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名字 我的爱意

作者:少年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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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 12 章


      左安蹲在地上研究了半天拉杆箱里整齐又充实的码放。她试着拿出其中一件,打开之后再叠回去,果然不出所料,根本无法恢复原状,而且,还塞不进去了。
      她拍拍自己的脑门,长叹一口气。
      方秦走过来,三两下便重新放好:“你怎么又给拿出来了?我不是刚给你放好吗?地形图画好了,拿着。”
      左安把“地形图”小心翼翼地揣好:“我就是想挑战一下,结果又失败了。你确定我照着你的地形图,就能像你那种原模原样的把衣服叠好带回来吗?”
      “谁让你非要带那个木雕,那么占地方,你去素质拓展,又不是去木雕展览。返程时候空间会大很多,你尽力而为吧,不要像上次那样摆得好像急急忙忙离家出走。”
      左安撅着嘴巴没说话,她拉起拉杆箱,跟方秦撒了个娇,出发到沈烈所在的城市,参加北区团建去了。

      “小安,能行吗?听老员工说这个山特别难爬,裤子都能磨破了,你是女生,要不跟教练申请观赛吧!”鲁秋平,就是那个真诚地认为他的领导沈烈可以副业烤串的新同事,一边努力伸着脖子想看清茂密丛林之外的山顶在哪儿,一边劝说左安。
      “是啊是啊!不用不好意思,我们都理解!”海洋蛋糕的主角邱晨也热切的附和,心里暗暗在心疼身上这条新买的裤子。
      他们和另外五名同事站在山脚下,穿着相同的队服,等待着五分钟之后的一声枪响,便要和另外四支队伍比拼,争夺第一个全员到达山顶的荣誉。
      虽然这是个不高的小山,但胜在杂草与荆棘混生,山势倾斜,且没有踏出一条路。爬这样的一座山,有趣刺激,也有一定难度,却又没有太大风险,于是前年北区拓展时候就用了这里,据说比赛后半程,平日里铁骨铮铮西装革履的男子汉们,到最后都龇牙咧嘴,全然不顾形象,各种姿势往山上爬,仿佛开启了返祖现象。公司里企业大学的负责人认为做销售的就该始终有这样一股冲劲,因此把爬山作为每年北区拓展的保留项目。
      左安做着热身运动:“放心啦,我会努力不给你们扯后腿的。”
      “你们是不是怕左安耽误成绩啊?”
      沈烈的声音从几个人身后传来。
      他一身户外装,穿着和左安他们一样颜色的队服,宽肩窄腰,把别人身上软踏踏的队服穿出了模特的效果。
      “老大!”
      “老大,这个比赛您和我们一个队吗?”
      “欢迎老大!”
      “噢耶,终于和老大一个队啦!”
      这一队人马各个欢呼雀跃,兴高采烈,把沈烈簇拥在中间。
      左安清楚地记得,一个多月前,他们还拘谨地称呼沈烈“沈总”。
      她在心里为沈烈的进展生出一种奇怪的舒服的自豪感。
      “我们相信小安姐,女中豪杰!”邱晨反应快速地掩盖住一帮人呼之欲出的想法。
      “嗯,要相信你们的战友。”沈烈淡淡地点点头。
      他看向左安,她也看着他。
      一种信任在一瞥之间便已传递。

      然而那山能得到多年垂青,绝非浪得虚名。山中百草香,浓密不见日光,马陆与黄蜂、蚊蝇时不时突袭而至,才爬了不到五分钟,几支队伍就已经全部放弃祖先留给他们的直立行走,纷纷改成四脚齐上。
      沈烈把队伍中爬山经验最丰富的人安排在前面开路,他则一直守在队伍的中后方紧盯进度,顺便留意左安的腰。出乎大多数人的意料,左安没有因为这些钢筋水泥里不常见的生物而惊声尖叫,更没有落在最后一个,她身形灵活,动作敏捷,靠自己一个人便能紧紧地跟在队伍中央,还时不时提醒后面的队友注意滑溜丢的泥地,眼角的荆刺和松动的树根,看来腰伤确实康复的非常彻底。
      四十分钟之后,山势更加陡峭了,所有人都开始气喘呼呼。透过光线不怎么好的密林,另外四支队伍攀爬的声音也传了过来,近在耳畔又寻人不见,竞争陡然激烈起来,五支队伍全部开始冲刺。突然加快的速度让左安感到有些吃力,她明显感受到胸腔发烫,汗水滴得鼻子发痒,有些碎发散开,她满手是泥地抹了过去。三十个参与团建的人里只有六名女性,她不知道其他五位现在怎样了,她自己只想拼劲全力,在攀到终点时,不会听到一句“没事儿,你是女孩子,慢就慢吧”。
      山顶已经隐约可见,其他队伍的身影在林子里终于闪现,几个队伍的进度几乎不相上下。最后一段路最难爬,队员们相互搀扶支撑,借力攀登。山顶上的裁判见队伍都上来了,冲下喊道:
      “你们沈总说了,第一个冲上来的那个人,能再给他的队伍加十分!”
      紧接着四面八方传来震彻的号子声,仔细听都是各队给自己加油、鼓励队友拿第一的口号。
      沈烈很满意各支队伍的冲劲儿,他自己还攒着一股力气,特别想去争个第一,但区总的身份制止了它,这本来就是手下们的舞台。
      在最前面开路的鲁秋平为了节约力气,头都不回了,背着身后的大部队喊道:“同志们,我去冲第一,怎么样?”
      ”去吧秋平!我们马上就到,后面交给我!”刚刚还在心疼裤子的邱晨,此刻已经灰头土脸但是斗志昂扬地担下新前锋的责任。
      “去吧,我们跟着邱晨!”左安和大伙儿在喘气间隙中喊道。
      “好嘞!邱晨注意把路踩实!我去也!”
      “放心!”
      鲁秋平撒开腿爬了起来,人影和声音几乎一起消失。
      开始冲刺后,除了前面队友的脚印和完成任务的目标,再没别的在左安脑子里了,她余下所有的神经元都用来调配身体的运动资源,留不出一丁点余额做别的。最后的垂直五十米异常陡峭湿滑,她精神高度集中,耳朵里就只剩下自己的呼吸声,至于旁人是如何嘈杂而激动地为她加油呐喊,则完全没有被输送到大脑那。
      直到她迈了一个大步,双肩用尽力气攀到终点,双腿双臂都在剧烈颤抖,抓着旁边那个人,半撑着问“第一吗?”
      那人也呼吸急促,但显然不像她那样已到极限,他深吸一口气,骄傲又淡然:“当然,安安。”
      左安终于又清明起来。她才意识到沈烈一直跟在她的后面。
      于是在为胜利欢呼雀跃之前,一股奇怪的担忧和懊恼在她脑袋里的神经元里展开:我从山下开始就一直在沈烈面前“壁虎爬墙”一样?现在满脸泥泞头发散乱地和他说着话?
      她不淡定了,她其实一直很注意自己的形象,尤其是,她发现,尤其是在沈烈面前。
      队伍围了过来,她和沈烈都被挤进了庆祝的人群,来不及再说什么。
      “秋平给咱们又拿下十分!”
      “跟着老大果然得第一!”
      “哇塞裤子真的磨破了,这山不是吹出来的啊!”
      在这些七嘴八舌里,有人喊道:“小安你好厉害,我都差点跟不上你的速度!”
      “是啊是啊,在山脚下我还担心你能不能爬上来呢!”
      “我以为女孩子不愿意爬山,只喜欢海边!”
      “我以为女孩子都会害怕虫子,本来还打算英雄救美一回呢!”
      “我以为好看的女孩子都不喜欢土啊烂树叶啊!”
      正在抓紧时间重新扎马尾的左安抬起泥乎乎的脸蛋:“诶诶诶,你们怎么有这么多对女孩子的刻板印象?收起来收起来,我们人美体力好能打硬仗的姐妹有的是!”
      “对对对,小安就是个好榜样!”
      “下一项活动是什么,是不是吃午饭啊?”
      “今晚我要吃一盘子红烧肉,谁都别跟我抢!”
      “你说的哈,不吃完不许走啊!”
      一群人嘻嘻哈哈,恢复得极快,晃晃悠悠慢慢朝山下走。左安也很快摆脱了颤抖,和沈烈走在队伍最后面。
      这使得她又想起了刚刚那个问题。
      “安安,怎么不说话?是哪儿不舒服吗?”沈烈有点担心,悄悄问道。
      “没有啊,活蹦乱跳的~”
      他认真地看着左安,确定她除了汗与泥土之外,脸庞依然明亮,大量运动后的红晕还停留在脸颊,显得分为有活力。
      “嗯,”他放心了,“生龙活虎的,和上山时候一样帅气。”
      “我的壁虎爬吗?”她笑着问。
      “咱们的壁虎爬。”他笑着回答。
      她突然觉得刚刚的担忧十分没有必要。整个人都轻盈了起来。
      “我想你也很帅气!”

      左安站在十五米高的“高空跷跷板”下踌躇满志。
      她从山上下来朝餐厅走的时候,老远的就看见了它。那是这一大片高空拓展设备里最高的一个。她心里悄悄期盼,希望这次团建的项目里有跷跷板。她午休时候还一直惦记着,中午激动得都没睡着。沈烈是知道所有的项目安排的,但她忍着不问,想在下午有个惊喜。
      果然,惊喜来了。
      一块六米长、一脚宽的薄木板高悬天空,木板外侧各有一个小铃铛吊在悬梁上,木板中间既是支点,又是供人攀上去的梯子,高空风大,木板和铃铛不时摇摆。仰头看它的队员们渐渐觉得自己脖子有些酸了。
      “你们互相报一下自己的体重啊,体重差不多的一组,爬上去之后,要保证木板左右平衡,然后走到两边摸铃铛,铃铛都响了之后,再下来,才算完成。最后看哪个队的总计时间最短,哪个队就赢了!”
      晒得黝黑锃亮的教练又强调了几个安全事项,高空比赛就算正式开始了。
      前几组都完成的利索干净,几乎七八分钟就完成了,尤其是王子樱那组,身体轻巧得跟燕子一样。大家爬上去很快,但是那木板很敏感,每组两个人的体重只能大致相当,所以最花时间的就是保持木板的平衡。左安在下面密切的观察,通过别人的小错误积累自己的经验,一点点的,她发现这个事儿,除了高一点,似乎也没什么难度。
      她信心满满。
      “安安。”沈烈走过来轻轻叫了她一声。
      “嗯?”
      “你要是站在上面掌握不了平衡,就看眼前的参照物,盯着参照物就容易平衡了。”沈烈偷偷提醒道。
      “……哦……”
      说实话,她不太明白这个操作。
      平衡?那不是需要同一组人在上面互相感知和沟通的吗?
      她还想具体问问,但是已经轮到她这一组了。
      终于来了!她想自己也会是那身形翩翩的美丽燕子吧。
      她跟在同组姑娘身后,矫健的爬上梯子。
      一层两层三层四层五层六层七层,八~层~九……九层……十……十……
      激昂消失在第八层。
      左安咽了咽口水。
      她小腿肚子颤抖得自己都不认识了。
      几个月前她和沈烈的对话突然飘了过来:
      “不过有些人是天生恐高的,自己控制不了,已经不是心理因素了。”
      “天生恐高……这个……沈总,我决定一会儿去楼顶感受一下。”
      对了,那天的电话,是沈烈第一次用“安安”的名字称呼她,通话之后她发呆了半晌,然后……就忘记去楼顶测试自己的恐高程度了……
      现在……生理上的惧怕完全驱除了心理上对高空素拓的激动。颤抖从小腿蔓延到手指,她甚至觉得脚下的队友们都看的清这种程度的颤抖,她双手发软,如果不是理智在牢牢告诉她自己还抓着梯子,单靠手指的感觉,她几乎要以为自己已经松手了。大量的出汗让手心更滑,恶性循环般再次加剧了恐高的程度。
      对自己的失望几乎要让左安气哭了。无论她怎么努力调节自己的心情和想法,眼睛还是诚实地告诉大脑:咱们距离地面越来越高,太可怕了,我要疯了。
      她软弱无力的爬到薄薄的木板上,发现挑战才刚刚开始。
      而且她明白沈烈说的平衡是什么了。
      除了眨眼睛和喘气儿,任何一个动作都会破坏她自身的平衡,以至于她让自己双腿站直几乎是不可能。她光是把自己转过来面朝十五米之下的队友们,就花了五分钟时间。她知道安全绳就系在她的身后,在开始之前被教练三番五次的检查过,可是这样的认知起不到丝毫作用,那绳子随着高空气流的摆动,在左安好不容易站稳的时候又刺激了她的平衡,某种程度来说,这绳子还不如没有,更不要提自带动感属性的薄木板了。
      她跟绳子,跟木板,跟大地较着劲,同组姑娘不断地安抚她,指挥她一步一步挪到木板右端。但她们两人的体重差距还是有点大,那姑娘一个步子迈出去之后,左安的木板悠悠地就翘了起来。底下传来一阵队友的惊呼。
      她想她干脆跳下去算了!
      好在那个姑娘反应快,立刻又撤回步子,让薄木板重新平衡。
      左安依然在不停抖动之中勉强接收着旁边姑娘的信号,努力朝右端挪过去。
      她终于想起沈烈嘱咐她的话:找一个参照物。
      举目远眺,在十五米的高度中,只有远方的杨树林可以做参照物了。她盯着那一排杨树稍,深呼吸一口气,最后一次尝试稳定自己。
      她好不容易稳住,突然那排杨树林在风中晃动起来,树梢摆动幅度尤其之大,已经认真盯住杨树林的左安,猝不及防地从身体到灵魂都随着那树梢同步摇晃,差点就掉了下去。
      沈烈你这个大骗子!!!
      她在心中怒吼。
      然后惊讶地发现从爬上来到现在,唯有骂沈烈时是她最平稳的时刻。
      她找到了自己保持平衡的诡异方法。
      只是沈烈在下面为她捏把汗的时候,突然间接连打了很多喷嚏。

      从跷跷板上下来的左安,脸色已然发灰。她下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正朝她走过来的沈烈。
      “安安——”
      “沈烈你这个大骗子!”左安压低声音凶他。
      沈烈全身僵硬起来:“我……我……”
      “我是靠着这句话活下来的……”左安苦笑着抓住他的双臂,“在木板上,只有一种参照物,就是随风摇摆的杨树梢!”
      沈烈才知道她是在开玩笑,松了口气:“对不起,我疏忽了……”
      “你刚刚那么害怕呀?”左安逗他。
      “我——”他不知道要怎么解释,队友们的呼唤却在此刻帮了他:
      “沈老大!”
      “老大,听说您的速度特别快,可以自己搞定跷跷板!”
      “喔!!!!老大来一个!”
      “老大给我们展示一下呗!”
      沈烈冲左安笑了一下,扭过头和大家招了招手。
      他老练地把安全绳系好,像是不知道穿戴过多少次了。
      左安看到沈烈站在梯子下观察了几秒钟跷跷板,似乎在判断什么。随即,他迅速的攀登梯子来到跷跷板中央,没有丝毫停留,他大步朝铃铛跨过去,并不踩实木板,而是靠速度的惯性和臂长,有如凌空飞腾一般碰响了叮铃铃的道具。铃音未断,他已经通过安全绳飞身落地。
      沈烈有着一种天然的自信,那是岁月沉淀加上天生自带的魅力,覆在其上的冰冷和淡然使这自信变得幽邃,是旁人难以复制和模仿的迷人。这气场在他专注观察和飞檐走壁时愈加明显地迸发出来。他鬓角的微汗反射着光,肢体雄浑有力而修长,他微微看向左安,带着若隐若现的笑,似乎有一份火热要透过那层凉意……恍惚间左安看呆了,心里一个隐秘的地方遭到了猛烈的撞击。一阵强烈的欲望汹涌袭来,她要过去抱住他,捧住他晒得有些黑但俊朗至极的脸庞,贴着他的额头,闻着他的味道。那是她的。她想得到。
      她腿还有点软的,但还是朝他走了过去。
      忽然之间,这群人呼啦啦从左安身边跑过去,全都冲向沈烈。
      “老大好棒!”王子樱跑在最前面, “我要抱抱老大,沾沾英雄气儿!”
      未等沈烈反应过来,那豪放的姑娘已经结结实实地抱了过去,彻底挡住了他寻觅左安的目光。
      “我也要!”
      “还有我还有我!”
      那怀抱明明应该只属于自己。于是心脏一阵针扎般的刺痛,酸涩翻江倒海,这感觉太霸道,一下子激醒了左安。
      沈烈还在人群里,那姑娘不肯撒手,别的队友又附在他们两人身上抱过去,于是一层又一层,人人抱得开心,蹦蹦跳跳,发明了一种新玩儿法。这气氛之下,沈烈不忍拒绝,只好任由他们闹腾。
      唯有左安站在一旁看着他们,她愣了一会儿,有队友喊她过去一起,她摆出职业化的微笑回应着大家,淡淡地摇摇头。
      心里依旧是酸的,酸得她骇然。
      她在这短短不到一分钟的时间里,明白了什么。

      回到团建基地宾馆里的房间时,天色已经幽暗。左安第一次拒绝了美食的诱惑,一个人呆呆地对着洗手间的巨大镜子。
      今天的团建结束之后,几十号人吃完了简餐,突然就有人起哄,说要尝尝沈老大烧烤的手艺,他们之中很多人没吃过沈烈做的饭,但是沈烈独家秘制酱料的传闻却早就传开了,一下子所有人欢腾不已。原来起哄的那个就是组织方事先找好的“托儿”谢圆,为了烘托气氛给大家制造个惊喜。这个团建基地是个多功能的场所,除了高空拓展,也能做大型篝火,公司组织者和沈烈商量了一下,便去协调篝火和烧烤的事情了。然而一大群人热热闹闹朝篝火场地晃悠的时候,沈烈却看到左安跟组织方请了假。
      他知道左安肯定会因为高空跷跷板没有很顺利的完成而心怀愧疚,但是整个下午都没有机会和她单独说会儿话,好在这里的教练是非常专业的,十分懂得利用这样的情境为大家做凝聚力练习,也为左安提供了纾解情绪、与队友沟通的机会,再加上左安本身的性格以及大家对她的认可,沈烈相信跷跷板的问题不会困扰她太久。
      所以美味当前,她竟然请假不参加?这哪里是她的作风?
      沈烈不得不承认,篝火晚会是他带着私心建议组织者加入的项目。这私心很简单,每次提到他做的烧烤左安都直流口水,他想为她再做一次,但是一直没有机会。篝火晚会是个团建的好项目,尤其是还能让安安吃到他烤的羊肉。为此他又折腾了好几天去调制那个独家酱料,兄弟们吃得尽兴他当然开心,可是她的念念不忘却最为重要。
      “安安,听说你请假了,不参加篝火?”他在左安身后轻轻叫住她。
      “哦,”左安站在那里,没回头,“那个……”
      说个什么理由呢?

      左安脱光了衣服,在洗去这一天的尘土之前,她站在镜子前审视着自己。
      她喜欢沈烈。不是一丁点喜欢,是很喜欢,非常喜欢。
      她在那讲求平衡的跷跷板下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心却乱了。
      在那之前,她一直顺其自然地和沈烈做着朋友,从没有多想过什么。不知道什么时候,不知道是哪一刻,她只知道等到种子发芽长了好高,拔出只会流血时,她才看见。
      他长得好看,聪明,体贴,温柔,周到,尊重她,懂她。
      无疑,他是一个值得被她喜欢的人,值得受到她好好对待的人。
      就连喜欢他这件事本身,想起来都是美好的。
      想起来都是嘴角上扬的。
      沈烈对她自己的感觉呢?
      在想到这个问题时,那些两个人相处在一起的画面,似乎一个不落地在她眼前闪现。舒适的晚风,雨夜的躁动,指尖的温柔,贴心到有些甜美的礼物,天台的承诺,无助和狼狈时总是“恰巧”的出现,和他那恰到好处的陪伴……他们认识的时间那样短,回忆竟可以承载那么多。
      她相信答案不会太差。
      至少,他对自己是有好感的。
      然而,在最初的激动之后,她猛然想起来她和沈烈的工作关系。
      她从来都觉得他们两个人是平等的,相处的过程从未夹杂过“高管”和“小兵”的概念,她确定沈烈也是同样的感受,即便是工作上的事情,他们也本着合作和共同进退的信念。
      然而如果真的以恋人的身份在一起,她不知道要怎么处理工作的关系了,她预感到那将会带来一系列的麻烦。
      首先公司不成文的规定,是两个人里走一个。谁走?沈烈吗?怎么可能,老总器重,新的团队磨合的也非常好,正是大干一番的时刻;自己吗?怎么甘心,林姐重视,工作的内容感兴趣,经济条件也不允许自己“说走就走”,而且任何一个人的离开都与她和沈烈“并肩作战”的初心完全矛盾。
      所以选择“地下”吗?像很多电影里小说里那样的?从不公开,假装单身,往往还需要刻意制造一些“我没有我不是”的证据。说实话她自己是非常排斥“地下恋”的,总觉得黑暗里的事情得不到阳光下的祝福。而且……“偷偷摸摸”会令她想到另一种她恨之入骨的东西。
      而更现实更迫切的,她在想,她的工作会继续客观中立吗?她的情绪会受影响吗?一旦其他人怀疑他们的关系,她的成就还会被信任吗?她还是独立的自己吗?当同事们谈论她时,谈论的是她有多么努力,她是多么有想法的一个人,还是“区总绯闻女友的八卦事迹”?
      这些思绪乱七八糟的,忽而一起出现,忽而一闪而过,在她脑袋里折腾了一个下午。
      所以她不知道要怎样面对沈烈。
      她不恼悔喜欢上了沈烈,相反地,她想要一个与开始一样美好的今后,所以她希望自己想清楚之后,再见他。

      “哪个?”沈烈还站在她身后,等着她回答。
      “我……我,生理期,不太舒服。”
      “哦……”
      身后传来沈烈略带失望的回应。
      那回应让她心疼。
      “今天运动量那么大,回去好好泡个脚再睡。”
      “嗯。”
      “那我过去了。”
      “嗯。”
      沈烈默默地看了眼她的背影,转身要走。
      “沈烈!”左安回身一把拽住了他的胳膊。
      “怎么了?”他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她其实想嘱咐他少喝点酒。但是……这样嗨的夜晚,这么多的人,怎么可能……
      “放心吧,我尽量少喝点,明天还有活动呢,他们不敢太闹。”沈烈笑着,给她没有说出口的话一个答案。
      左安望着他的眼睛,轻轻松开手。
      指尖偶然轻触,连一秒的时间都不到。

      她盯着镜子里的自己。
      这一点点的碰触,好像是一把钥匙,轻轻一转,便转开了之前那些肌肤偶然或者必然相亲的回忆,又像是一块滤镜,它给它们重新上了色,使那些原本只是偷偷地轻轻悸动过的心又清晰地扑通扑通乱跳起来。
      镜子中的左安,有着漂亮的曲线。
      和谐一下。
      她打开花洒,像以往那样。
      可是又与往常不同。
      她强烈的希望有另一个人与她一同欣赏,她真实地想象着沈烈。和谐的世界。

      喘息淹没在水声中。
      心跳还需一会儿才能平复。
      一种空虚和失落慢慢泛上来。左安轻轻躺回床上。在春情荡漾之后,关于她和沈烈的关系,又开始在脑袋里一团乱麻了。

      “圆儿,照看好大家,我走开一会儿。”
      “放心吧老大。”
      沈烈点点头,稳稳地站着,完全看不出是已经喝了一圈儿的人。他挑选了最好的十串儿肉,悉心烤好之后用锡纸包上,趁着那些本来围绕篝火一整圈,但因为互相敬酒谈天说地而分散成好几撮儿的下属们没来找他的间隙,他悄悄离开了人群。
      安安生理期不舒服所以没过来?
      他怎么会相信。
      首先,日子就不对。他暗戳戳地想。一点也不觉得把她的生理日期记了下来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其次,她生理期的时候除了突然变得极其能吃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更不会难受到吃不下东西。他继续逻辑缜密的分析着。
      而且,这可是她一直心心念念刷了秘制酱料的烤肉啊,上次提到的时候她两眼冒光,几乎想要连夜随他去驻地吃一顿再回来。现在那滋味儿就在眼前,她却跑了?
      但最关键的,是她始终背对着他的样子,让他觉得哪里开始不对了。
      所以他是非要带着烤串去看看她的。

      左安蜷在被窝里,没着急穿衣服。她脸颊依然热着,在对未来的不确定中,渐渐升起一点思念。
      她惊讶的发现和沈烈相处时,并不会出现“异地”的感觉。他不在身边时,她自己有很多事情可以做,学拳,木雕,瑜伽,工作,读书,和方秦夏小芒约会,时间满满当当;他出现时,她又总是充满欣喜,时光因他而变得更加有趣和舒适。而此时此刻,他既在又不在,她却想他了。
      他们会在一起吗?那时候就算“异地恋”了吗?他们会开始患得患失变得不开心吗?她不知道答案,但这个新的问题却开始困扰她了。
      想念在混沌中愈演愈烈,爵士乐突然闯进了思绪里。左安看了一眼手机,脸倏地红了。她对沈烈滚烫幻想的残影还未散去,这电话又使他清晰了起来。
      她调整了一下呼吸,接起了电话。
      “怎么了?”
      “一个人躲起来在干嘛?”
      这个普普通通的问题,此刻听上去却好像是故意对着她发问。
      她羞得呼吸又乱了。
      “呆着呢。”
      她声音微微弱弱的。
      难道真的不舒服了?沈烈不免担心起来,步子迈得更快。
      “我带了好吃的给你。出来一下吧?我还有一分钟应该就到了。”
      左安噌地坐起来,想起自己连衣服都没穿。
      沈烈在电话那头听到里面好像手忙脚乱地直扑腾。
      “安安?”
      “啊?”
      “你在那忙活什么呢?”
      “我马上就出来!”
      “不用急,我可以在外面等一会儿。”
      “哦!”
      是啊,急什么呢?左安自己也很纳闷。
      然而她还是火速穿好衣服,便开门了。
      沈烈高兴的脸庞见到她湿乎乎的头发,眉头立刻皱在一起。
      他三两下脱了卫衣披在她身上,把大帽子扣在她还滴水的头发上。
      “快入秋了,这么晚湿着头发出来,这里不是B市,不怕着凉吗?”沈烈有点生气地说道,又不放心地按了按她的帽子。
      完了,心跳得完全没有章法了。
      “我忘了。”她温柔地回答,撩起眼帘轻轻看着他,又垂下了目光。
      这一次不知是谁乱了心跳。
      沈烈晃了晃手里的锡纸包:“想不想吃?专门给你烤的。”
      左安接过来,眼睛又笑成了月牙。
      “篝火这么快就结束了?”她问。
      “没有,陪你吃完,我再过去。”
      她不自觉地降低了吃烤串的速度。
      “沈烈,外面有个小亭子,陪我去那吃好不好?”
      “好啊,”沈烈双手伸进左安的大外套衣兜里,一手拿出一罐啤酒。
      他的味道又一次笼过左安。
      “但是某个人似乎生理期,不适宜饮酒呢啊~”沈烈故意拿腔拿调地说道。
      左安假装四下看了看,好奇地问沈烈:“啊?是谁啊?”
      看她状态很好,又确实处在普通的日子里,沈烈拿了一张纸巾递给她,问道:“所以为什么不去参加篝火?”
      左安摇摇头:“秘密,现在不能告诉你。”
      她声音轻轻的,脸蛋被浓黑湿润的头发和大大的帽子遮住了好些,显得眼睛更加通透纯净,举着烤串享受的样子好像个小精灵。
      沈烈忍不住朝她走得更近,拨了拨她额前几缕随意的头发,想把她看的更仔细。他声音低沉,仿佛有种恳求在里面:“那什么时候能告诉我?”
      那拨拢头发的手指似乎还拨拢了她的心。
      “会告诉你的,沈烈,我会告诉你的。”她柔柔地说,感觉自己醉了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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