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光

　　李肆觉得世界上所有医院的结构都大同小异，消毒水的味道都一模一样，以至于他又回想起他和张衫在一起的那段日子，他们总是在各种不定性因素下进医院，或者是他或者是张衫。

　　可能如他所想，他原本就和张衫是不同路的人。

　　特殊时期资源紧张，病房不是单人间，一个病房有六张病床，张衫就躺在靠门边的最里面。

　　郑念坐在靠窗那边，一抬眼就能看见进门的李肆，让她吃惊的不是李肆，而是跟在李肆身后的女人。

　　几乎是一瞬间，李肆先郑念情绪崩溃前开了口：“出去说。”

　　郑念收了声，跟着郑颖出去前还回头看了看躺在病床上的张衫。

　　医院噤声，三个人去了离病床不远的逃生楼道，李肆靠着墙壁面对两个哭哭啼啼的人，头又开始疼了。

　　“…你们慢慢叙旧，我走了。”李肆准备推门走，这时候郑颖才想起来正事。

　　“等等！你这两天没上网是吗？”郑颖问。

　　这两天李肆光顾着找人了，别说上网，上个厕所都得赶趟：“怎么了？”

　　郑颖沉默了一会儿，然后从打开手机递给李肆说：“前天晚上放出来的，我本来想先帮忙发个公告的，结果出了这事没来得及。”

　　李肆接过手机，一眼就看见醒目的标题“知名女星疑似插足某公司董事婚姻”，配图上确实是他和张衫，看起来也没什么特别亲密的接触，怎么就变成插足婚姻了呢。

　　“她公司那边怎么说？”热搜下面全是攻击张衫的，看这阵势，经纪公司那边怕是也没什么动作。

　　“热搜挂了两天，她工作室那边是一点儿动静没有。”郑颖头疼的说“也可能是受灾情影响吧，他们可能更担心丝丝的安全。”

　　那为什么现在还没有派人过来？连个问的人都没有。

　　“嗯，知道了…你什么时候走。”李肆问。

　　现在这个情况，郑颖自然是想早点回去，但看张衫现在这个状况，李肆肯定是不可能现在走的。

　　可能是看出郑颖的想法，李肆又开口了：“你回去帮我稳一下公司，我过几天回去。”

　　不是请求，像是理所当然，但这也是郑颖应该做的，毕竟张衫受伤不说有她一半的责任，至少三分之一吧：“好…那个…还好吗？”

　　李肆开门的动作顿了一下，然后回身看了郑颖一眼，这一眼充斥着怪罪的意味，但很快他又收了回去：“没事。”

　　逃生通道的门很重，关上的时候有一声很重的回音，郑念被吓了一跳，她上前拽了拽郑颖的袖子，原本不想开口的，但看到李肆这气势，一下气不打一处来:“姐，你…你知道他们什么关系吗？”

　　郑颖叹了口气，然后给了她一记冷眼：“大人的事小孩儿别操心。”

　　“他…他绿了你你不生气吗？”郑念说。

　　郑颖有些头疼，她并不打算解释这其中的复杂关系：“我说了小孩儿别操心这么多，机票定的下午的，你还有什么东西落在山上的吗，我带你去拿。”

　　“…我不走…”郑念突如其来的小脾气让本来心情就不顺畅的郑颖更火冒三丈。

　　“你不走！你不走干嘛？在这儿待着生娃吗？”郑颖拉着她说。

　　郑念本来平缓一些的心情又开始翻涌：“不是你把我送来的吗？不回去又能怎样？”

　　郑颖气脑充血，她恨不得抬手给眼前的人一巴掌，但是想了想还是忍住了：“郑念，我现在不跟你计较，你要发脾气可以回去再发，你现在到底能不能看清状况，懂点事。”

　　郑念满脸泪水得看着郑颖，其实换做以前她不会有这么大的怨气，可能是这两天三观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连带着见郑颖的心态也有所改变：“姐，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是个小孩子，你有没有想过，我已经二十三了，不是什么都不懂，你以为我不知道爸妈的事，其实我都知道，我只是装作不知道，我不想在被你当作需要照顾的巨婴了。”

　　郑颖有些惊讶，这些话她从来没听郑念口中说过，甚至她很少向自己袒露心声，她比郑念大三岁，从小到大父母工作很忙，郑颖就理应承担起照顾妹妹的职责，在她的记忆里，自己的妹妹一直是个需要自己保护的小女孩：“念念…你…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姐，你先回去吧，我…我等小李哥一起回。”郑念底气不足，毕竟是面对自己的亲姐姐，刻在骨子里的血脉压制还是在的。

　　“不行！你今天必须跟我回去，李肆现在根本没办法分心照顾你，你别跟他添麻烦了行吗？！”郑颖拉着郑念语重心长得说。

　　郑念憋红了眼，她一声不吭得看着郑颖，沉默的态度透着不甘心。

　　郑颖头疼，这几天处理工作本来就心烦，从昨天得知地震的消息后她就没再合过眼，长时间的高度紧张已经让她的身体产生了一些生理不适，现在她还得忍着脾气哄人：“念念，姐姐没和你说过，我和李肆只是生意需要的合约关系，我和他只有利益，你呆在这里他没道理要照顾你的何况现在他也无心顾及你，你看他憔悴的样子，不要给他添麻烦了好吗？”

　　顾念也不是无理取闹的“小公主”，孰轻孰重她分得清，在权衡了一下利弊后终于艮着脖子点了点头。

　　滴滴响的医疗仪器，苍白的面容，这些李肆五年前的经历现在又重新换了个人上演，这次李肆作为旁观者坐在床边只有一个想法，幸好当初张衫走了，作为旁人看着这幅场景是真的难受。

　　早上收到的董瑜的回信李肆现在才有空回，他看着每隔两小时的询问自己安全的消息心里不知道作何感受。

　　起身到楼道打了个电话：“喂，董助。”

　　“嗯，老板，你还好吗…丝丝小姐…还好吗？”董瑜在电话那头状态似乎不是很好。

　　听着董瑜的声音李肆顿了一下：“董助，你现在可以给我送一点换洗的衣服过来吗？”

　　“…老板，我是你助理。”电话那头夹杂着一些声音，估计是董瑜开始收拾了。

　　李肆嗯了一声，挂了电话楼道就又回到先前的寂静了。

　　现在已经是半夜三点了，这个病房只有李肆一个家属，除了护士每隔一小时的查寝，其他时间只有李肆一个人坐在那儿。

　　其实李肆有好多话想和张衫说，可现在只能呆呆地看着她，看着她消瘦的脸颊，单薄的肩头：“张衫，你在怪我是吗？”

　　没有回答，回应他的只有冰冷冷的机器声。

　　李肆不知道是睡了多久，他是从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中醒来的，几乎是一瞬间他起来关掉了手机，等反应过来走出病房后董瑜已经站在门外了。

　　董瑜把李肆带来的行李拿了过来，还给他带了些吃的，在看到李肆这副模样时，董瑜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

　　“嗯…董助，你买回去的票了吗？”李肆站在护士台，吃着董瑜给他打包的夜宵。

　　“还没有…在等你回复。”

　　李肆突然想起，好像白天董瑜发的信息有这个内容：“哦，你先买票回去，我得在这边待几天。”

　　感受到董瑜的犹豫，李肆放下筷子看着他：“董助，我需要你回去帮我看着公司，你知道的现在是关键期，不能出差错。”

　　董瑜当然知道，所以他在权衡：“好。”

　　“董哥，这次回去，还是考虑一下入股的事，以你的能力，只做我的助理太屈才了。”李肆说。
　　董瑜笑了一声，他拍了拍李肆的肩膀说自己考虑一下。

　　这一晚上折腾完李肆直接累的趴在张衫床边就睡着了，等他模模糊糊醒来的时候发现周围又多了几个家属：“醒了？”

　　李肆以为自己听错了，抬头才发现张衫正立着身子看着自己，几秒后李肆动了，他往前抱住张衫，把头埋在她肚子上不说话。

　　张衫被李肆这一举动吓到了，其实她也才醒没多久，也就一个小时的时间，护士来给她换了针药，李肆没多久就醒了：“怎么了？”

　　“对不起，我错了，我很想你，特别想，我忘不掉你，我一直喜欢你。”

　　这一番直球式表白把张衫都挺懵了，她刚醒没多久，脑子都还是空的，现在李肆又来这一套，她以为自己还在做梦：李肆，你知道我是谁吗？”

　　“我是傻子吗？”

　　知道啊，知道就好：“我以为你给我玩儿欲擒故纵呢。”

　　“…我就是在跟你玩儿欲擒故纵，谁知道你不吃这一套。”李肆有些委屈，抱着张衫的手也紧了紧。

　　“唔…”张衫闷哼了一声，吓得李肆赶紧放开手。

　　“对不起，碰到你伤口了吗？”李肆抬起头，眼眶已经红了，张衫想笑，但睡太久嘴唇已经干了，一笑怕是要裂开。

　　“没…我想喝点儿水。”

　　“…我…我给你倒。”

　　笨手笨脚得喂张衫喝完水，李肆又开始了深情凝望：“飘飘…”

　　张衫愣了一下，这个称呼，自从和李肆分开后就没人再叫过她了，今天再听到李肆这样叫她，张衫一时间还不知道该怎么回应。

　　见张衫不应，李肆心情有些难过：“飘飘，对不起。”

　　“为什么？”张衫低着头问“为什么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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