人终于反应过来,遥远着想要感谢她。
      谢圆和赵腾一边坐一个,合力安抚李岩爱人。
      左安在献血室里歇了会儿,这次剂量比平时献血都大,她有点头晕了,不过庆幸自己晚上因为沈烈才没怎么喝酒,不然眼前唯一的熊猫血可能都帮不上忙,万一真的救不回来人,她这辈子都得难过遗憾。想到这里,她看了眼手机,沈烈还没发过来到达的消息。

      “这路又黑又远,这能不出事儿吗?”李岩爱人的话幽幽飘了过来。尽管知道开夜车的人很多,大多数也都没事,左安的心依然吊得高高的。她想起一进来时看到李岩爱人孤立无援守在门口的样子,思绪一下子联想到如果趟在里面的是沈烈……
      她猛的摇摇头,要把不好的画面都甩掉。
      结果除了头更晕之外,没有一点作用。她越怕什么,脑子里便越是浮现出什么。左安开始心慌了。
      她坐立不安,想念成狂。
      她不能再自己呆下去,起了身稳了稳自己,去手术室门口找谢圆他们。

      李岩爱人见她过来,立即迎了上去,紧紧抓住左安的手——由于左安以稀有熊猫血的身份出现,她在这个时候成了李岩爱人的精神寄托和吉祥物,仿佛抓着她不放,这事儿才能有个平安的结果。谢圆和赵腾一左一右站在那,让冰冷的医院多了点人气儿,显得温暖些。也许是因为亲眼看到瘦瘦的左安去给自己的先生献血,也许是因为李岩的同事们都连夜过来陪着,又也许是因为已经被告知不用担心钱的事儿,她整个人虽然依旧紧张而担忧,可是多了很多希望,不像一开始那样六神无主恐慌无助了。
      左安依旧惦念沈烈,但因为眼前就守着她的“工作任务”,她反而重新变得沉稳镇定。
      这样过了一个多小时,李岩平安地从手术室里被推了出来。他们又观察了一个多小时,终于确定没什么问题了。
      人没有生命危险,家属没有闹,一切都非常顺利。
      谢圆和赵腾舒了口气。他们在四个人临时建的小群里向沈烈做了汇报。
      但是并没有得到沈烈的回复。左安牵挂他的心却又重新扑腾了起来。
      谢圆看了眼脸色苍白的左安,从包里拿出牛奶和牛肉干:“吃点吧,抽了那么多血。赵腾刚刚出去买的。”
      左安感激的收下了。
      “咱们在附近的宾馆临时住一下吧,沈老大估计最快也得明天下午才能赶来,所以明天咱们先早点过来看看李岩爱人这还有什么需要,在这等沈老大,等他到了再带他来探望,了解李岩和物流员工之间的具体情况。你们俩觉得呢?”谢圆问。
      “不知道沈——沈总那边怎么样了。”左安终于找到机会把担心说出口,不然她会被这心思压坏的。
      赵腾瞥了她一眼,没说话。
      谢圆看看表:“还没到天津呢这会儿,得再有一个小时吧,估计信号不好,那地方有个盲区,我路过的几次都会有信号延迟,”他想了想,又特地补充到:“我听基地老板说,给沈老大安排的司机开过好几次夜车,又是老手,经验足,几乎没出过事故。”
      “啊,那,挺好。”左安稍微放心地回应道,同时不知道是该感谢他的周到细腻,还是要藏起自己的心虚。
      赵腾又瞥了谢圆一眼,把话题拉了回去:“我同意,先找宾馆吧。”

      结果,三个人一查APP,才惊愕地发现周边的宾馆早就被占满了,最近的宾馆竟然已经出了十公里,真切地体验了一回难以落脚的病人家属的感受,又正是凌晨,打车困难,折腾了一个多小时,三个人才找到了一个小旅馆住了进去。
      沈烈那边依旧没有动静。
      左安躺在吱呀吱呀的小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睡,她索性起来,翻开手机相册,找到有沈烈的那些照片。
      他举杯的样子风光无际,他在小吃街吃了变态辣直流泪,他在柔和灯光下温暖地切着菜,在路边像个孩子一样喂着猫,他穿着紫裙子无辜地哀怨,他刚刚运动完的汗水勾勒出棱角,他看着她的眼神……
      温柔又美好。
      这些照片,让她的心宁静和缓。
      她抱着手机里的照片迷迷糊糊的渐渐睡去,一丁点震动又立刻唤醒了她。
      “安安,我到了,梁篮带着货也在这,工人正在连夜清点,没什么问题,八点能准时转运。九点左右我去于总公司亲自拜访。顺利的话中午就可以返回。希望你此刻香香的睡着。”
      再看群里,沈烈也回复了,夜里货车多,又恰巧正堵在信号不好的那段上。
      左安在这个时候明显地感受到什么叫一颗石头落地,原来踏实的滋味儿是那么的好受。
      紧接着困倦像巨大的猛兽袭击过来,凶得她眼皮都难以撑开。左安没法打字儿了,她摸索着屏幕,发过去语音:
      “唔,那就好,我一直紧张得不得了。你在车上睡过了吗?”
      等了会儿,沈烈还是没回复。
      尽管理智上她知道沈烈已经平安到达,截止目前一切都在掌控之中,但是那颗落下的石头,又有要悬起来的架势。
      这个夜里,那颗心简直是长在了沈烈身上,根本不受她的管。
      所以左安一直半梦半醒地,忽而现实忽而似乎梦境的凌乱着,有时放心有时又惊醒,睡得头晕脑胀。黎明时候她听见了屋门打开的声音,吓了一跳,警惕地睁开眼,竟然是沈烈。她欣喜极了,又很生气地告诉他,这一晚上她是如何如何的担忧,如何如何的害怕,她献了太多的血,本来就容易心慌,他却不知道要多跟她说说话,让她别那么牵挂。
      他说:“所以我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啊,下了车,立刻就来找你,谢圆他们都不知道我来了。”
      她的责怪和嗔怒一下子就没了。他就坐在床边,她的睡裙裸露着双肩,被子凌乱,双腿隐约毕现。
      他盯着她看。她突然害羞了。
      “安安,你生日时候我要说的事情,现在就想告诉你。”他坐得近了些。
      “哦,那你说,”她正襟危坐,虽然似乎不论坐姿多么的正式,都有点难以抵挡这个房间里四处蔓延的情愫。
      他缓缓靠近,一手轻抚着她的头,额头相抵,身上的味道扰得她神魂跌宕,另一只手紧紧地把她的掌心贴在自己的胸膛上。
      他说,那声音低沉而充满诱惑:“安安,我要告诉你,我想要你。现在。”
      她的讶异不足一秒,魂魄就好像飞走了,眩晕得一塌糊涂。
      她在这一塌糊涂中实话实说道:“沈烈,你说的是我的台词。”
      然后唇边是她能够想象到的最好的一吻。柔软绵长,湿润的情欲缠绕在舌齿间。
      又和谐了,挺美的为啥就得和谐呢
      爵士乐加重了这一屋子的绮丽,窗纱飞漫,和谐,这也没啥啊有啥可和谐的,更让心魂荡漾。那曲子不断的重复,重复,重复。
      重复到,终于把她叫醒。
      竟然是个梦。
      竟然只是个梦……
      而那坏掉这梦的陌生号码,竟赫然显示着“被205人标记为骚扰电话”。
      她从没如此刻般痛恨那些电信诈骗和推销电话!他们如此敬业,夜里也不休息的吗?!
      她愤愤地怒睁双眼,瞪着天花板。
      忽而梦里的情景飘飘浮浮地在眼前闪现,她翻了个身,把脸埋进被子。
      天呐……这梦中的想象力,可比清醒的时候夸张多了……
      她强迫自己不许回味和乱想,快点进入睡眠,毕竟白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然而万籁俱静之中,左右两个隔壁房间却开始了此起彼伏,故意似的上演着二重奏。这是个没名没姓好不容易才找到的小破宾馆,隔音效果略等于放大音效,甚至带着回响。在这个时间段这个地方如果还有人不肯睡去,那么大概率是在做那件最使人充满动力的事情
      她在自己的小破床上听得不能再清楚了,沿着那豪不掩饰的声音,她可以毫不费力的生出画面。梦中缱绻被打断的左安,在这样的阵仗中紧捂着耳朵,带着点嫉妒,气呼呼的无法入睡。
      好不容易挨到两边声音渐低,天已微亮。垃圾车的轰鸣声、各种叫卖声、大爷大妈振奋的聊天声,混合在一起,又搅合了她早晨的睡眠。等到热闹息去,天光大亮,一向规律的生物钟也不允许她再睡着。
      终于,几乎一夜未眠。
      左安浑身难受的起了床,洗好脸在镜子前一照。一声尖叫:
      “啊!!!我什么时候有过这么重的黑眼圈儿了!!!”
      她火速翻出化妆包,一阵捯饬之后:“完了……根本盖不住……这怎么去见沈烈……”

      “沈总,我对您个人是十分佩服和认可的,但是,和贵公司的合作……”于总坐在车里,两眼目视前方,并不去看车外站在冷风里的沈烈,“我一直认为,这双方合作吧,就跟结婚一样,不光是两个人两情相悦就行了的——那毕竟是两个家庭的事儿,如果家里人不支持,还净添乱的话,这婚姻,怎么能幸福长久呢?您说是不是。”
      沈烈点点头,递出一支烟,又隔着半截窗玻璃给于总点上:“您说的没错。不过家大业大的,难免碰到疏忽的亲戚,但是像赛安得这样的量级,实际上我们整个家庭都非常重视,等回去查清楚情况,家法也少不了的。我专门过来给您道歉,也是想了解下当时具体情况,咱不能因为中间的误会,就让本来特别合适的两个人分开啊,这多不值,您说呢?我想我们还是值得再给一次相处的机会的。”
      于总乐了:“具体情况好说,一会儿我们这边小赵可以过来和您聊聊,整个过程她都清楚。机会嘛……”他看了一眼沈烈,有点逆光,看不分明。
      沈烈却从他的眼神里看出了商人一闪而过的精明和敏锐,有时候他自己也有这样的目光。
      “您说。”沈烈语气和善,心里却尽是盘算。
      于总伸出手,比划了个数字:“这个折扣,再加上,B市地区的代理权。”
      果然。好大一张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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