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光

　　看不见的黑暗不是最致命的，令人发疯的是明明见过阳光，却又要重回黑暗。

　　两个星期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对张衫来说无比煎熬，整天吃不下睡不着，尽管李肆整天安慰她，但是整天除了监督李肆吃药，就是守着他。

　　去拿结果的那天张衫心都是慌的，一晚上都没睡，她在窗前坐了一晚上李肆就陪了她一晚上，陪着她看天色渐晚，华灯初上，再到旭日东升。

　　报告单呈阴性，其实仔细想想也是，又没血液接触，还及时吃了阻断药，是张衫太紧张了。

　　“看吧，我就说你太紧张了，哪有那么容易感染。”李肆在张衫旁边看着报告单说。

　　“嗯…是。”

　　张衫拿报告单的手都在抖，李肆抓住她，把她的手撑开想牵她。

　　“你刚刚去找医生，医生说了些什么？”张衫抬头看着李肆，能看到她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李肆眼神中的一丝慌张。

　　“啊，就让我继续再吃一段时间的阻断药，没什么。”李肆撒谎时其实很容易看出来，只是张衫从来没想过李肆会骗她，如果不是她早就知道了，可能还不会怀疑。

　　张衫垂眼笑了一声继续说：“是吗？那为什么是肿瘤科的医生找你，不是疾病预防控制中心的人？”

　　张衫抬眼时眼泪已经流出来了，就在这一瞬间李肆就明白了，可是他还想挣扎一下，他感觉到了，张衫在退缩：“我…不是…那个医生也管传染病的，真的…我…”

　　“别瞒了，我都知道了。”简简单单几个字，从张衫嘴里说出来她仿佛用完了力气，她酝酿过无数次，想象过无数次会以怎样的方式说出来，到最后也没想到一个合适的场景和方法。

　　李肆慌张得抓紧面前人的手，红着眼睛说：“不是！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医生说这不是什么绝症，你…你相信我，不严重的…不严重的可以治好的…”

　　李肆的语气充满了害怕，他怕张衫不要他了，他怕张衫退缩，其实得知自己生病后李肆也崩溃得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好不容易才让张衫喜欢上自己接受自己，怎么可以现在就放弃。

　　感受到李肆声音发颤，张衫上前抱住了他，轻轻拍了拍他的背：“没关系，别怕，我陪着你。”

　　“你会离开我吗？”李肆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问。

　　这段时间李肆已经完全在张衫这儿住下了，其实是张衫提出来的，她怕李肆离开自己的视野，她心会慌。

　　“睡觉吧。”张衫说。

　　“回答我，你会离开我吗？”李肆有些着急，侧过身看着张衫，可惜没开灯屋子太黑，他看不清张衫的表情。

　　张衫在哭，她极力忍住声音，沉默了一会儿才开的口：“不会的，睡吧。”

　　“…你别骗我，飘飘，别离开我。”

　　“…好。”

　　李肆心里能隐隐约约感觉到张衫的不对劲，果然，她食言了。

　　之后的几天李肆一直跟着张衫，可惜要走的人留不住，李肆找不到她的那天下午他接到一个电话，是医院打来的，通知他手术费到账，问他什么时候住院好安排手术。

　　“喂，磊子，在台球厅吗？我有事找你。”李肆说。

　　电话那头果儿了好一会儿才出声：“…我没在台球厅，有什么事，在电话里说可以吗？”

　　李肆出门的脚步停了下来，电话那头的人声音听着有些奇怪，他一段怀疑自己是不是自己打错号码了：“怎么了？”

　　“嗯？没事，我在外面玩儿呢。”

　　“哦…”李肆回到客厅，坐了下来疲惫得捏了捏鼻梁，他没有多说，只是让郭磊帮忙找一找张衫，郭磊朋友多，找起来肯定快一点。

　　“啊？你媳妇儿跑了？为什么啊？”电话那头声音突然变大，要不是李肆及时把手机从耳边离开，现在怕是都听不见了。

　　“别管，找到了给我打电话，尽快。”挂了电话，李肆无力得揉了揉脸，他的胸口又开始疼了。

　　李肆觉得张衫是故意的，故意给他留了余地，以至于他第二天就得到了郭磊的消息，说是有朋友在一个商城看见了张衫和一个漂亮女人。

　　李肆找到漂亮女人的时候她像是早有预料，也不管李肆有多着急，她一直都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你找她，她想见你吗？”吴琴血红的手指夹着烟，懒洋洋得靠在椅子上仰着头说。

　　“琴姐，今天我是一定要见她的。”李肆语气坚定，眼神盯得吴琴无奈。

　　“李肆，不是我不帮你，张衫的脾气你应该清楚，她不想见你，我也是没办法，你总不能让我…”吴琴话还没有说完就愣了。

　　吴琴的反应让李肆几乎是一瞬间的回头，他看见张衫面色苍白，眼睛通红得站在自己面前，心一下就揪了起来。

　　“姐，我来处理吧。”张衫声音有些哑，听起来像是刚哭过。

　　吴琴无奈得看了看两人，又自顾自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他们赶紧走。

　　“走吧，回家。”或许是因为确定张衫不是真正的想逃离，李肆忍着脾气上去想牵她的手把她带回家。

　　张衫先一步躲开了李肆拉自己的手，然后木木得说：“有事要跟你说。”

　　“回家再说。”李肆又去拉她的手。

　　这一次张衫没有躲，而是用一种李肆看不懂的眼神盯着他。

　　酒吧还没营业，李肆跟着张衫上楼去了最顶，虽说李肆已经在酒吧工作过一个多月，但是平常没事也不会上顶楼，这地方和其他楼台没什么不同，就是宽阔一些。

　　李肆看着张衫的背影，纵然心中已经有了万分不好的预料，可他还是硬着头皮装作什么都不知道：“飘飘…带我来这里干什么？”

　　“我以为你能懂我的意思。”张衫背对着李肆，语气很淡，听不出什么感情。

　　楼下吵吵嚷嚷的街道声让李肆心烦意乱，他再也挂不住笑容，身体僵硬得走到张衫面前看着她问：“你什么意思？你一句不坑得消失一天，还要我猜你到底什么意思？”

　　生气了，张衫听出来了，平时别看张衫表面强硬，其实最怕李肆生气：“是你想的那个意思，我们分手吧。”

　　很轻的几个字，听进李肆耳朵他却费力得剖解了半天，可能是一天没睡的缘故，李肆脑袋又重又疼。

　　“为什么？”李肆问。

　　“原因不是很简单吗，你会拖累我的。”这个理由不好，张衫说出口后一秒就开始后悔，可惜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已经没办法收回来了。

　　李肆轻笑了一声，然后盯着张衫的眼睛，凶狠得像是要把她吃了：“你真不会撒谎，那我问你，手术费你哪儿来的？”

　　这个理由张衫还没想好：“…我不知道你说的什么意思。”

　　“别再装了，二十万的手术费，我不记得我认识什么慈善家。”

　　“…你父母也说不定，他们不是很想你回家认祖归宗…”张衫以为自己专挑李肆的痛楚说就能早点让他放弃，可惜李肆根本不在乎这些，他只在乎张衫。

　　“在我没有低头之前我就算死外边他们也不会管我的！张衫，我求你了，别装了。”

　　秘密像是一座大山，压得张衫喘不过气，她没办法让李肆明白她为什么这么做，现实生活中不止有勇敢少年的爱情故事，更多的是不可量力的风险，而这个风险恰恰是现在他们两个人无法越过的鸿沟。

　　“李肆，别再逼我了。”

　　张衫说出这句话时李肆心都是死的，他从不强迫张衫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无论干什么他都顺着她，只要她开心，可这次张衫要他放手，他还要顺着她吗？

　　“张衫，我最讨厌你这幅自以为为我好的放弃，我不需要你懂吗？借钱，贷款，哪一样不能解决这件事？你非要用这样自我牺牲的方式来证明你有多不在乎我们自己的感情。你时常表现出一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以至于到现在我都不知道，你到底喜欢过我吗？”李肆哭了，在张衫的印象里李肆从来没掉过眼泪，或许是平时相处时吊儿郎当的滤镜太重，张衫都忘记了李肆也是个内心脆弱的小孩儿。

　　张衫说不出那句骗人的话，她只能靠用力得掐自己的腿来稳住情绪：“你真幼稚，现在还在和我谈什么喜不喜欢。”

　　李肆知道，张衫是铁了心要走，其实在过去的几个星期就有迹可循，可真的到了这天，李肆还是心疼得不行，他又被抛弃了，被他最喜欢的唯一喜欢的人。

　　看着李肆抬头摸了摸眼泪，傲气得让人心疼，对，李肆这样的人，怎么可能和她这样卑劣的人在一起呢。

　　李肆贴上张衫的唇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呼吸，不长不短的几秒，张衫有了想反悔的念头，她往后退了几步，然后一脸漠然的看着李肆。

　　“在一起这么久，我总得捞点儿好处吧。”李肆笑着说。

　　“张衫，你可别比我先死啊。”李肆没有叫她飘飘，张衫知道，他要离开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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